靜心，冥想

    感知里，生命之力一涌一涌，像是海潮，又像是心跳。

    繼續。

    虛無縹緲的生命之力逐漸被知覺，被把握，按著意志，凝聚成一枚圓潤的有著層層鱗片紋路的龍蛋。

    內里生機孕育，沒有消散。

    漆黑的房間里，杰蘭特猛地睜開眼，映著月色的眸子里是難以自抑的狂喜。

    沒有了！

    困擾折磨了他兩年的異狀莫名消失不見，冥想后積累的生命之力不再散去，只要意識略微沉浸，就能感覺到充斥全身的生命之力。

    此刻，淡白的月光從照著杰蘭特的身影，像是希望照亮了黑夜里彷徨前進的人兒。

    他無聲掩面，想笑，又想哭。

    兩年來，日日夜夜，他都渴望著這一刻的到來，渴望有一天能恢復儀式前的狀態。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日升月落，春去秋來，他早已放棄了這種幻想，沒想竟因為一次意外而成真。

    過了許久，直到月光移位，杰蘭特才重新緩下心情。

    其實下午時候，發覺自己力氣好像變大后，他就有了冥冥中的預感，尤其是經過他在酒館后院偷偷驗證，原本憑他一人怎么都不可能抬起的石制食槽被略微抬起，讓他確認了這一點。

    當然，這點力氣的增長不可能做到輕松制服傭兵大漢的程度，也就是說，那個家伙確實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想到這里，杰蘭特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解開領口的系繩，觸碰那一小簇漆黑的鱗片，沒有想象中的冰涼，溫暖堅硬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像是父母對兒女的保護。這是最近唯一多出來的東西，如果要說可能引起這種變化的原因，也只有它了，而且醫師也說了它會增強自己的力量。

    不過杰蘭特一陣猶豫，因為按照醫師的囑咐，這是種病，如果有可能，肯定要將其治愈，而治愈后，自己的生命之力還能像現在這樣正常凝聚，不像以前一樣消散嗎？

    杰蘭特想來想去難以取舍，最后決定不去管它，等拿到那種紅色藥劑的時候再說。

    之后，杰蘭特冥想了很久，或許是這兩年來消散的那些生命之力沒有真正消失，只是躲進了身體深處，當他能正常冥想時，它們紛紛跑了出來，猶如浪涌。

    這天晚上，杰蘭特好像回到了還在龍堡的時候，父親帶著年幼的他和弟弟妹妹來到海邊，又圓又亮的雙月下，海水舒緩地漲落著，呼吸著，粼粼的波光里，是他們歡樂的嬉鬧聲。

    ······

    “當~當~當~”

    圣堂的晨鐘聲從屋外綿綿傳來，伴隨著幾聲渡鴉叫鳴。

    杰蘭特從冥想的坐式中醒來。

    昨天夜里他冥想著冥想著，就這么坐著睡著了，一整夜保持著一個姿勢導致他現在只覺得關節酸痛不已。

    以后得注意了，不過那種一點點變強的感覺真好啊。

    他揉揉有些發麻的雙腿，緩緩站起。剛拍掉身上粘連的茅草，杰蘭特就聽到肚子發出一陣咕咕聲。

    呃，我怎么把這事忘了……杰蘭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額頭，生命之力的恢復固然是好事，可是這也導致了他的食量變大，也更容易饑餓。不斷積累的生命之力從哪來？自然是從日常食物中，尤其是各種肉類，能夠提供更豐富的營養，積累更多生命之力。

    可像他們這種每日只能啃黑面包度日的窮苦之人，哪來的條件頓頓吃肉？這也是除去天賦和鍛煉法，很多人難以成為騎士的原因。

    這時，希兒也醒了過來，第一件事便是將抱著睡覺的心愛布偶小心放到枕邊。

    這是一個很舊了的綢布人偶，眼睛是由兩顆泛黃紐扣縫成，線腳粗糙，露出里面填著的動物毛絮。

    ……這個布偶……唉！杰蘭特思緒有些飄散。他記得這是艾琳送給希兒第七個沐浴日①的禮物，是她親手縫制的。那個時候希兒的玩具有很多，木馬、木劍更受小女孩的喜愛。希兒稚嫩揮舞著木頭劍在院子里追逐自己是最常出現的畫面。印象里只是偶有幾次碰見希兒把玩布偶，而且是其他人送的更加精致的布偶。

    然而那天海船失事，希兒朝自己跑來時，手里抱緊的不是看似能保護她的木頭劍，而是這個并不好看的布偶。

    是啊，并不好看，甚至有些丑陋，艾琳她一直在努力讓自己成為一位淑女，一位大家閨秀，可是她連最基本的針線活都做不好。

    那天希兒抱著這個布偶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預感以后恐怕再難見到她的這位“淑女”姐姐？

    眼淚好像要掉下來，杰蘭特連忙揉去，不讓希兒看到。

    他快走兩步從柜子里取出昨天帶來的各種糕點，蜜糕、甜酥、果味餅干，玲瑯滿目的食物讓希兒一時花了眼。

    “杰蘭特，你，你不會把酒館里的糕點都偷出來了吧？”希兒狐疑地上下審視杰蘭特，好像有些不認識他的哥哥，還試著伸手去摸杰蘭特的腦袋，最終因為不夠高而作罷。

    “瞎想什么呢！”杰蘭特彈了一下希兒的腦門。

    “痛！”

    呃，忘了自己的力氣變大了……杰蘭特向希兒解釋了糕點來源，換來小姑娘一陣白眼。

    “那兩個姐姐好好啊。”

    杰蘭特點頭附和，腦海里浮現出薩菈清麗的樣子來，這是他在寒冷的北境里第二次遇到的溫暖。

    天色漸明，從昏暗轉成熹微。

    洗漱完畢后，兩人默默開始吃這些糕點，當作早餐。

    杰蘭特一邊吃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的生命之力恢復了。”

    “哦，知道了。”食物撐得希兒的兩頰鼓鼓囊囊，她又塞下一塊小圓餅，忽然，希兒回過神，“什么，你是說生命之力恢……”

    “咳咳咳！”

    食物一下子嗆在氣管里，杰蘭特趕忙把水遞給希兒。

    小女孩使勁咽下，然后睜大眼睛問道：“真的恢復了？”

    杰蘭特笑著點頭。

    “太好了！”小女孩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她或許年紀小，稚氣未脫，但她的出身和經歷讓她早已懂得許多。她知道杰蘭特的天賦很高，無論是劍術上還是生命之力上，能獲得龍心首席劍士的稱贊，怎么會差呢？如果不是儀式后的異常，恐怕杰蘭特早就點燃生命之火，凝結生命之種了。

    她還想到了其他的很多事情，比如恢復實力后可以去林地打獵，獲得肉食和毛皮；或者接取酒館里的委托，賺取酬金，這樣，他們很快就能離開橋鎮，去找艾琳和瑞安，去兩年前就該去的地方。

    ①又稱命名日，即生日，在翡翠，嬰孩出生當天會有教會的教士主持嬰孩的第一次沐浴，寓意洗凈前世過往，不沾塵垢，并由教士大聲念出父母賜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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