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在這一刻接管了杰蘭特的身體，當扎克的利爪探向他的心臟時，做出了超乎極限的反應——用肩頭的貫穿傷代替掉利爪剜心的結果，然后趁扎克力氣用老，右手遞出短劍。

    絲絲縷縷的黑色火焰繚繞在劍刃上，像是飄揚的黑色流蘇。

    熔穿鱗甲，切開骨頭，短劍從扎克下顎穿進，頭頂穿出，灼熱的鮮血滴到草地上，發出嗤嗤白煙。

    “嗬嗬！”扎克掙扎地大口呼吸，但空氣從喉嚨里漏出來，像發出是破敗風箱的聲音，他眼眸里的熔金色變得黯淡，仰天倒在地上。

    我做了什么？杰蘭特猛然后退一步，發熱的頭腦像潮水回落，漸漸冷靜下來

    他看了看摔在地上的羅羅和另一旁的卡塔麗娜，直到視線轉到地上的尸體，才回想起剛才電光石火間的一切。

    我.....我殺了他？男孩眼神空洞，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沒有害怕，也沒有興奮，腦海里一片木然。剛剛發生的情景歷歷在目，或許羅羅他們的視線被扎克所阻沒有注意，但杰蘭特清晰記得劍刃上繚繞的黑火。

    他伸手，看到最后一點漆黑鱗片在手腕處消褪。

    茂密杉樹葉投下的陰影忽然籠罩住了男孩，也籠罩在了他的心頭。

    他忽然想起那個風雨驟至的夜晚來，耳邊充滿木條崩裂聲、呼救聲、咒罵聲，船員們爭搶救生船，無視身份、尊卑，到處都是滴落的鮮血和雨水。那個時候，他無力為兄妹們做什么，忠心的侍衛殺死阻攔在面前的人，帶著他和希兒搶到一艘救生船。那個晚上就和現在一樣，熟悉的同伴在倏忽間失去性命。

    “杰蘭特，你還好嗎？”羅羅捂著左臂上前，剛剛扎克切開臂盾是，利爪也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幾可見骨的痕跡。

    男孩搖頭，喉嚨沙啞，“我……沒事，趕緊看阿內多他們！”

    被杰蘭特提醒，仍然可以自由活動的羅羅和卡塔麗娜連忙跑到傷勢慘烈的阿內多和阿內斯旁，可隨后，他們兩人都是無力搖頭。

    兩兄弟躺在血泊中，已經沒了呼吸。

    怎么會……杰蘭特難過得發不出聲音，明明前一刻他們還在有說有笑......

    “痛～”，倒在地上的威斯里忽然顫動兩下，悠悠轉醒，他的右手臂骨被扎克拍脫臼，在卡塔麗娜的幫助下接了上去。得知兩兄弟死亡，這個魁梧大漢忍不住眼睛通紅，“阿內多……阿內斯……”他喃喃喊著，這支隊伍里就屬兩兄弟和他最親近，他們來自同一個村子，自小就是玩伴，“大叔還等著你們回去啊！你們怎么就……”

    一時間，所有人都是心頭戚戚。

    “艸你媽！艸你媽！艸你媽！”卡塔麗娜抓起短劍，狠狠戳在扎克尸體上，一下又一下。

    羅羅拉住了卡塔麗娜，“卡塔麗娜，別傷心了，先考慮一下這東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羅羅踢了一腳扎克的尸體，“如果杰蘭特沒認錯，恐怕這里并不安全，很可能會有他的同伙找過來，我們得趕緊離開。”

    “那我們先得埋葬他們。”卡塔麗娜轉頭在周圍林子尋找合適的地方。

    “好，愿三神讓他們安息。”羅羅答應。

    兩位同伴發生意外，在場之人雖然心頭傷痛，但無論是杰蘭特還是羅羅他們，都不是第一次面臨失去同伴，他們很快驅逐掉心情的沉重，開始打掃場地。

    脫下阿內多和阿內斯的皮甲、武器、皮革靴子。這些要帶回去交還給他們的父親，盡管把這些東西交給一個父親是一件無比殘忍的事情。羅羅還需要處理鐵甲龍蜥，取出它尸體中最珍貴的火囊、心臟以及其他有價值的材料。卡塔麗娜和威斯里則挑了一處不會被水淹的地方開始挖坑。

    杰蘭特在扎克尸體旁蹲下身子捏住貫穿扎克腦袋的短劍劍柄，緩緩抽出，血跡滑落，露出被腐蝕得坑坑洼洼的劍身——扎克的血液有著劇烈的腐蝕性。男孩用劍尖挑開扎克身上的破爛衣服，希望能在尸體上找到“巨龍之吻”藥劑的線索，搜索無果后又用腳將尸體反轉，背面朝上。很快，劍尖就觸碰到了一塊堅硬物體。

    看了眼周圍，見到同伴都沒注意到這里，杰蘭特迅速割開布塊，取出一個金屬小盒。

    這是一個用黑鐵打造的精致鐵盒，上面刻畫著一個等邊三角，三角的中心是一只張開的眼睛，栩栩如生，仿佛有什么東西正通過它，在鐵盒里窺視男孩。

    忍著心中的怪異感，杰蘭特打開了盒子，沒有什么窺視的活物，里面只是一撮肉紅色的晶體粉末。顏色像極了他曾經看到的紅色藥劑。

    不要怪我，朋友們，這東西關乎我的性命，不便透露給你們。杰蘭特收好鐵盒，覺得有點愧疚。他又翻了翻破爛衣服，結果又翻出四五枚金龍，只是上面的展翼巨龍圖案已經被腐蝕得模糊不堪。

    把金龍交給羅羅統一分配，然后他和傭兵隊長一起將兩兄弟的尸體抬到土坑里。

    三個男人開始一捧土一捧土埋葬阿內多和阿內斯，而卡塔麗娜站在土坑邊上，合攏雙手，閉著眼向三神祈禱。

    之后四人采摘完剩下的月祭草，決定不再深入林地，掉頭回去橋鎮。

    ······

    第二天清早，杰蘭特走出帳篷。他們仍處于林地深處，計劃今天經過無底湖，回到林地外圍。

    一夜沉眠未能減輕杰蘭特的心里的感傷，恍惚間還會記起和兩兄弟相處的情景。

    怎么就突然沒了呢？男孩記得昨天這個時候，阿內多還在笑著和他說說回去了給他帶自家曬制美味肉干，可是轉眼......

    早餐吃得沉默無比，大家都埋頭吃著肉干，一句話沒講，連卡塔麗娜也很少再“杰蘭特弟弟”地調戲男孩。

    面前的木炭還殘留著余火，像是蛆掙扎扭動，又像是灰燼在茍延殘喘。

    羅羅咳嗽兩聲，引起杰蘭特他們的注意。

    “我知道，阿內多和阿內斯沒了，大家都很難過，”羅羅眼里帶著沉痛，手里木棍無意識撥弄木炭堆，“我也很難過，我們成為冒險的同伴雖然只有短短一年，但是已經好幾次將后背交托給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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