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伯爵慎重對待的一幕，杰蘭特還是驚愕得微微張口，心頭不能平靜。

    第一次見到薩菈和格薇妮時，他就猜測兩人身份不會簡單，那些精美綢緞衣服可不是普通富裕家庭能穿得起的，而這種猜測在知道格薇妮擁有騎士級實力后，更加確定下來。

    從日常接觸中他發現，雖然薩菈話語不多，甚至很安靜，但是對方兩人一直是以她為主導，甚至有時候，格薇妮看起來像是薩菈的侍衛，杰蘭特記得在林地時候好幾次有風吹草動，格薇妮都會下意識優先護住薩菈。但男孩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是低估了他們的來歷，能讓一位掌握富饒領地的伯爵放下身段主動問好，這樣的人在整個翡翠屈指可數。

    “讓您費心了，布瑞大人，恐怕我和格薇妮還會多打擾您幾天。”

    當杰蘭特回過神，薩菈和伯爵已經短促交談完畢，他們壓低了聲音，以至杰蘭特和羅羅等人都沒聽清講了什么。這段插曲也讓眾人面對獸潮的緊張得以略微緩解，甚至羅羅還跟杰蘭特小聲猜測了幾個薩菈可能的身份，比如她是來自南境的某位大貴族，或者是哪位公爵疼愛的私生女，當然后者他們沒讓站在一旁關注伯爵和薩菈交談的格薇妮聽到。

    “您能來橋鎮是我的榮幸，請您安心”伯爵召來一隊身穿黑鐵環甲，臂膀袖子上繡有雙塔圖案的侍衛，“我的親衛會帶您去城堡，這里太危險了，如果您受點傷，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向斯托弗主教交代。”

    “可是……我不想自己躲在安全的城堡里，只能看著你們在這里流血。”薩菈越過伯爵看向幾乎快被撞爛的城門，“您需要我和格薇妮的力量。”

    伯爵哂笑一聲，“您多慮了，就憑這些野獸？我們說異獸有著接近人類的智慧，只是警醒自己，異獸終究只是異獸，再怎么狡猾也比不上人類的智慧。而且橋鎮存在于此，可是有數百年了，期間經歷的獸潮不知凡幾，唯一讓我有些驚訝的只是那頭能夠對鋼鐵城門造成破壞的‘吞噬之口’，但也僅此而已了。”

    伯爵說話間，已經有一隊灰袍子推著篷布覆蓋的大車過來。他們將大車一頭對準城門，扯下蒙布，露出下面巨大猙獰的金屬弩機。

    弩炮，杰蘭特聽酒館里的傭兵這么稱呼它，據說單憑人力幾乎無法拉動弩炮的弓弦，必須依靠上面安裝的絞盤才能把那種粗大堪比騎槍的箭矢裝入箭槽。

    整個伯爵領，只有這么一架弩炮，它代表著戰爭的暴力，每一次動用，必然收割生命。

    男孩看到兩名灰袍子抬著一根足有十數尺的黝黑弩箭放到箭槽前端，然后等在弩炮絞盤處的騎士——卡斯蘭，開始轉動絞盤，上弦，旋轉弩炮的活動底盤，調整角度。

    冰冷堅硬、鑄有倒鉤的巨大箭頭對準了扭曲到極限的城門，泛著某種不似金屬的黑光，充滿不祥。

    這種顏色……杰蘭特重新端詳這臺弩機上刻滿繁復枝蔓花紋的弩炮，忽然想到，這不會是一臺煉金弩炮吧？

    一種更加暴力、更加昂貴的戰爭器械。

    他只在龍堡時候被父親帶著見過一次所謂的煉金弩炮，那架在城堡頂端震懾著整個公國，卻最終沒射出一箭的巨大殺器。

    這個時候，原本打算讓薩菈去城堡的馬泰奧伯爵索性不再勸說，他轉頭看向城門，“既然您想留下來，我就不勉強了，不過幫忙的話恐怕是沒機會了，倒是可以欣賞一下‘冬夜咆哮’九十年來的首次飲血。”

    所有人都對城門背后的東西嚴陣以待，而薩菈則被伯爵安排到靠后位置，并派侍衛保護，其中包括被當作薩菈同伴的杰蘭特、羅羅和威斯里。

    外堡另一邊的獸吼在這一刻連綿響起來，鋼鐵門閘在這一刻終于不堪重負，在刺耳的嘎吱聲中轟然倒下。

    “吞噬之口”磨吮著交錯密集的利齒，巨大身體幾乎填下半個城門隧道，推啃著磚石撲來。

    “嘯！”

    幾乎要割裂空氣的破空聲傳來，黑色弩箭應聲激射，留下鋼絲弓弦“嗡嗡”震顫。

    鮮紅血液飛濺，“吞噬之口”整個身體塞在城門隧道里，幾乎就是固定的靶子，弩箭從它巨口中央射入，效果卻是它像被巨大鐵錘砸中一樣，從頭部開始像是蓬松的面包被“噗嘰”一聲拍扁，體液和鮮血像是噴泉飛濺。

    “這支弩箭的效果是柱形范圍的‘沖擊’。”馬泰奧伯爵向薩菈解說道。

    女孩無言點頭，眼里是對煉金弩箭破壞效果的驚嘆。

    此時，城門隧道被清空，留下一片污血和蠕蟲的血肉殘塊。

    伯爵下令把陣線往前推移。

    “吞噬之口”瞬息間的死亡讓獸潮停頓了一下，被煉金弩炮短暫震懾。但很快就在幾頭異獸的吼叫下重新前沖。

    絞盤轉動，弩箭裝入箭槽的聲音清脆響起，連獸群的叫吼也無法掩蓋。

    就像冥神在淵獄里敲響喪鐘，在世界盡頭也會聽見。

    “第二支，‘碾壓’。”

    泛著深藍顏色的弩箭，飛射出城門，它像是從海面涌來的藍色海嘯，所過之處，扇形范圍內的獸群，普通野獸也好，異獸也罷，紛紛被拍在地上，化為肉泥。

    沒人能數清楚有多少只野獸死在這箭下，或許數百只，也或許上千只。獸群像秋天被收割的麥田，一層接一層地倒下。

    這就是煉金弩炮的威力么？薩菈把收放在胸口，感受著心臟加快的跳動，馬泰奧伯爵他動用這架被稱為“冬夜咆哮”的煉金弩炮，除了防止這次存在異常的獸潮有什么變故，還有展示實力給她看的意味吧，或者說是給翡冷翠，給北境公爵，給教會看。

    城門外被清出大片空地，原本集結在外堡里的騎士們帶著士兵沖出了出去，沖向那些原本處于獸群中后部，現在成了最面部的一頭頭樣子獨特的異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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