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站在原地,聽著越來越遠的聲音,看著熾冰燁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下。
望向天空,他的眉宇下意識地皺起。
仿佛觸及內心深處不可觸摸的硬傷,他的眼眸也跟著深邃起來。
玥。
我曾經承諾,愛你,是愛你的一切。
可是……
我那么愛你,你何曾回過頭看我一眼呢?
我做不到了吧。
沒有你在背后看著我,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玥,我愛你,但我一點也不愛你的一切。
你的一切都讓我嫉妒地發狂。
你本來應該是我的……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知道你離開了,徹底離開了我,也徹底離開了那么多愛你的人,會突然,讓我覺得悵然若失呢。
如果你不屬于我,也不會屬于任何一個人,那么,我不是應該更開心一些嗎?
你離開我,并沒有過得更幸福一些。
玥……
當初我究竟做了多少錯事呢……
如果那個時候就放你自由,會不會,現在,我就可以看見你微笑著對我說別來無恙呢?
或者,哭著告訴我說,你后悔了……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那么做就好了……
可是玥,回不去了呢?
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是因為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去,所以我才會,更加后悔的吧……
林煙涼和蕭以沫坐在清澈的湖水邊。
湖邊開滿了美麗的三色堇,好像一張張孩子氣的臉向著他和她微笑。
她的心情并沒有因此變得好一些。
她覺得自己突然開始害怕很多事情。
林煙涼看著她發呆的側臉,并沒有拆穿。她不說的,他從來不問。但他會設法讓她開心。
“嗯,我學了一個東西,有點傻傻的,不過很好玩。”林煙涼說著站起身來,找了一片薄薄的石子,右手做出美麗而帥氣的甩出動作,石子便輕盈地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緊接著湖面傳來一層一
層的噴泉花樣。傳了許久才漸漸消失。
蕭以沫的眼神亮了亮,興奮地說道:“哇,好厲害!我也要玩。”
“過來。”他向她伸出手心。
溫暖的,仿佛冬日的暖陽。
他魅惑的笑容里藏匿著的除了邪魅,還是難以觸及的溫柔。
他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面。
他在她的身后,隱約傳來的呼吸聲撩撥了她的心跳。
春日的清風溫柔地掠過湖面。
他的手指覆蓋在她的手指上面,她捏住他找來的薄薄的石子,在他的帶領下將石子斜甩出去。
湖面上的漣漪仿佛驚鴻一瞥的美麗,映入了她的眼簾。
她的笑容繁華了燦爛的星空。
他的溫暖,比記憶中,更暖。
熾冰燁從來都沒有想過再次見面會是這樣尷尬的局面。
蕭以沫和林煙涼親昵地貼著手心,歡樂地大笑著向湖面打水漂。
而他,則被一群男人駕著丟出殿外。
“殿下……”
看見林煙涼,那幾個人連忙招呼。
林煙涼和蕭以沫轉過頭來,只見熾冰燁被摔到了地上。
熾冰燁的拳心緊緊握了握,有憤怒的情緒在心底蒸騰。
看見他,蕭以沫連忙躲到了林煙涼的身后,她抓緊他的衣角,身體仿佛還在顫抖。她害怕他奪走她的孩子。
林煙涼意識到她的緊張,握了握蕭以沫的手,對押送熾冰燁的離開的那幾個人命令。“你們下去吧。”
“可是……”他們看向熾冰燁。
“我來處理。”林煙涼說。
幾個人連忙退下。
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了。
熾冰燁緩緩地從地面上爬起來,站立著,默然地看著林煙涼和蕭以沫。
看著她看見自己的時候莫名的顫栗。
他的腦海里滿是她剛才與林煙涼歡笑的畫面。
看見自己,她為什么突然就開始顫栗了?
可以對著任何一個人笑,就是不可以對他嗎?
是因為,他傷害了她,傷害得太深了嗎?
看見他了……
蕭以沫的眼瞳閃爍。
他沒有死……
之前的一幕幕都在她的腦海里浮現著……
她害怕到全身發抖……
“以沫。”熾冰燁開口,許久才吐出幾個字來,“跟我回去吧。”
“不……”她本能地退后。
看著她的躲閃,他的心便開始抽痛,這一場誤會,他永遠沒辦法解釋,也沒打算解釋。和林煙涼在一起,比和他在一起更快樂嗎?
“這是你的最后選擇嗎?”他的聲音很淡,沒什么起伏。
“……是。”她猶豫了一下才這樣說道,她想等孩子平安出生再說。
他的喉嚨發出了兩聲干燥的冷笑,“那好吧。”他說。
桀驁的背影仿佛孤單的精靈。
她看著那個背影,幾乎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他說,那好吧。
沒有挽留,沒有憤怒,沒有生氣,也沒有微笑,沒有祝福……
只是那么寂寞地說了一句,那好吧……
她的手心浸滿了濃密的汗液。
那種,仿佛被最愛的人遺棄了的滋味,就算再過一百年,她也不會忘記。
“在三皇子那里?”冷崇絕對著對話里的真一皺了皺眉,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
這段時間,他努力不去靠近她。
但他一直讓真一觀察著她。
她怎么會到三皇子那里?
“bss,我剛才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真一坐在車里,拉下擋風玻璃,神經緊繃,“那人很眼熟,我怕她對小姐不利。”
白色衣服的女人和另一個人做著交易。
這個女人究竟在哪里見過呢?
為什么覺得那么眼熟。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見過,只是本能的覺得,她會對蕭以沫不利。
“幫我盯緊她。”冷崇絕說著按掉電話。
“是,bss!”真一剛掛掉電話,就看見那兩個人分開兩邊走了。真一想了想,決定去跟那個白衣服的女人。
他不知道,另一個女人,居然會生出那么多事端。如果當時他知道,還會不會去跟著那個白衣服的女人,而忘記了另一個女人呢?
冷崇絕微微皺眉,看來,他必須去三皇子那一趟了。
蕭以沫連夜離開了。甚至沒有留給林煙涼只字片語。
她不知道要跟他說什么。
林,一直都沒有給過她什么壓力。
他總是那么溫柔地和自己保持著隱形的距離。
她不想說的話,他從來不問。
他總是呵護著她的情緒。
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將她當成一個重要的朋友,還是比朋友更多一點。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實她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這一世,她注定辜負他的深情。
她配不上他,即便他根本就不在乎。
林,我要走了。又是一次不告而別,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告別。
我一想到燁受傷的眼神就覺得好怕,可他明明就是要打掉我和他的孩子呢。我不能回去他身邊,我也不能再留下來了。
林,你永遠都那么溫柔地在我身邊,你明明就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可是,為什么我會覺得你溫柔呢?很奇怪吧,我……
我時常想起我們尷尬的初見,那時,我不認識你,你也不了解我。我們本該沒有交集。
可是,我們還是有了交集。
我做過很多錯事,可你從來沒怪過我。一次也沒有。
怎么會遇見那么美好的你呢。林,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謝謝你一直以來都站在我這邊。
除了謝謝,我不知道還能對你說什么。
可以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不然,怎么會遇到這么好的你呢。
我要走了,林,再見。
憂傷仿佛是開在城墻最頂端的花瓣,繁華了一座孤城,散落了一地的彷徨。
她好像迷了路的小貓,孤獨地踩著微涼的地面,迎著稍顯寒冷的春風,寂寞地游走在無人的街頭。
孤單,是盛開在背影之后,最閃耀的優雅。
記憶猶如被割裂的齒輪,咔嚓咔嚓在耳際回響。
愛情,還沒有來得及觸摸溫暖,就已讓指尖一片微涼。
曾經說過的愛的誓言,已沒有人陪她兌現。
她幾乎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
可是,她卻發現自己來到了……
熾宅!
他會在里面嗎?
那里好像還點著燈呢。
原本,屬于他和她的房間……
是他嗎?孤單一個人,還是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呢?
燁
她站在一樹葉茂密的大叔后面,樹木遮蔽了她的身體,她的目光望著那個方向,心中隱約泛起了難言的痛。
我要走了
她的手指輕柔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面,嘴角分明在笑,卻不知道為什么,卻又微咸的液體從眼角滑落。
……
曾經屬于你和我的,終究,會屬于你和別人吧。
可是,盡管口中一直一直都說著后悔,后悔地快要死掉了。可是,心里還是一直不停地說著,可以遇見你。在漫長的人生中,可以遇見你,是我這一生覺得最快樂的事情。
不會后悔的。
不后悔……
只是覺得,有一些事,可能做錯了,這樣而已……
……
如果我可以再勇敢一些就好了。
如果,我可以再勇敢一些,就好了。
可是我……
卻還是只能,站在你的身后,跟你說再見呢。
不是害怕,不是在害怕你。
燁。
我怕的不是你,而是這樣沒用的,我自己。
……
你的傷好一點了嗎?
我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那么一天,我拿著刀子毫不猶豫地刺進你的身體。
傷的話,總有一天會愈合的吧。
有一刻,竟然希望,永遠都不要好起來……
我送給你的傷,永遠永遠都不要愈合。
這樣的話,你就會一直都記得我了吧?
……
燁……
再見……
再見再見再見……
強忍的淚水拼命崩落,她死死捂住臉頰,轉身離開。
寂寞的街角一直回蕩著硿硿的腳步聲……
仿佛是刻畫著時光的線條的記憶,殘忍地被翻起的證據。
那么,那么響亮。
仿佛粗重的鐵錘,狠狠地,一次次地撞擊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突然,一片刀光掠過她的身旁,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模樣,就感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捆綁在一間黑屋子里。
在她的正對面,有一個熟悉到令人吃驚的臉龐在火光中隱現。
“是你……”蕭以沫不可思議地看向用仇恨和輕蔑的復雜目光俯視著自己的人,唇角下意識地顫抖。
黛雪依冷漠地俯下身去,匕首放在她的臉龐,鋒利的刀刃仿佛可以輕易在她的臉龐劃出花瓣。
她的聲音也是一樣地冷漠,“好久不見,以沫。”
唇角的弧線仿佛在上揚,卻有滿滿的不屑從字句中飛迸出來。在熾宅外面潛伏了那么久,終于逮到了她單獨行動的時候。
蕭以沫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被捆得死死地,她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黛雪依姐姐……快幫我解開繩子……”
“呵……”那一聲低到塵埃里的輕蔑冷笑仿佛擁有囂張的魔力,透過稀薄的空氣傳進了蕭以沫的耳膜,“真美麗。如果我將這張臉劃花的話,是不是也還會一樣的美麗呢?”
“黛雪依姐姐……”蕭以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許久才反應過來,原來,綁架自己的人,居然是戴雪依?
“不要這樣叫我!”她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蕭以沫愣愣地看向情緒極其不穩定的黛雪依。
“為什么是你!為什么不是我而是你!”黛雪依歇斯底里地喊道。
林家別院。
“以沫……”林煙涼敲了敲蕭以沫的房門,“吃點東西吧。”他的聲音很輕很柔。
房門另一邊并沒有回應。
他想,剛才看見熾冰燁,她的心情一定很波動吧,不想見自己也很正常,他說過,她不愿意提的事,他絕不會多問。
“以沫……我把宵夜放在門口。”他說著,俯下身去,將東西放在門口,起身。
她始終沒有開門。
以沫,要到什么時候,你才會將自己的心門打開呢?若有似無的一句輕嘆,林煙涼轉過身去。
正當他要離開的時候,一個慌慌張張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后響了起來。
“殿……殿下……剛才我看見,蕭小姐在外面被人帶走了……”
他幾乎沒有聽清對方究竟還說了什么,便已經拔腿朝著外面奔去。腳步輕盈地仿佛在飛舞,然而粗重的呼吸卻泄露了他的慌張。
嘩啦,厚重的鐵門被打開了……
一輛豪車在大門口停下。
冷崇絕從里面走了出來,林煙涼剛要沖出大門,就被他不緊不慢地擋住了。
“三皇子?”冷崇絕看見林煙涼的時候大吃一驚。
這個人,居然是……三皇子。自己一直在忙著找以沫,卻從沒有想到會是他。
怎會想到有這么一天,當初被自己當成嫉妒對象胡亂吃醋,讓他不要接近以沫的人,居然會是三皇子。
而現在,自己卻什么都不是。
“讓開!”林煙涼來不及向他解釋什么,只想盡快去找她的下落。
“我是來帶以沫回去的。”事到如今,連這一句以前說起來極其順口的帶她回去,都會讓自己顫抖。原來,他已經沒有資格,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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