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從匈奴手里奪取河南地后，曾經征派三萬黔首開墾土地，戍衛邊疆。
九原城地處河南地，近萬民百姓也被遷移至此。
城池不算小，但是城內駐扎近兩萬名秦軍，再加上遷移到此的黔首，就不夠住了。
因此，一些身份低微，或者受過刑罰的邊民被安置在城外定居，并且集中在九原城的東北角，人稱“野人居”。
匈奴左屠耆王冒頓，盯上的就是這里。在他的指示下，五千騎兵分三隊。
千騎長須卜領兵兩千，襲擊野人居。
千騎長浮屠休、別目臺各領兵一千，側翼埋伏。
冒頓自領一千兵馬，站在高處，作為機動部隊，準備隨時策應。
野人居內。
耕作數日的窮苦平民，趁著天降甘霖，迎來難得的清閑，三五成群地閑聊。
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愉悅的笑容，對來日的收成充滿期待。盡管是邊民，又住在城外，但是他們很知足。
九原城內兵強馬壯，足以守護他們的安全。幾年來，連匈奴的影子也沒看見過。
更關鍵地是，由于是遷移到九原郡，主要從事墾田耕種，所以糧種、農具、耕牛都是由官家提供，并且免收五年田賦。雖然日子過得不寬裕，但也都能填飽肚子，擁有御寒的衣物。
吃飽穿暖，對于離家千里的便民來說，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然而，這種幸福，即將被痛苦和悲傷所取代。
破屋門前，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在廊檐下玩耍，濕泥成了她最好的玩具。
小鴨子、小羊羔、小馬駒……
在女孩一雙巧手下，被塑造的栩栩如生。
她小心翼翼地為小馬駒貼上尾巴，突然，她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靠近。
過了片刻，等那人露出臉面。
女孩圓圓的臉蛋上綻開笑容，一對淺淺的酒窩盛滿歡笑，對著那人興奮地喊：
“大胡子叔叔，我捏的小馬駒好看嗎？”
她歪著頭，將小馬駒托在掌心，展示給來人看。
在她烏黑的眼中，那名胡須濃密的叔叔咧開嘴笑了，卻沒有回話。
一道刀光閃過。
……
小女孩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她永遠也沒機會得知答案了。
小馬駒被戰馬踩碎，踩扁，因為——它是泥捏的。
野人居的百姓，被刀砍，箭射，尸橫遍野，血隨著雨水流淌到遠處，形成猩紅的一片血海。
因為——他們是被拋棄的那群人。
“報——”
一名精狀的哨兵飛奔到議事大廳，朝王離一拱手，單膝跪定。
“說！”
王離見他神色匆匆，一把推開侍奉的奴婢，重新正襟端坐。
“回稟上將軍，一隊匈奴騎兵正在朝九原城北門奔去！”
聽到哨兵的消息，議事大廳內一片嘩然。
“這幫胡人，是腦袋讓驢踢了嗎？居然敢打九原城！”
“就是，還派騎兵攻城，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上將軍，某將請求出戰！”
………
王離終究是將門虎子，早些年跟隨父親王賁征戰四方，得到些歷練。
“再探！”
“是！”
王離冷靜的一句號令，讓在場將領停止了喧鬧，引發了他們對此次襲擊更深層次的思考。
“上將軍，胡人來意不明，我愿領弓箭手一千人，先去垛口戒備�！�
陳都尉思量了一下，還是決定未雨綢繆，先到城墻上戒備。
王離知道自己這位下屬的脾氣，既忠勇過人，又是一個倔脾氣，只得依他。
“都尉此去，只準戒備，不許出城。一切皆須依我將令行事。”
“是，卑職領命！”
陳都尉得他允許，興沖沖地招呼左右親兵，一起大步走出議事大廳。
“來，諸位接著飲酒，小事一樁不足掛牽！”
王離示意舞姬繼續，又歪著腦袋靠在侍女的身上，一副安于享受的模樣。
只是，記燁心里清楚，王離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
在場的將領，見上將軍王離和賓客記燁都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放下負擔，接著飲酒取樂。
沒過多久，另一名哨兵來報：
“啟稟上將軍，那隊匈奴騎兵突然改變方向，對野人居發起進攻�！�
“有多少人？”
“約有兩千人，另外城外東北角的高地上，還有一隊人馬觀望，看不清數量。”
“你且再探！”
“是！”
最新情況的戰報，一下子讓議事大廳沸騰起來，眾將領義憤填膺，紛紛請求出城作戰。
舞姬和唱曲的，躲在遠處，遠遠望著廳內大家吵嚷，不敢再上前。
記燁起身，呼喊大家坐下。
“各位，胡人進犯野人居，乃是對大秦軍威的侵犯，但我等首要任務是守衛九原城，是否出城迎戰，還是聽上將軍號令。”
此話一出，場面受到控制，大部分將領都不說話了，在席間轉悠，等著王離說話。
部分將領還是激憤地小聲商議，一心想著和匈奴騎兵大戰一場。
王離的目光從眾將領身上一一掃過，抬手將杯中酒飲盡，才笑著說道：
“自亂陣腳，是兵家大忌。諸位稍安勿躁，胡人不是還沒打九原城嗎？急什么！”
下面的將領，先是被他寒冷的目光掃過，后又被他嘲諷沉不住氣，一時間大家都不敢在言語。
記燁也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瞧了一眼王離，開始打圓場。
“胡人顯然是為了攻城而來，此刻卻不進攻，反而先打野人居。其意圖何在，尚未明朗，我們還是再等等看吧！”
說完，他和王離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席間的將領都是領兵打仗的血性男兒，平日里和記燁這樣的幕僚一起飲酒作樂倒是沒啥，真要是打起仗來，可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一名吳姓裨將出列，黑色臉龐，高大身材，朝著王離一拱手，就對記燁大聲說道：
“先生是讀書人，謹小慎微，講究萬般小心，我等也理解�！�
吳裨將的話一出，不少將領都呵呵直笑，饒有興趣地聽吳裨將接著說話。
王離看了看吳裨將，雖有不樂，卻也沒有出言喝止。
于是，吳裨將接著說：“野人居內都是些下民，死不足惜，但是他們也是大秦的人，是生是死也由陛下說了算！還輪不到那幫吃生肉的胡人教訓！”
“就是，就是……”
“吳將軍，此言在理。”
……
不少將領出言附和，對吳裨將的話表示同意。
記燁被他出言嘲諷，也不惱怒，仍然滿面笑容，準備好言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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