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躺在炕上，睜大眼睛瞪著屋頂的蜘蛛網。
瘸半仙裴五爺坐在炕頭抽著老旱煙，也不言語。
天光大亮之后，旅店老板敲了敲門，聽到里面有人應聲了之后，才開口勸他們最好別出門，等正府的人出來安民。
昨天晚上槍聲炮聲挺厲害的，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把日軍軍火庫給炸了。
吉云縣商會會長派人來通知的，日本人的三浦商社被人燒了，聽說是城里鬧了共匪了，駐守日軍司令部的保安隊損失慘重，翻新的縣衙爛的都跟圓明園似的了。
可能會有大兵趁機作亂，這幫人最喜歡趁火打劫了，可千萬別出去碰霉頭。
周智裝作沒睡醒的樣子在房間里應了一聲，等到掌柜的走到下一個房間去通知別的住戶。
雖然因為槍炮聲半夜都沒怎么睡好，但終究還是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出門紛紛走向旅店的大廳，叫店里的伙計趕緊送點吃的來。
旅店的板子在眾多住宿人的要求下，把擋門的板子給卸了，打開門，不少住店的人開始站在門口往兩側看。
大街上是空無一人，連商鋪都少有開門的。
要不是眾人的要求，實在是坳不過了，旅店掌柜的才不會開門呢。
見沒什么人來，眾人坐在大廳里吃著早飯，議論紛紛，這到底是怎么個情況，好好的，縣城里怎么就突然鬧了共匪呢？
共匪是有三頭六臂怎么的？
竟然把日軍軍火庫給炸了，昨晚上那大動靜，雖然離得不近，那巨響聽的可是真真的。
那幾聲巨響傳來，就跟地龍翻身似的。
周智混在人群中，吃著驢肉火燒，喝著棒碴粥（玉米粥），大炮這小子到底是怎么樣了？
這城中除了趙路哥，自己想要搞情報可真沒別的地方找去。
清風寨初創，連個暗探都沒有，這事得想著，這次跟共黨的人有了隔閡，以后得注意培養自己的探子。
周智咬了一口驢肉火燒，抬頭瞧見幾個警察進來了。
其中一個拿著皮帶摔在桌子上：“走了一大圈，終于他媽的瞧見有能吃早飯的地方了，哥幾個，趕緊吃，吃完了好去日軍司令部看人收尸。”
“行了，一會還吃不吃了。”另一個人坐在長凳上，摘下大帽子。
立馬就有人端過火燒，給放在桌子上。
“怎么，看不起哥幾個？”一個警察瞥了他一眼。
“哎呦，哪能啊，這不是讓幾位長官先吃口熱的墊吧墊吧。”
“算你小子有點眼力見。”
“長官，這外面什么情形啊，您給講講唄，小的還準備出去賣貨呢，昨兒晚上槍炮聲一響，我這心里直突突啊。”說完還往警察口袋里塞了一些鈔票。
這話代表了多數人的想法，全都豎起耳朵聽著。
那個警察也不客氣，跟著其余三個警察拿起驢肉火燒，咬了一口，這才慢悠悠的道：“看你這么上道，跟你透個底，周縣長讓我們趙局長下令全縣戒嚴，吉云縣是許進不許出。
就那幫保安隊的慫貨經過昨晚的陣仗，一個個的都嚇傻了，還不如民團的人呢。等日本人主力回來之后，有他們好受的，平時一個個仗著人多不把咱們放在眼里，就算苗永他是過江龍，到了咱地頭也得好好趴著，神氣個什么勁頭。”
“吉云縣為啥許進不許出啊？”
“戒嚴抓共匪啊！昨天晚上民團的抓到了一個共匪，這事光有替罪羊可不行，得給日本人一個交代，至于你想賣貨，還是等幾天風頭過了吧！”
周智一聽這話，愣了一下，才把嘴里的驢肉火燒咽下去。
他們口中的共匪是不是花褲子張大炮呢？
這事不能賭，得盡快確認。
實在不行，一會去找小眼警察王琦打聽去。
雖說他在醫院讓步了，自己也算幫他甩掉了追兵，也算是誰也不欠誰的，大不了以后欠他一個人情。
周智看了一眼瘸半仙裴五爺，小聲道：“我去警察局一趟。”
“不急！”瘸半仙裴五爺拉住周智的胳膊，慢悠悠的嚼著驢肉火燒：“小三子，你的心思還是太嫩，以我對共黨的了解，即使你們相互拿槍威脅了也沒事，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當然咱們也沒騙他，我就是說這么個意思。”
“？”
“你要先救你弟，他要先救他的同志，誰都沒錯。在說了，按咱們道上的規矩，昨天在日軍司令部的事，就是他們的不對。你臉皮不能薄，懂嗎？”
瘸半仙裴五爺瞧著周智糾結的臉色，滿意的喝了一口棒碴粥。
“你小子還不明白？是他們欠著咱們人情！
別以為那個小眼讓大夫先救你弟，你就覺得虧欠了他們，那個小眼這樣做，恰恰是識時務的表現。
因為他知道你是真急了，他要不攔著，你覺得二皮臉會不會先開槍？到時候他們三個全都死了，大夫還是得先救你弟。”
“二皮臉？”
周智當時確實沒想到二皮臉會那么快的拔槍威脅那個大胡子。
“哼，二皮臉是個十足的老兵油子，他為什么要離開六九一團？
聽到六九一團投奔共黨的消息，為啥反應那么平常？
為啥賴在只有兩個土匪的清風寨不走？”
周智聽著瘸半仙裴五爺的一連三問，眨了眨眼：“還不是~因為他不認道。”
“狗屁，不認道？就算他找不著東南西北，要是真想回去，不會跟人打聽啊！怎么越走越遠，走到咱們這來了？”
“為啥？”
“因為他是忠于~張少帥的！”
裴五爺咬了一口驢肉火燒，讓周智好好回憶回憶二皮臉當初聽到消息的行為。
“六九一團怎么就突然脫離東北軍投奔共黨了？
共黨的人肯定是經過長期的游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在加上四方臺炮樓的死人可是說過二皮臉他是個軍官！
最重要的二皮臉他還是少帥衛旅的人！對少帥的忠心是放第一位的。
要不然四方臺那些爛鬼也不會費勁巴拉的想要留他一命給送縣城領賞來。
你真覺得六九一團團長呂正沒有屬下的支持，他就敢一個人說軍隊要投奔共黨嗎？肯定早就跟屬下軍官通過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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