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星兒的外婆果然沒有反應(yīng)，電視播放出的畫面光影在她臉上來回變換，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黑色的方塊里裝著她的整個世界。

    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情況，顧墨城沒有失望，和丁院長兩人一起坐在老舊的小木板凳上，陪她一起看。

    “其實(shí)，她根本不知道電視里放的是什么。只要是會動的，有聲音的，她就能盯著看一整天。”丁院長說。

    顧墨城不缺耐心，何況這還是顏星兒的外婆：“沒關(guān)系，我再等等。”

    兩人從八點(diǎn)等到十點(diǎn)，顏星兒的外皮連姿勢都沒換一個，臉上一直是笑呵呵的表情，中途丁院長拿起茶幾上果盤里的橘子，給顏星兒的外婆剝了一個，塞進(jìn)她手里。

    “徐阿姨，吃橘子。”丁院長一臉喊了好幾聲，顏星兒的外婆才注意到手里的橘子，動作機(jī)械地撕開，一瓣瓣往嘴里塞。

    橘子吃完了，又過了半小時，丁院長接了個電話，似乎是哪個房間出了點(diǎn)問題，讓她去看看。

    “你去忙吧，我在這里陪會外婆，她休息了我就離開。”

    “好，那邊要沒什么大事，我一會回來。”

    直接打電話到院長這里，肯定不會是小事，顧墨城不覺得她短時間內(nèi)會回來，不過他還是客氣地回道：“麻煩了。”

    顧墨城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心態(tài)平常地陪著顏星兒的外婆看著電視。

    電視里正在一則老年保健品廣告，顧墨城簡單看了幾眼，覺得有些好笑。

    三無產(chǎn)品，花幾百塊錢雇個托，最后打上原價“999”，現(xiàn)價“299”的的標(biāo)語，這種廣告現(xiàn)在恐怕連小學(xué)生都騙不到了。

    顧墨城放在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他看了眼，是顏星兒發(fā)來的短信。

    ——到了嗎？

    ——有沒有見到我外婆，她還好嗎？

    顧墨城舉起手機(jī)，對著顏星兒的外婆拍了張照片，給顏星兒發(fā)過去。

    ——外婆在看電視。

    顏星兒這回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墨城，你現(xiàn)在是和外婆一起嗎？”

    “在陪外婆看電視。”顧墨城笑道。

    “那……外婆她能不能接我的電話？”

    顧墨城看了眼顏星兒的外婆，對電話說：“可能不行。”

    “哦……”顏星兒語調(diào)拖長，有些失望，但她很快調(diào)節(jié)好情緒：“沒事，很快就能見到外婆了，我們到時候可以面對面聊天。”

    顧墨城“嗯”了一聲，想了想說：“外婆的情況有些特殊，明天還不一定能回去。”

    “沒關(guān)系，你們回來前告訴我一聲就行了。墨城……辛苦你啦。”

    顧墨城笑了笑：“有沒有獎勵？”

    “獎勵？”這個要獎勵的環(huán)節(jié)搞得顏星兒有些措手不及：“你要什么獎勵？”

    顧墨城低沉的聲音順著聽筒傳到顏星兒那里：“親我一下。”

    顏星兒不出聲了，她覺得自己的手機(jī)可能是壞了，溫度有點(diǎn)高，弄得她貼著手機(jī)的那半邊臉頰變得有點(diǎn)燙。

    顧墨城能從聽筒里聽到顏星兒有些急促的呼吸聲，這丫頭應(yīng)該是不好意思到緊張了。

    “好了，你早點(diǎn)休息吧。”顧墨城幫她找臺階下。

    說完，顧墨城要掛電話。

    “墨城！”電話那頭的顏星兒喊住他。

    顧墨城沒有掛電話，卻也沒有出聲。

    他靜靜等著，等到他差點(diǎn)以為顏星兒已經(jīng)握著手機(jī)睡著時，小小一聲“啾”，傳了過來。

    顏星兒親完立刻就要掛電話，顧墨城像是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yīng)一樣，忙道：“等等，星兒。”

    “干嘛？”顏星兒滿臉通紅。

    顧墨城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晚安。”

    “晚安！”

    顧墨城聽著手機(jī)里的忙音，微微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他放下手機(jī)，下意識往顏星兒外婆的方向掃了一眼，卻險些嚇一跳。

    顧墨城意識中所以為的顏星兒外婆，應(yīng)該正用“樂呵呵”的表情盯著電視看，事實(shí)上顏星兒的外婆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把注意力放到了打電話的自己身上。

    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急躁：“你說星兒？哪個星？是不是天上的星星，那個星？”

    “顏星兒，您還記得嗎？”顧墨城輕聲問。

    “記得，記得，”顏星兒的外婆猛點(diǎn)著頭，她這回的狀態(tài)要比說記得丁院長那會，看上去要真實(shí)得多：“是不是，我的寶貝外孫女？她在哪兒？”

    顏星兒的外婆開始在房間里尋找：“她是不是來看外婆了？”

    “她終于來看外婆了？”

    “外婆，”顧墨城幾步上前，扶住顏星兒的外婆：“您先坐下，我慢慢給你說。”

    顏星兒的外婆卻很固執(zhí)，就是不肯坐下：“我的外孫女呢？”

    “星兒她懷孕了。”顧墨城說。

    顏星兒的外婆卻沒什么反應(yīng)。

    “星兒她有小寶寶了。”顧墨城盡量選一些簡潔易懂的話。

    這回，顏星兒的外婆聽明白了：“星兒有孩子了？我有小重孫女了？”

    “對。”

    顏星兒外婆不再是千篇一律，像直接蓋了張面具在臉上的“樂呵呵”笑容，她的眼睛直接笑成了縫：“太好了，星兒在哪兒呢？怎么沒有來。”

    “星兒的小寶寶還沒有生下來，她身體不方便，不能親自來。”

    “哦哦。”顏星兒的外婆點(diǎn)著頭，隨后才想起來問顧墨城：“那你是哪位啊？”

    顧墨城自我介紹：“我叫顧墨城，我是星兒的丈夫。”

    “你是星兒的老公！？”顏星兒的外婆眼睛亮了：“好，好哇，小伙長得挺精神，一表人才的。”

    顧墨城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么接地氣的形容詞來形容，適應(yīng)了一下，照單全收：“外婆以后叫我墨城就行。”

    上了年紀(jì)的人關(guān)系的話題和年輕人大不一樣，顏星兒的外婆清醒后拉著顧墨城問了一堆家常，比如：你和我家星兒怎么認(rèn)識的？星兒這些年過得怎么樣啊？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大學(xué)畢業(yè)了嗎？有工作了嗎？

    回答這一堆瑣碎的問題，并沒有比處理公司大小的事物輕松多少，光就第一個問題，差點(diǎn)就把顧墨城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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