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書記前腳離開，白鈺還沒來得及再度思考藍依藍朵姊妹古怪失蹤的問題，新上任的副湯安民捧著筆記本進來了，一臉謙恭地說：

    “耽誤白幾分鐘，有件事想?yún)f(xié)商一下。”

    “快請坐，”白鈺趕緊起身相迎，道，“明天召開黨組擴大會把湯介紹給同志們，我也準備忙完手里的事先小范圍做個溝通……湯有什么需要解決的困難？”

    “是這樣，”湯安民看著筆記本一絲不茍地說，“關于我到商碭的分工安排，省組織部談話時是這么明確的接替媯海玥同志的工作市組織部送我過來時也當著俞樹書記的面說把媯海玥同志負責的工作抓起來，當時白也在旁邊，對吧？可令人不解的是，我接到的書面分工安排卻變成國企、環(huán)保、交通、科教文衛(wèi)，最重要的金融不在其內(nèi)，倒多了科教文衛(wèi)，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鈺怔了一怔，沒料到湯安民竟然這么較真。作為新提拔的副服從分工安排是最起碼的規(guī)矩，入鄉(xiāng)隨俗，一般來說正府分工除了和常務副相對固定外，都可以靈活調(diào)整，并沒有誰應該主管哪方面工作的規(guī)定。省市兩級領導關于接替媯海玥工作的說法，僅僅是口頭的非官方表述，重點不在“工作”，而是暗示媯海玥不可能回商碭了。

    “情況是這樣，”白鈺平和地說，“去年商碭金融系統(tǒng)出了點麻煩，涉及好幾個億、上千戶人家切身利益，且信用聯(lián)社又處于注資和股權結構調(diào)整的關鍵階段。相關工作媯海玥同志傾注了大量心血，之后夏艷陽同志接手協(xié)調(diào)，考慮到工作銜接的問題、相關部門同志也不希望主管領導換來換去，所以還讓夏艷陽同志負責科教文衛(wèi)那一塊，主要是湯有在學校的管理經(jīng)驗，縣里期望你能狠抓教學質(zhì)量，把高考、中考等升學率提高一個臺階。”

    一番話合情合理，按說湯安民應該知趣地轉(zhuǎn)移話題了。

    然而他偏不。

    略加沉吟，湯安民一板一眼地說：“我不能認同白的觀點。既然組織部門明確我接替媯海玥同志，意思就是負責起她原先分工工作，而不應該擅自增減。我并非挑肥撿瘦，也并非個人喜歡哪個行業(yè)厭惡哪個行業(yè)，一切按規(guī)矩來，寧可我主管得不好被撤換掉，那又是另一回事。白覺得呢？”

    白鈺頓時明白這家伙十年前掛職鍛煉時為何跟縣鎮(zhèn)兩級領導關系惡劣，簡直迂得不可理喻，這樣的性格在基層怎么開展工作？

    “湯是這么想啊，”白鈺笑了笑，沒同意也沒否決而是拐了個彎，道，“明天我向俞樹書記轉(zhuǎn)達你的想法，看看怎么辦……那黨組擴大會再向后推幾天吧，等分工定下來再說？”

    你不配合，就暫時掛起來，主持工作領導對付副手的手段多的是。

    湯安民道：“好的，分工是大事，定下來才能對外宣布。”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白鈺默默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讓夏艷陽逐步適應副工作，經(jīng)濟事務漸漸抓上手，又來了位攪局的！唉，當前最頭疼的不是工作沒有抓手，而是干部素質(zhì)和水平問題啊！

    故意拖到第二天下午，白鈺當面匯報了湯安民不服從分工安排的情況，俞樹臉一沉，怒道：“這是常委會研究通過的決定，他竟視為兒戲想換就換？豈有此理！”

    俞樹表面上是發(fā)火，實質(zhì)把球又踢給白鈺。

    常委會研究決定分工安排，就基于白鈺拿出的方案，一增一減的原因也做了說明，完全出于公心，包括闞樹等常委都能理解風波迭起的金融系統(tǒng)需要管理上的延續(xù)性，唯獨沒在意湯安民執(zhí)著的“規(guī)矩”。

    怎么解決，主意還得白鈺定，湯安民的要求固然有違常理，但也不能剛上任就鬧不愉快，給組織部留下“商碭欺負空降干部”的印象。畢竟后面還靠他負責具體工作，縣領導之間起碼要保持表面的團結。

    目前俞樹與白鈺雖然相當于松散盟友，但碰到這等事該誰出頭就誰出頭，不可能多管閑事。

    “俞書記，我是這樣想的，”白鈺道，“安民同志很介意金融工作，那就劃給他，委屈夏艷陽同志暫時協(xié)助管理過渡段時間環(huán)保還歸夏艷陽同志科教文衛(wèi)一切兩半，科教歸安民同志，文衛(wèi)歸夏艷陽同志，您覺得怎樣？”

    典型體制內(nèi)處理爭端的手法，原則上答應湯安民的要求，但還要塞個科教，倒不是因為他出身黨校的緣故，而是暗示不可能全盤讓步，妥協(xié)總是雙方的。

    俞樹頜首，笑道：“可以可以，唔……等周五常委會再過一下吧。”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俞樹也抱著索性拖湯安民幾天的想法，當然縣領導分工變動也必須在常委會會議記錄里留有痕跡。

    等到周五開完會，根據(jù)會議記錄出臺分工文件，下周二左右才召開黨組擴大會議正式宣布，一個星期沒了。

    周三下午，皮書記派人送來聯(lián)泉溫泉浴室捐助八百萬元的憑證兩小時后玉泉鎮(zhèn)的鄔書記親自送來一張五百萬元的捐助憑證，不消說也是溫泉浴室的。

    鄔書記也匯報了鎮(zhèn)黨委會關于推動三鎮(zhèn)聯(lián)合開發(fā)溫泉度假中心的一些想法，與聯(lián)泉大抵相同，承諾修橋建橋、基礎設施和服務行業(yè)布局等等。

    白鈺聽了頗為滿意，指出兩鎮(zhèn)溫泉浴室經(jīng)過縣里聯(lián)合執(zhí)法后思想覺悟有所提高，增強了服務意識和守法意識，切實認識到企業(yè)的社會責任，值得肯定。下一步縣里將對兩鎮(zhèn)溫泉浴室整改情況進行聯(lián)合驗收，確保早日恢復營業(yè)。

    鄔書記也略微提了一下仍被關押中的田家兄弟，白鈺說他倆因為涉黑涉黃性質(zhì)比較嚴重，與溫泉浴室違規(guī)經(jīng)營不是一個概念，目前警方正在調(diào)查，我們不提前做結論，不影響警方辦案，一切等證據(jù)出來再說。

    鄔書記明知白鈺擔心田家兄弟被釋放出爾反爾，在溫泉度假中心開發(fā)工程中耍手腳、做文章，干脆一直關著讓兩鎮(zhèn)溫泉浴室群龍無首，闞樹縱使想搞名堂也不敢直接指揮、操作，也無奈何，這是白鈺的陽謀，即便被說破了也無愧于心。

    周四上午，卓語桐又陪著咸必武來到商碭。

    到底北方漢子，咸必武坐定后就表示綜合分析商碭溫泉群，京都親旅項目組一致給出“”等級，即非常適宜進行度假中心的開發(fā)，對其市場前景也非常看好，因為這期間公司也沒閑著，對商碭周邊以及通榆全省的溫泉商業(yè)開發(fā)做了周密調(diào)研，結果發(fā)現(xiàn)上規(guī)模、成氣候的度假中心僅有兩個，且都集中在省城郊區(qū)，可以說存在很大的市場拓展空間。

    咸必武說得很坦率，商碭是國家級貧困縣，公司和他本人都不想給地方財政壓太重的包袱，只須解決上次會談提到的三個問題，京都親旅立即確保啟動資金五千萬到賬，著手進行度假中心開發(fā)的前期工作！

    目光都匯集到白鈺臉上。

    從容笑了笑，白鈺道：“關于三鄉(xiāng)鎮(zhèn)聯(lián)合開發(fā)，沒問題關于三條接入國道的旅游快速通道，也沒問題關于配套設施和服務行業(yè)布局，三個鄉(xiāng)鎮(zhèn)馬上著手搞！”

    眾人皆驚。

    咸必武也大感意外，道：“短短兩個月時間，白把這些問題都擺平了？”

    白鈺笑笑：“良好的溝通與耐心的協(xié)調(diào)嘛，把好事辦好是我們的責任。”

    咸必武一拍大腿：“很好，白務實高效的作風讓我對項目前景更好看好，我立即通知法務組過來洽談具體合作事宜，爭取下周一正式簽約！”

    “屆時縣正府領導都會到場。”白鈺笑道。

    中午去食堂吃工作餐時，卓語桐故意拖到后面輕聲道：“白，項目八成是談成了，還記得上次說過的獎勵？”

    白鈺真忘了，愕然道：“獎……獎勵什么？”

    “我說比較特殊……”卓語桐略有些失望，咬著嘴唇說。

    “噢，”他終于想起來了，上次說到一半夏艷陽進來談工作，話題便岔開了，遂笑道，“沒問題沒問題，按縣里的標準促成億元級項目是要給予半個月帶薪假期，外加十天境外游全部費用的！只要我能做到，再特殊的獎勵都可以提！”

    “你可以做到，但……”卓語桐倒有些猶豫起來，“真的很特殊，我怕說出來被你笑話……”

    “怎么會？沒事盡管說。”

    卓語桐一掃腳步明顯慢下來似乎對他倆交談很感興趣的夏艷陽，聲音更低：“有空細談。”

    中午一行人又來到溫泉群考察，此次親臨現(xiàn)場不再是務虛，而是就工程規(guī)劃展開實質(zhì)性探討，哪兒修條道，哪兒建度假村，哪兒開發(fā)休閑娛樂項目等等，所有人員興致都很高。

    晚上照例設宴款待咸必武，俞樹終于露面以東道主身份作陪，賓主其樂融融，開懷暢飲。

    酒宴前沈主任悄悄征詢意見通知哪些縣領導出席，白鈺目光依次從汪大紅、林恒華、夏艷陽等名字上掠過，然后毫不猶豫讓他把湯安民劃掉。

    “他的分工還沒定，暫時不用參加了。”白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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