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白鈺突然感慨地說:“如果這會兒打人的是我,恐怕就這樣走出去,沒人阻攔吧?再想想,如果書計跑過來打我一拳,怎么辦?領導威信,就靠打架來維護么?打就打了,根本沒人管么?”
食堂就餐工作人員均心頭一凜,意識到書計意有所指!
譚明生快哭出來了,道:“我發誓今后再也不敢,要是動手,我剁掉自己的手!”
“那倒不必!”
白鈺凝視他道,“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報警,主動向警方承認錯誤,到時會留有案底二是主動向被打同志承認錯誤,態度要誠懇,聲音要大!”
“我選第二種!”
譚明生飛快地說,旋即快步來到秘書面前戲劇般地深深鞠了個躬,高聲道,“王曉滬同志,剛才我不該因為無關緊要的小事發脾氣并打你一拳,我犯了錯誤,請你原諒!”
王曉滬害怕地退了兩步,道:“我我原諒我原諒,沒什么的”
“連道歉都不敢接受,這才是最可怕的!”
不知何時白鈺也站到譚明生身后,看著滿臉惶恐的王曉滬深有感嘆,然后側過臉上下打量譚明生,道,“曉滬同志原諒你了,我還沒原諒!手里工作先停一停,回去靜下心寫書面檢查,什么時候檢查過關什么時候上崗!”
說到這里白鈺揚聲道,“有組織部同志在嗎好,幫我向國元同志打聲招呼,下午把譚明生同志的檔案送給我,書面檢查過了關要進檔案!”
說罷大步離開食堂。
看著他的背景,譚明生一陣頭暈眼眩,身體搖晃兩下趕緊撐住旁邊桌子。王曉滬膽怯地瞟他兩眼,低聲道:
“不不好意思,譚主任”
譚明生捂住心口連擦幾把汗,哆哆嗦嗦從懷里取出兩顆丸藥吞下,有氣無力擺擺手道:“不必多說,不必多說不必多說”
出了食堂沒走多遠,遠遠看到尹冬梅帶著一群身穿防護服的醫療人員過來,站在原地等了會兒,尹冬梅見了他小跑兩步,上前解釋道:
“抽調鄉鎮人員太多,中午安排不過來,我臨時跟機關食堂打了聲招呼錯時用餐,起碼要解決溫飽問題呀。”
“檢測面和檢測情況如何?”
“上午警方又拘捕了四百多個,加上押解青牛灘勞動改造謠言,現在普遍配合多了,惡語相向的也少了檢測情況與預想差不多,特別服務行業感染率達到百分之四十左右,這還都是臺面上的,暗娼私娼以及被黑幫控制的都沒統計在內。”
“對于確定感染人群有沒有具體措施?”
尹冬梅搖搖頭:“唯一能做的就是登記在案,定時上門檢查、觀察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咨詢服務”
“據我所知目前有好幾種藥物可供測試,治愈率都比較高!
“治療是漫長的過程,即使加入醫保個人承擔部分也非工薪階層能吃得消,”尹冬梅蹙眉道,“何況糟糕的生活習慣才是致病根源,如果一邊治療一邊混用針管吸毒或**,會反復感染病毒,等于把錢扔到水里。也許看透這一點,相當數量的艾茲病患者干脆放棄治療,多活一天賺一天!
“這樣不行啊,會把更多人拖下水,”白鈺道,“關苓沒有強制戒毒機構?”
“有,大概百來張床位的樣子,規模很小,就這樣還住不滿,根本就是裝裝門面!”
尹冬梅煩惱地搖頭道,“也不能怪,縣財政每年就撥那點錢塞牙縫都不夠,沒法容納更多吸毒者,吸毒也不愿接受強制戒毒,關苓現在就是惡性循環哎。”
“全民檢測當中加一項吸毒測試,凡吸毒者都必須強制戒毒!”白鈺果斷地說。
尹冬梅瞪大眼睛道:“老天,你知道關苓多少人吸?昨夜加今天上午就起碼兩三千!可以說三分之二艾茲病患者都吸!這么多人往哪兒送?畢遵也住不下!”
白鈺只說了三個字:“青牛灘!
“噢”
尹冬梅若有所思,想了想道,“又玩自愿加入義務勞動游戲,對嗎?人家不自愿也不可能簽字!
“你說錯了,”白鈺道,“按國家法律他們必須接受強制戒毒,這是無條件的但強制戒毒期間正府并不無償提供食宿,或者按每天300元交納費用,或者以自愿加入義務勞動方式換取,很公平的交易,你說呢?”
“我不知道你說得對不對,總覺得有點勉強!币诽孤实卣f。
“禁毒法規定根據戒毒需要,強制隔離戒毒場所可以組織戒毒人員參加必要的生產勞動,對戒毒人員進行職業技能培訓,這就是我要求他們參加挖土方的法律依據,”白鈺行云流水道,“當然在工作量方面考慮他們身體情況可以酌量減少女吸毒者單獨劃分區域,設置更小工作量我們既要嚴格遵守法律規范,從重從嚴打擊犯罪又要發揚人道主義精神,適時適度保持靈活空間。”
尹冬梅展顏一笑:“好嘛,正話反話都被你說著了,那好,下午我請徐書計協助什么時候送往青牛灘?”
“明天上午!”白鈺道,“萬事開頭難,今晚的青牛灘可能有點亂,明天一切會好起來的!
傍晚時分,全副武裝的押解人員押著幾百名“義務勞動者”跌跌絆絆汗流浹背地來到青牛灘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荒蕪蒼涼的亂石灘灰濛濛一眼看不到邊地上除了石頭還是石頭,連野草都難得一見極目遠眺遠處似乎有幾棵孤零零的樹大概在幾里之外兩側則是高聳入云的懸崖峭壁,黑沉沉堅硬而冰冷。
帳篷呢?水電呢?鍋灶呢?說的生活物資呢?挖掘工具呢,難道明天用手捧土?
趕緊打電話,此時下長鎮那邊也亂如一鍋粥,快到天黑供電局施工隊才趕到青牛灘,三根足球直徑的電纜挑起幾盞燈將方圓數里駐地照得透亮緊接著輸水管道、增壓泵等設備艱難地運抵現場附近四鎮緊急湊起來的挑夫每人背負上百斤生活物資陸續到來。
一頂頂帳篷搭起來了
一座座移動廁所組裝起來了
一個個土灶圍起來了,很快所有人喝到熱氣騰騰的開水
忙碌一番后晚餐分發到手,標準餐每人兩只饅頭,一個咸菜包,從押解人員、值守武警、工作人員到“義務勞動者”都一樣。
施工仍在繼續。
沿著生活、大致施工區域,很快豎立起密密匝匝的鐵絲網加倒刺,外圍還有警犬巡邏。
無人機一刻不停地在青牛灘上空盤旋、拍照。
勘探人員、測繪人員、工程技術人員等源源不斷越過山口分散到各處,在強光探照燈下進行有史以來最艱苦、最緊急、壓力最大的測量測算。
天亮之前必須劃出施工線,這是死命令,無人敢于違抗。
凌晨兩點,下長鎮黨委書計包榮晨趕到青牛灘,在有關負責人員陪同下視察了帳篷區,聽著里面此起彼伏的鼾聲微微松了口氣。
“明早早飯還是饅頭加咸菜,運輸條件有限,籌備物資時間也太倉促請多諒解,”包榮晨翻開筆記本道,“明天上午又有近一千人過來,帳篷這塊沒問題但中午能否都能吃上米飯我不能保證,盡最大努力吧,”他擦了把汗道,“夜里先送五噸大白菜,后面適當換換蔬菜品種肉來不及采購都從冷庫直接調,縱使如此恐怕也要限量據徐書計估計后天將達到人員高峰五六千規模!”
“五六千?!”
負責看守的負責人員聽了也頭暈,苦笑道,“非常理解包書計的苦衷,不過站在警衛戰士角度講如果一直跟那些家伙吃同樣標準,我不是說心理不平衡,而是體力精力和營養都跟不上。要保證幾千人不出岔子,不逃亡不失蹤一個,隨時提防風吹草動,他們壓力相當相當大!”
“沒關系沒關系,是我們考慮不周”
包榮晨立即撥通臨時主持鎮正府工作的常務副鎮長秦凡,也是徹夜未明,沙啞著嗓子四處調配物資和人手,還得及時向徐云岫、蹇姚宇匯報工作進展。
包榮晨要求秦凡在原物資清單上增加一批火腿腸、午餐肉和方便面,特供給警方看守、押解人員。
秦凡沒脾氣地一一記錄,掛電話前幽幽道:“辦完這樁大事我恐怕要請假休息幾天,心臟吃不消。”
“前年我心臟搭過橋都沒叫苦,你算什么?”包榮晨道,“挺不住也要挺,沒聽說白天又擼掉兩位正科職嗎?新來的書計兩眼一抹黑揮刀亂砍,誰被砍也是白砍,不會再有翻身機會。想在體制里混下去,必須圍繞他的指揮棒!”
是的,一天之內擼掉三位正科職,而且都屬于正府那邊,下午風塵赴赴從畢遵回來的路冠佐簡直氣炸了肺!
一位鎮長,一位局長,一位干脆是直接管轄下的正府辦副主任,都沒跟自己商量半個字直接拿下,天底下哪有如此霸道無理的書計?
路冠佐直接打電話給白鈺,怒氣沖沖道:“今天關苓出現很不正常的正治現象,我以副書計、名義要求立即召開常委會!”
白鈺似早有準備,平靜地說:“同意,那就今晚七點半,等常委同志們吃過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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