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遙遠，不過在長江水師無法移駐天津，朝廷無錢造船的情況下，征調(diào)江南海船，用于對建虜?shù)尿}擾，是現(xiàn)階段唯一的選擇。
“那淮安呢，淮安本地能運載兩百名士兵的沙船有多少？”朱慈烺問。
“淮安是漕運樞紐，境內(nèi)多是漕運小船，能走海運的大沙船并不是太多……”沈廷揚回道。
朱慈烺心中有數(shù)，征調(diào)江南海船也就是沈家沙船的決心更加堅定。
朱慈烺又向沈廷揚請教了一些海運知識。沈廷揚小心回應，同時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引到“漕運改海”之上，朱慈烺假裝不覺，繼續(xù)談船談海，就是不談漕運改海。
沈廷揚終于是忍不住了：“殿下，漕運淤塞，漕運總督署的存銀不到兩萬兩，今年清淤和建筑的費用短缺高達八成，此事殿下可是知道？”
朱慈烺點頭：“知道�！�
“殿下�！鄙蛲P站起來，拱手向朱慈烺深深一躬：“我朝禁海運，施行漕運，已兩百余年，到如今弊病多多，淤塞，浮收，低效，**，冗員，已經(jīng)是非改不可了�！�
朱慈烺笑一笑：“五梅公，你是要游說我支持漕運改海嗎？”
沈廷揚撩袍跪下：“正是�！�
“那些支持漕運的官員慷慨激昂，為了維護漕運不惜一切，不知道五梅公又愿意為海運付出多少？”朱慈烺不動聲色是的問。
“漕運改海不止是臣的夙愿，更是緩解朝廷財政危局，疏解南北貨運，每年為朝廷節(jié)省百萬的良方，若是朝廷能開放海禁，漕運改海，臣九死不悔！”沈廷揚回答的相當干脆。
“五梅公請起！”朱慈烺親自把沈廷揚扶起，然后肅容道：“漕運改海，本宮支持！”
“殿下……”沈廷揚激動的快要哭了。
待他坐下，朱慈烺臉色凝肅的道：“漕運改海雖好，但急切之間不宜全面推廣，我以為，應先從小處改起�！�
沈廷揚道：“殿下英明，不知殿下要從哪里改起？臣愿肝腦涂地，為殿下先鋒�！�
“漕米�！�
朱慈烺的厘金策中，糧食是免征“厘金稅”的物品，把糧食從漕運改為海運，對厘金稅不會有損失。
想不到太子說話這么直接，一點都不繞彎子，沈廷揚驚喜道：“臣也正有此意。一百艘大船，一次就能運走三四十萬石的漕米，江南地區(qū)一年向北方供應一百多萬石的北運漕糧，來回三次就運完了，省心省力，何需上千艘的漕船和上萬的漕丁糧長伺候？”越說越喜，幾乎要手舞足蹈。
他一生的夙愿，今天好像是看到曙光了。
朱慈烺淡淡道：“五梅公對漕運改海如此熱心，該不是為了江南沙船幫的私利吧？”
沈廷揚臉色大變，連忙起身跪倒在地：“臣豈敢？朝廷財政如此困難，臣只是不想看到漕運再浪費朝廷的財力人力而已，若有私心，甘受斧鉞�！�
朱慈烺笑：“五梅公請起，我只是一個開一個小玩笑而已。”
等沈廷揚起身重新坐下，朱慈烺問：“漕運改海，你在朝中推了好幾次了，朝中重臣都有誰支持？”
“禮部侍郎蔣德璟，嗯……陳閣老雖然沒有表態(tài)，但臣以為，他應該也是支持的。”沈廷揚回答。
陳閣老就是內(nèi)閣次輔陳演，因為擔著戶部的膽子，漕運改海能減輕戶部的負擔，所以他有所支持。不過他的支持只是一種順水推舟的不反對，如果朝廷做出決意，漕運改海，他樂意執(zhí)行，但如果朝廷不支持，他絕對不會跳出來表態(tài)支持。
“還有漕運總督史可法，臣和他談過，他是支持的�！鄙蛲P說。
“史可法？”
朱慈烺眉角微微一跳。
聽到這個名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對史可法的氣節(jié)，他絕對欽佩，但對史可法的政治軍事能力，卻不敢茍同。史可法在南明初立時身為兵部尚書，掌管軍事大權(quán)，但卻喪失立儲的先機，以至于被鳳陽總督馬士英和幾個軍鎮(zhèn)竊取了擁立大功，督師江北后又統(tǒng)御無方，優(yōu)柔寡斷，致使江北四鎮(zhèn)不戰(zhàn)而潰，雖然最后死守揚州，保存了氣節(jié)，但不論軍事還是政治表現(xiàn)，史可法都算不上優(yōu)秀。
見朱慈烺表情有變，沈廷揚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住口。
“你繼續(xù)說吧，還有誰支持？”
整理一下情緒，朱慈烺繼續(xù)問。
沈廷揚又說了幾人，但都是無名之輩。
“反對的呢？朝中反對的主要有誰？”
“謝閣老，魏閣老，兵部陳部堂……”沈廷揚苦笑。
謝升，魏照乘都是內(nèi)閣的閣員，陳新甲是兵部尚書，三人在朝中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三人明確反對，漕運改海就等于是被叛了死刑。
“周延儒呢？”朱慈烺問。
“周閣老沒有明確表示過意見。”
周延儒是內(nèi)閣首輔，動靜觀瞻，肯定不能輕易發(fā)表意見，不過他的沒意見就是表示反對。
漕運改海也許能改善朝廷的財政狀況，但同時卻又可能引發(fā)運河兩岸的大動蕩，這樣的事，身為內(nèi)閣首輔的周延儒肯定不會同意，他寧愿墨守成規(guī)，安安穩(wěn)穩(wěn)的當他的首輔。
朱慈烺沉思著，盤算了一下支持和反對的力量，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主意，緩緩道：“雖然我贊同漕米改海，但漕米改海短期內(nèi)并不宜大面積推廣，以免引發(fā)運河兩岸的動蕩。我的意思，單獨拉出一兩個省份，授權(quán)給你沈家專營，進行“漕米改�！钡脑圏c……”
聽到此言，沈廷揚臉色大變，連忙拱手：“臣不是這意思，臣不敢……”
朱慈烺擺手打斷他的話：“聽我說完，這個便宜不是白給你沈家的，你沈家也是要有所付出的，沈家不是有一百艘可以運兵兩百人的大沙船嗎？我的意思，平常這一百艘沙船可以做各種生意，但如果朝廷需要，命令一出，這一百艘沙船必須無條件的服從朝廷的調(diào)遣，絕不可有任何的推諉懈��！”
說到這里，朱慈烺朝沈廷揚笑：“這買賣，五梅公做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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