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行轅。
聽著行轅外,那此起彼伏的抗議聲,鞏永固和馬嘉植都是憂慮。
雖然是商人,但八大鹽商的頑固,卻超乎他們的想象,面對龔鼎孳私下里收集的一些事證,八人全部否認(rèn),同時不住的喊冤,顯然,這八人都是久經(jīng)歷練的人精,深知欽差不可能永遠(yuǎn)關(guān)著他們,只要咬緊牙關(guān)不承認(rèn),恩主遲早能撈他們出去,但如果他們低頭認(rèn)罪了,那可就要牢底坐穿、家財耗盡了,因此,他們咬緊牙關(guān),死不承認(rèn),不管什么事,不管證據(jù)有多充分,一概不承認(rèn),一概呼喊冤枉。
至于那個黃燦,更是鐵齒銅牙,一口咬定林錫耀栽贓陷害他。
林錫耀倒是交代了一些,但他只是一個小鹽商,知道的東西并不多,難以影響大局。
原本,鞏永固想著繼續(xù)施壓,威逼利誘,總能從八大鹽商中找到缺口,但今日醒來,一切都變了。
聽到行轅外的呼喊聲,八大鹽商都是精神一震,態(tài)度更加頑固。
行轅大堂。
馬嘉植猛地站住腳步,轉(zhuǎn)對駙馬都尉:“人這么多,聲勢這么大,這是想要效仿當(dāng)年蘇州抗稅之事,逼著我們收手啊!”
鞏永固沉著臉:“絕不能遂了他們的意,不然揚州鹽業(yè)黑幕再難揭開,而太子殿下在揚州籌集糧餉的打算,也將付之東流!”
“可如果事情鬧大,在奸商的煽動之下,真的演變成了民變,揚州大亂,糧餉不也就沒有了嗎?”馬嘉植心驚。
“亂不了!膘栍拦虉远ǖ恼f道:“有龔鼎孳和汪思誠在,就不怕他們亂,F(xiàn)在就看誰能堅持住了。”
腳步聲響,田守信走了進(jìn)來。
“怎么樣田公公?”馬嘉植忙問。
田守信搖搖頭,坐下來,端茶咕咚咕咚急喝。
鞏永固和馬嘉植都皺眉,看來審訊還是不順利,八大鹽商牙關(guān)緊咬,一時難以打開缺口。
“文審不行……那就武訊吧!膘栍拦毯鋈坏。
到現(xiàn)在為止,對八大鹽商的審問都是威逼,還沒有動刑,原因就是他們是欽差,而非地方鎳臺,一旦動了刑,最后卻沒有審出想要的結(jié)果,那他們的罪過可就大了,不止他們自己有罪,更是玷污了圣名,因此非到最后,絕不可以輕易動刑。
同時,刑具并非隨意可以動的,大明律又規(guī)定,非到一定的罪責(zé),一定的證據(jù),官員不得拷打百姓。
馬嘉植和田守信都是一驚,田守信急忙放下茶杯:“倒也不急。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驅(qū)散門外的鹽商黨羽,只要我們控制住局面,鹽商們自知無望,自然就會老實交代,現(xiàn)在黨羽在外鬧事,鹽商們受到鼓舞,心志都轉(zhuǎn)向堅定,動刑未必會有預(yù)計的好效果。即便今日承認(rèn),明日怕也會翻供!
馬嘉植贊同道:“是啊,民眾聚事,最怕天黑,一旦天黑,進(jìn)入暗夜之后,萬一有歹徒渾水摸魚,趁火打劫,事情怕就真的控制不住了。因此,驅(qū)散百姓為當(dāng)務(wù)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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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處置劉澤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額頭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過是不是回到官署再問訊他們?大街之,不宜久留啊殿下!
“張勝,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兩位指揮使對質(zhì)。
兩人都是滿頭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聽好了,本宮只問一次,但有一字虛言,必嚴(yán)懲不貸。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視他們,冷冷問。
張勝,姚文昌雖然是劉澤清的死黨,但在帶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卻也不敢撒謊,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況當(dāng)日知道真相的人極多,他們不說,自有他人會說,于是兩人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將當(dāng)日真相說了出來。當(dāng)日,李澤清帶兵圍攻梁山,不想?yún)s走了李青山,劉澤清覺得沒有面子,于是勾結(jié)軍中將領(lǐng),將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勞掠為己功。
不過張勝和姚文昌卻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關(guān)系。
當(dāng)兩人自白時,同樣跪在地的劉澤清面無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過了。這個總兵,肯定是丟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認(rèn),太子找不到證據(jù),最多就是罷職,等過了這個風(fēng)口,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到了太子身邊小聲而報,卻是中軍官佟定方。
原來精武營兩個把總隊已經(jīng)悄無聲音將劉澤清的五百親兵堵在了城門口不遠(yuǎn)處的一片空地。如果劉澤清的親兵隊膽敢作亂,立刻就可以絞殺。
一切安排妥當(dāng),朱慈烺冷冷看向劉澤清。
“劉澤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劉澤清不能不認(rèn)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時豬油蒙了心,搶了李浩然的功勞,臣有罪,臣該死。但臣絕沒有派人殺害李浩然!”
都見到棺材板了,居然還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聲音冷冷道:“劉澤清虛報戰(zhàn)功,欺騙朝廷,著立刻拿下,押入軍中候?qū)!?br />
聽到此,劉澤清大吃一驚:“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總兵,你不能這樣對臣啊……”
他以為就是降職,最多就是撤職,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將他拿下。
武襄左衛(wèi)早已經(jīng)一擁而,將他打翻在地,剝?nèi)ゼ纂,結(jié)結(jié)實實的捆了起來。
跟在劉澤清身邊的副將鄭隆芳見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衛(wèi)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山東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決,一點轉(zhuǎn)圜的機會都不給。巡撫王永吉連忙前,慌張道:“劉澤清雖然有罪,但還是應(yīng)該交給有司處置,何況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詞,尚沒有其他佐證,劉澤清一鎮(zhèn)總兵,干系重大,一旦有變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
朱慈烺當(dāng)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劉澤清是總兵,在軍中盤踞多年,不說手下的親兵,就是副將參將也都是他的親信,冒然拿下劉澤清,萬一那些副將參將們不服,帶兵嘩變,山東不就亂了嗎?
身為巡撫,王永吉擔(dān)心山東的安定,想要圓融處理,并沒有錯。
但太子卻仿佛沒有聽見,轉(zhuǎn)頭對田守信說道:“去跟劉澤清的親兵傳令,令他們放下武器,繳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謀逆論處!”
“遵令!”
田守信帶著兩名錦衣衛(wèi)疾馳而去。
劉澤清本人在城門口迎接太子,其五百親兵在城門口不遠(yuǎn)的一處空地列陣,因為距離主將比較遠(yuǎn),聽不到城門口的聲音,自然也就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同時,對于左右兩邊忽然出現(xiàn)了兩隊京營士兵,除了驚羨于京營的武器裝備之外,他們也并沒有多想。
直到一名緋袍太監(jiān)縱馬而來,在他們陣前勒馬站定,高聲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劉澤清違背軍紀(jì),已被革除總兵之職,其麾下親兵(家丁)立刻繳械投降,但有頑抗者,以謀逆論處!”
劉澤清的家丁都驚慌無比,他們是家丁,平常都被劉澤清喂飽了銀子,只聽劉澤清一個人的號令,驟然聽到劉澤清被革職,朝廷令他們繳械,一時不知道該準(zhǔn)備辦了。
田守信目光嚴(yán)厲,再喊一遍:“爾等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快扔下兵器?劉澤清被革職,已經(jīng)不是總兵,爾等再跟著他還有何意義?”
聽到田守信這番話,又看看左右不遠(yuǎn),兩隊殺氣騰騰的京營士兵,劉澤清的親兵們都做出了明智的選擇!斑劾衫省北骱图纂性诘厝映闪艘蛔∩,然后兩個京營士兵押一人,將他們?nèi)垦喝氤峭獾呐R時營帳中。
直到劉澤清的五百親兵順利被繳械,排成隊,一個個地被押入營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東巡撫王永吉,肅然說道:“審理之事就交給你們山東巡撫衙門和按察使衙門了,我猜殺害李浩然的兇手,就在他們中間!希望爾等能嚴(yán)格審訊,絕不使兇手逃脫!”
聽到此,山東官員又是吃驚,怎么?太子殿下要審訊劉澤清的親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審到什么時候啊?
而劉澤清卻要要暈了,因為當(dāng)日殺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親兵,一旦親兵招認(rèn),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隱藏不住了。
“現(xiàn)在是中午,最遲明天早,本宮必須見到結(jié)果。”
朱慈烺盯著山東巡撫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頑固者開口,以撫臺大人之才,一定能夠想到,本宮就不贅言了。”
————
楊軒初次臨陣、
不想在離著鎮(zhèn)子還有一里路的時候,忽然馬蹄聲響,一名賊騎兵忽然從鎮(zhèn)子里面闖了出來,隔著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對方。
雖然操練嚴(yán)格,但畢竟是新兵,緊張總是難免,楊軒手下的一名親兵端起來就是一槍。
砰!
但卻沒有打到,那賊兵嚇的撥轉(zhuǎn)馬頭跑回了鎮(zhèn)子。
那親兵知道自己壞了事,嚇的臉都白了。
楊軒雖然惱怒,但卻也沒有責(zé)怪,只令人回去通報劉肇基,就說行跡已露,。他則帶著二十個兵守在原地,繼續(xù)監(jiān)視流賊的動向。
雖然是第一次真正的戰(zhàn)場,但楊軒卻是談笑風(fēng)生,和手下的二十個兵丁開著玩笑,在他疏導(dǎo)下,二十個人漸漸都輕松了起來,等鉆天猴帶著二百多人,呼啦啦地從鎮(zhèn)子里涌出來時,楊軒臉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細(xì)觀察過流賊的數(shù)量之后,他卻又笑了:“只有兩百人,哈哈,正好夠我們練兵,都把銃端起來,聽我號令!”
海興都是平原,周圍沒有山,且土地貧瘠,莊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為含鹽量高,所以連草都不怎么長,一眼望十里,人很難隱藏,不過幸虧有一個小土坡,現(xiàn)在楊軒他們就隱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楊軒說的輕松,但手下的兵丁卻是緊張的冒了汗,他們只有二十人,一半鳥銃兵一半長槍兵,雖然操練刻苦,雖賊兵畢竟眾多,萬一一窩蜂的涌來,那他們就完了。
但千總大人命令已下,沒人敢不從,再者千總大人都敢冒險,我們當(dāng)兵的又怕什么呢?
賊兵越來越近,三當(dāng)家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中間。作為一名有經(jīng)驗的流賊,他清楚知道隊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擊,唯有隊伍的最中心,眾人拱衛(wèi)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自身的安全。
只有剛才僥幸逃過一劫,現(xiàn)在帶路的那名賊兵一臉疑惑的伸長了脖子,向道路兩邊看,又看前方--剛才他這是在這里遇見官軍的,現(xiàn)在怎么不見,莫非是跑了嗎?
心中這個念頭剛一閃過。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響起巨大的聲響,還沒等他明白過怎么回事,一顆鉛彈就已經(jīng)打中了他的胸膛,將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襲擊將流賊打的一陣大亂,前行的流賊撲倒了一片,中彈的沒中彈都倒在了地,中間的流賊嚇得都趴在了地,只有三當(dāng)家“鉆天猴”依然冷靜,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煙之處,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們只有十個人,沖去,殺了他們!”
在三當(dāng)家的喝止之下,流賊終于恢復(fù)了鎮(zhèn)定,趴在地躲避鳥銃的賊兵也都爬了起來,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大刀,嘶吼著,向白煙還沒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殺去。
但官軍卻已經(jīng)不在現(xiàn)場,只看見二十幾個官軍正撒丫子往東面跑,其中還有一個騎馬的。
“三當(dāng)家,你說的太準(zhǔn)了,他們只有二十個人,正往東面跑呢!有一個騎馬的,好像是一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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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留著八字胡須的小頭目站在土坡興奮的喊。
“一群鼠輩!”
鉆天猴不屑的冷笑一聲,馬鞭向前一指:“給我追!”
丟下七八具尸體,賊兵一窩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須最是英勇,帶了五十個人沖在最前。流賊如果殺了官軍,那是有重獎的,一個腦袋最少三兩銀子,在八字胡須看來,前面跑著的二十個官軍就是六十兩銀子,官軍或許有鳥銃,但論起跑步,卻絕對跑不過他們這些流賊,不出兩百步,他們就能將這波官軍追,然后一窩蜂的沖去,將官軍殺一個落花流水
--衛(wèi)所兵雖然是官軍,但戰(zhàn)斗力比他們強不了多少,他們?nèi)硕啵隙軐⒐俦阉馈?br />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張獻(xiàn)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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