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義州位在草原的邊緣,原本建虜對義州的防御,并不是太重視,一來周邊都是蒙古部落,義州幾乎已經(jīng)等同是建虜?shù)膰兄颍䜩恚鬈婂钊酰緵]有人敢繞道這里來攻擊,但自從三年前,李定國就任大寧總兵之后,情況就漸漸改變,建虜對義州防御漸漸重視起來,去年孫傳庭率領(lǐng)大軍,擊破土默特喜峰口,又擊敗察哈爾,殺到義州城下,更是刺激了建虜,從去年到今年,義州一直在大規(guī)模的修筑中,只是因為錢糧困難,物料供給不足,義州城墻的增筑,只完成了七成。
幾段根基深厚,看似堅固的城墻,被圖爾格留在了最后,原想著今秋或者是明年增筑,不想明軍卻已經(jīng)是殺到了。
而幾處之中,西北角這段城墻在外人看來最堅固,但圖爾格離開義州前,卻暗暗叮囑都克喀禮,說這段城墻其實是最弱的,要他一定小心,。
都克喀禮銘記在心,只是義州是干城,沒有水源和護城河,明軍又來的急,都克喀禮沒有來得及加深城外的阻斷溝,為防明軍炸城,只能在城中采用其他辦法防御。
周邊五六里的城墻,明軍偏偏選擇了這里,地點準(zhǔn)確的令人吃驚。
主子,不是奴才無能,是有奸細(xì)啊!
這是轟然巨響,城墻倒塌、都克喀禮被亂石掩埋前,腦子里的最后一個想法。
……
城外。
眾軍大纛之外。
見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那看起來高大堅固,堅不可摧的義州城墻,居然真的就轟轟然的倒塌了,大同總兵姜鑲驚喜的笑了起來:“神技,神技啊”
如果不是炸城法,面對義州堅城,要不就是四面包圍,蟻附攻城,要不就是等待后續(xù)的紅夷大炮,前者傷亡重大,后者時間漫長,可能會貽誤戰(zhàn)機,現(xiàn)在有了炸城之法,圍而難攻的棘手問題,立刻就解決了。
當(dāng)然了,義州能如此快速攻下,也是老天襄助,條件配合,不然也是不會這么順利的。
“黃總鎮(zhèn)已經(jīng)殺進去了,我么也殺”
姜鑲大叫。
……
錦州。
“不可能,都克喀禮是我大清悍將……”
阿濟格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幾乎不敢相信。
在他的計劃里,義州最少應(yīng)該堅守一到兩個月,也就是老十四援兵到達的時間,但想不到這么快就失守了。兩天啊,沒有四面強攻,沒有紅夷大炮的猛轟,只是兩天的時間,義州就被明軍攻破,等于錦州側(cè)翼完全暴露,義州的明軍隨即都會殺到錦州,和孫傳庭會師,錦州真的是變成了一座孤城,如汪洋里的小船,無法擺脫,阿濟格氣火攻心,幾乎要暈過去。
“明軍用火藥炸城,章京大人當(dāng)場就被炸死了……”
報回消息的,是一個僥幸從義州逃回的蒙古偵騎,他假死騙過明軍,親眼目睹了義州的失守。
阿濟格咬著牙,臉色煞白,胸口劇烈的起伏,眼見又要吐血,傅勒赫急忙揮手,令所有人都退下。
……
院子里。
幾個聽聞巨變的城中將領(lǐng)正不安的等待消息。
腳步聲響,圖爾格帶著那個逃回的蒙古偵騎走了出來。
“圖大人,怎么樣了”
幾人急忙圍上去去。
圖爾格卻不理,只招招手,將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李率泰叫到了旁邊。
“只有一聲巨響,城墻就塌了,李都統(tǒng),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圖爾格盯著李率泰,臉色很是難看。
作為義州守將,圖爾格親自主持了義州城墻的增筑,對義州城墻的強弱,他最是了解不過了,而李率泰也曾經(jīng)帶領(lǐng)漢軍旗士兵和漢人包衣,到義州苦力,對義州增筑有一定參與和了解。
李率泰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圖爾格的意思,眼中立刻涌起強烈的不安,只有一聲響,意味著明軍只用了一次炸藥,就將義州城墻炸塌了,但義州城墻明明剛剛增筑過啊,怎么會這般脆弱從過往的了解看,除非是明軍的火藥忽然又精進了,否則就是找到了義州薄弱點,一擊得中……
“難道是……”李率泰驚道。
作為漢奸二代的佼佼者,李率泰的心思是極其靈活的,他立刻想到,明軍在短時間之內(nèi)能找的這么準(zhǔn),不可能是觀察到的,只有可能是內(nèi)奸通報!
圖爾格臉色鐵青:“我看八成是,我筑的城墻,我自己有把握。那個奸細(xì)在義州也就罷了,如果是錦州,事情就糟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下官明白了,下官這就去查!”
李率泰是負(fù)責(zé)肅奸的,他立刻緊張起來,腦子里不由得就又想到了那個嫌疑人……
圖爾格咬牙:“一定要查,不然錦州就危險了,另外,封鎖消息,義州失守的消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嗻!”
……
第二日,雖然圖爾格下令封鎖,但上午時分,義州失守的消息,還是在城中傳開了,不是有人泄露機密,而是攻取義州的勝利之師,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錦州城下。大寧總兵李定國,作為北路軍的前鋒,率先抵達錦州,其部下于城外高聲呼喊,將義州所獲,扔在地上。
原來,攻取義州之后,張國維馬不停蹄,一邊令哈刺慎右翼騎兵清理義州地界,一面令李定國為前鋒,先往錦州來,他自己率領(lǐng)大軍,不日就會到錦州。
城頭察哈爾蒙古兵見了,一個個都再無懷疑,他們都擔(dān)心家人的安全,上下惶恐,軍心大亂。
雖然他們的家人并不在義州城中,而是在義州周邊的草原里,但明軍既然已經(jīng)占了義州,周邊的草原必然掃蕩,他們的家人一定會被波及,
阿布奈和杜陵親自安撫,又?jǐn)亓藘深w人頭,方才好不容易的彈壓了下去。
……
拿下義州,錦州百里之內(nèi)再無援兵,且城中建虜沒有突圍的意思,于是明軍也不再隱藏,繞道東面小凌河伏擊的三千營撤了回來,隨即大軍移動,將錦州團團圍住。
一切仿佛是歷史的重演,崇禎十二年,黃太吉率兵包圍錦州的時候,就是在錦州城外三里挖掘壕溝,將錦州團團圍困,但卻不攻打,為什么不攻一來,錦州城池堅固,絕非強攻可以拿下,城上的數(shù)百門火炮,更是讓人忌憚,第二,黃太吉當(dāng)年操的是圍點打援的心思,只要打掉了援兵,城中人沒有了盼頭和念想,自然就會投降。
今日明軍好像也是如此,四面包圍之后,并不著急攻城,而是構(gòu)建防務(wù),開始挖掘壕溝。
為什么是三里因為城頭紅夷大炮的射程,最遠也就是三里。
當(dāng)然了,東面比較麻煩,因為東關(guān)墩臺在錦州城東五里之處,算上墩臺上面的火炮射程,明軍需要在東面扯出七里的包圍圈,才能將東關(guān)墩臺包在中間,這顯然是做不到,也太浪費兵力了,所以,在包圍錦州的同時,明軍首先要做的,就是敲掉或者是奪取東關(guān)炮臺。
因為有高文采的情報傳遞,早在京師的時候,軍機處的參謀們就已經(jīng)是知道了東關(guān)墩臺的存在和其重要性,對于錦州之戰(zhàn)時,如何拿下東關(guān)炮臺,已經(jīng)是推演過無數(shù)次,并選出了最佳方案,交孫閣部參考。
今日明軍只要照著執(zhí)行就可以了。
于是,明軍在錦州和東關(guān)墩臺之間,以距離錦州三里、東關(guān)墩臺兩里為一條線,挖了一條溝,將兩地分割了開來。
明軍如此大動作,錦州城里的建虜當(dāng)然不能無動于衷,他們派出騎兵,伊爾登親自領(lǐng)兵,從東門而出,想要阻擾破壞明軍挖掘壕溝的動作。
東關(guān)墩臺的建虜,也出兵呼應(yīng),
明軍早有準(zhǔn)備。
孫傳庭命令秦軍車營兵出擊,他們一字排開,以車為墻,在錦州和東關(guān)墩臺中間列陣,鳥銃手躲在車廂后面,對敵人猛烈開火,加上弓箭長槍手的配合,騎兵適時的出擊,將沖過來的建虜騎兵打的血肉橫飛,根本無法靠近。
在車營兵的掩護下,明軍挖掘壕溝的行動,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數(shù)萬人一起動手,鎬鍬飛舞。
“砰,砰!”
這中間,錦州城頭的紅夷大炮也試圖轟鳴,不過其射出的彈丸,不能到達三里,只能是在射程的盡頭,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無奈的大坑,卻傷不到明軍。
阿濟格急的暴跳如雷,但卻也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明軍壕溝漸漸露出雛形。
中間壕溝挖成,切斷錦州和東關(guān)墩臺的聯(lián)系,東關(guān)墩臺的一千守軍成為孤軍之后,明軍又在墩臺其他三面挖掘壕溝,慢慢向墩臺靠近。
第二日,張國維率領(lǐng)的偏師大軍趕到,將俘虜?shù)膸讉蒙古將領(lǐng)趕到錦州城下,令他們向城頭喊話,呼喊投降。
但都被阿濟格下令射殺,無一能活。
阿濟格的鐵石心腸,在意料之中,倒也不意外,只是兔死狐悲,城頭的蒙古漢軍旗將領(lǐng)見了,應(yīng)該會有戚戚然。
……
張國維不但帶來了偏師大軍,也帶來了在義州的三千俘虜,有俘虜?shù)膮⑴c,壕溝挖掘的進度大大加快,當(dāng)天下午,就逼到了東關(guān)墩臺的城墻根之下,填埋炸藥,隨著一聲轟然巨響,東關(guān)墩臺的一面城墻就轟隆隆的出現(xiàn)了倒塌。
就在錦州城中的建虜大驚,明軍大喜,等硝煙散盡之后才發(fā)現(xiàn),東關(guān)墩臺的城墻并沒有完全倒塌,依然勉強矗立著,堡中守衛(wèi)的建虜原以為必死,見城墻沒有倒,一個個都大呼天神保佑。
城墻居然沒有被炸倒,明軍也有些意外,不過這并不影響計劃的進行,第二天早上,隨著又一聲轟然的巨響,這一次,東關(guān)墩臺的城墻終于是支撐不住,轟隆隆地倒塌了,隨即,明軍蜂擁而上,和殘余的建虜展開激戰(zhàn)……
……
城樓上。
阿濟格舉著千里鏡,痛苦憤怒的在顫抖。
身邊其他建虜將領(lǐng),也都是變色東關(guān)墩臺塌了,明軍已經(jīng)沖了上去,雖然剩下的大清勇士仍然在血戰(zhàn),但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陷落已經(jīng)是不可避免。
原以為,以東關(guān)墩臺的堅固,不但可以成為錦州的犄角,和錦州相呼應(yīng),更可以在城外釘下一顆釘子,令明軍攻擊不下,繼而接應(yīng)來援的輔政王的救兵,但想不到,一切都是空妄,在明軍的“坑道炸城”之下,東關(guān)墩臺,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就被明軍拿下了。
東關(guān)失守,錦州還能守嗎
雖然錦州城頭有三百門們的大小火炮,更有威力巨大的紅夷大炮,城墻前挖掘有深達丈余的阻斷溝,能有效的阻斷明軍挖掘炸城之術(shù),但如果援兵不能及時到來,在明軍圍困之下,錦州終究是要失守的……
和眾人相比,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李率泰臉色更寒,親眼見到東關(guān)墩臺的兩次倒塌,令他更加確定了奸細(xì)的存在……
……
隨著東關(guān)墩臺的清除,明軍再無顧忌,在車營兵的掩護下,開始日夜不停的在錦州四面挖掘壕溝,建虜出擊阻撓,但都被打了回來。
最終,城里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明軍壕溝挖成,繼而在第一道壕溝五百步之外,又挖掘第二道,五百步之外,又有第三道,十幾萬人輪班倒,一起動手,四十天之后,對錦州的壕溝包圍,終于是完成,三道深達一丈,寬也將近一丈的壕溝,徹底將錦州和遼西隔絕開來。
錦州城頭建虜或者是蒙古漢軍旗將官,一個個都絕望的看到,明軍的三道壕溝深邃,前有絆馬坑,下面倒栽各種利器,壕溝后是胸墻和炮臺,明軍躲在其后防守,每隔五百步,就會有一座高大堅固的望樓,負(fù)責(zé)觀察和調(diào)派周邊的守軍,整體工程,比起當(dāng)年建虜包圍錦州之時更加完備和科學(xué),兵力好像也更加充沛,當(dāng)年祖大壽被困在錦州城中,寸步不得行,不能逃脫生天,今日他們除了重蹈覆轍,好像再也沒有其他路。
“輔政王的援兵為什么還不到”
所有人都在問,都在求。
……
英親王府。
阿濟格倒在病榻之上,比起他人,他更急切,更憤怒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老十四,你的援兵為什么還不到你在等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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