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奴家不從
蓉城北面街道盡頭,依山傍水之處,蓉城唯一的圖書館岳山圖書館就座落在此。
這座圖書館乃是十年前,蓉城商會為響應軍政府重視教育的號召,出資建成的,并從各地采買了不大量書籍典藏,近幾年,蓉城的學校、文人、外國傳教士、民間人士又自發捐了不少好書,更加豐富了藏書,不乏外文書籍。
謝明苒近來常來此借閱書籍,很湊巧地遇上了亞歷克斯,他含笑對她抬了抬手中的脾胃論。
“我來找幾本中醫典籍,這里的閱覽室非常安靜,人也少,所以我有半天時間都泡在這里做研究,四小姐也是來看書的?”
謝明苒看到亞歷克斯,雙頰微微泛紅。
“我的長項是理科,但英文水平卻不行,所以過來惡補,算是為將來留學做準備。”
亞歷克斯雙眼一瞇。
“現成的老師在這里,何必舍近求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教你。”
謝明苒心中一撞。
留學的事,她一直沒敢和家里開口,更不好求父親給她聘請英文教師,亞歷克斯是英國人,自然是最合適的老師,可因她對他有幾分悸動,出于大家閨秀的矜持,謝明苒無論如何都開不了這個口。
現在倆人有緣邂逅,他又主動提出愿意教她,謝明苒當然不會拒絕,只是靦腆地點頭致謝。
“華夏傳統,至今對女子的言行仍有束縛,特別是四小姐這樣未出的名媛,單獨和我在一起學習,恐怕會遭人非議,所以為四小姐補習的事,我一定不會告訴給外人知道。”
亞歷克斯貼心的提議,讓謝明苒心中很是感動,她連忙回應道。
“那我也不會說出去,免得叫人詆毀亞歷克斯先生的名譽。”
亞歷克斯淺笑,果然是個單純的姑娘。
倆人便約定,每周一三五的早上,在圖書館見面,亞歷克斯給謝明苒補習英文。
亞歷克斯舉止紳士,笑容迷人,見識又十分廣博,像一塊磁石,謝明苒每和他相處一日,整顆心就被吸引一分。
謝明苒的目光,無意間便移到亞歷克斯的臉上,他五官筆挺深刻,一雙眼眸更是幽深溫柔,充滿神秘的異域風情,他給她講課的時候,神情專注,無意間地靠近,淡淡的古龍水氣息噴薄在謝明苒鼻尖,垂下的長睫毛微微顫動,都叫謝明苒心跳加速,無法集中精神在課本上。
亞歷克斯抬頭,筆尖在紙上一劃。
“這里的語法,四小姐聽懂了么?”
謝明苒倉惶回神,手忙腳亂地低頭去看課本,卻找不到他所指的是什么地方。
亞歷克斯微微蹙眉,苦笑道。
“四小姐,你今天老是走神呢,是我講得太枯燥了么?”
面對正經教書的老師,卻產生了不正經的綺思,謝明苒感到慚愧可恥,她匆匆收起書本,局促地站起來想要逃走。
“對不起,我今天狀態不好,改天再”
她剛轉身欲逃離,手臂卻被緊緊握住,下一秒,亞歷克斯將她拽回,跌坐在他的腿上。
滾燙的氣息貼上了謝明苒冰涼的嘴唇。
他突然,吻住了她。
謝明苒腦中一空,靈魂似乎從軀體里抽離,晃晃悠悠地飄到了半空,等她找回理智時,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纏在了亞歷克斯脖頸上,而他也抱住了她的腰。
“是今天狀態不好,還是一見到我,狀態就不好?”
他離開她的唇,迷離的笑容帶著幾分戲謔,謝明苒反手捂住緋紅的臉,指縫卻遮不住唇邊甜蜜的笑意。
謝明苒正是情竇初開的花樣年華,沒有什么,比得到美妙的愛情更令人快樂了。
她無可避免地墜入亞歷克斯精心編織的情。
每周三天的圖書館,變成了甜蜜的約會地點。
沒有人的時候,亞歷克斯就從背后抱住她,倆人躺在閱覽室的長椅上,看落地窗外的落木蕭蕭,說一些彼此生活中的喜悅與苦惱,或是私密的情話。
“昨天,陳家老夫人過壽,夫人又讓表嫂帶上了我,我知道,這是因為陳家有位少爺,剛好到了適婚的年紀雖然表嫂從不勉強我,回去以后還幫著敷衍夫人,可我還是很厭倦這種場合,我知道夫人心底也很不高興,連大哥和二哥都
躲不過政治婚姻,何況我并不是她的女兒,她不想讓可以交易的商品,砸在自己手里。”
亞歷克斯只是一介醫生,又是外國人,謝明苒深知,謝信周是不會同意倆人在一起的,她沒有指望他能去謝家求婚,但又忍不住對愛人訴說自己的苦惱。
亞歷克斯低頭,在謝明苒額頭上印下一吻。
“不要擔心,我在英國還有不少人脈,謝家的勢力再大,手也伸不到英國,我可以悄悄帶你離開華夏,在倫敦念書,你就等于完全脫離謝家的掌控,等你一畢業,我們就在英國結婚,怎么樣?”
亞歷克斯的話,像充滿誘惑的美酒,撥動著謝明苒的心弦,她想象著他描述的未來,眼睛亮晶晶的,充滿向往,同時又有幾分擔憂。
“你的意思是說私奔嗎?”
亞歷克斯笑道。
“私奔這個詞,本來就是對追求愛情和自由的污蔑,依我說,應該是浪漫的逃亡。”
謝明苒不禁被他的風趣逗得一笑,她真是愛他,不過一句話,就把她在道德上的顧慮消弭了。
抵抗包辦婚姻,追求自由戀愛是當下最時髦的事情。
可謝明苒有別的顧慮。
“我可以一走了之,可我姆媽還在這里,阿爸和夫人會怪罪她,她也會受到周遭的冷眼和嘲諷。”
亞歷克斯一彎眼簾。
“明苒,相信我,你將來會成為一位了不起的物理學家,而我,好歹也是個醫學博士,我們都是對整個世界有貢獻的先鋒,我們的婚姻光明正大,應當受人尊敬,等你取得了成功,從英國歸來時,謝家會理解你的。”
一番話,很快就化解了謝明苒心里的不安,亞歷克斯就是有這種魅力,在她看來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這里,總是很輕松就能迎刃而解。
“我會著手去安排,只是可能沒那么快,你再忍耐兩天。”
謝明苒點點頭,眼中滿是憧憬。
亞歷克斯捧著她的臉,鄭重交待。
“對了,去英國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蓉城是你們謝家的天下,但凡走漏一點消息,不但你走不了,還會連累幫我們忙的朋友,連你最信得過的表哥和表嫂也不能說,做得到嗎?”
謝明苒愣了一下,她理解亞歷克斯的囑咐。
私奔這種事,即便是理解她的溪草,也不會支持,何況是謝洛白,讓他知道亞歷克斯誘拐表妹的行為,說不定會一槍斃了他。
“嗯,我懂,我一定會保密。”
之前溪草對謝明苒說過的話,她從來沒有忘記。
溪草交待過她,謝家任何人的處境都很危險,她即便決定留學,也應該要和謝洛白夫妻商量。
彼岸是她所向往的求學生涯,還有她深愛的人,想到這些,她內心就充滿勇氣,無法抗拒這誘惑。
亞歷克斯作為男朋友,非常可靠,謝明苒相信他能保護她。
亞歷克斯就笑了笑,給了謝明苒一個溫存纏綿的吻。
倆人從閱覽室出來,走在落滿梧桐落葉的小道上,亞歷克斯隨口起了個話頭。
“曾筱棠最近和你走得還挺近的,她不是你二哥從前的女朋友嗎?關系這樣尷尬,她怎么會突發奇想要和你做朋友?”
謝明苒老實地道。
“大概是她心胸豁達吧,不止是我,她和表嫂也走得很近。”
亞歷克斯目光一沉,隨即化為微笑,牽住謝明苒的手。
出了圖書館,亞歷克斯就放開謝明苒的手,叫了一輛黃包車送她回家,目送她走遠后,他重新回到圖書館閱覽室,一個帶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在那里。
“留意曾家最近的資金動向,查一查他們是否在暗地里給軍政府上供,如果有,不必報我,直接往烤煙地放一把火,做為警告。”
他挑唇冷笑了一下。
“曾家既然已經上了我的牌桌,現在又想去敲謝洛白的門,是不是有點太天真了。”
謝旌文終于從醫院回來了,他的右腿徹底廢了,雖然還長在身上,但已經站不起來,他自己下手掐得青紫,都感覺不到痛。
醫生送進來的拐杖,被他砸出去,隨后又砸了病房里的花瓶、輸液架,一連數日都是如此,他的脾氣糟糕到了極致。
這起
車禍,謝信周和溫夫人懷疑過謝令文,但謝旌文已經如此,謝家唯一的繼承人,只能是謝令文了,謝信周夫婦縱然懷疑,也只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且極力對謝旌文隱瞞,企圖撇清謝令文的嫌疑。
可是在出院的頭天晚上,趁著溫夫人回虞園準備,一個絡腮胡男人悄然潛入醫院,謝旌文起先是害怕,隨后認清這人的臉后,又震驚起來。
“穆先生是你嗎?我還以為你死了。”
穆騰是籌備兵工廠的時候,施維武介紹給謝旌文認識的,他并不知道對方的保皇黨身份,只知道他是施維武和日本專家誠心請他幫忙救出的人。
他以為兵工廠被父親搗毀之后,被謝洛白關押的穆騰也不能幸免,誰知卻在這時候看見了他。
“大少帥,朋友一場,我怎么也要冒險過來看看你。”
謝旌文凄涼一笑。
“多謝你,我如今落魄到這種田地,沒想到還有人惦念。”
穆騰走過去,在他輪椅前蹲下。
“大少帥,有件事情我希望你知道真相,否則你將在帥府,一輩子像傻子一樣,維持著虛假的兄友弟恭,實在太過可悲。”
謝旌文立刻聽出來他話中的端倪,面色微變。
“什么意思?”
穆騰于是附耳,在謝旌文耳邊說了一番話。
謝旌文瞳孔猛地收縮,握著輪椅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你說我的腿并非毀于車禍,而是、而是”
穆騰平靜地點點頭。
“對你下手的,正是你同胞的親兄弟,這個陰謀的參與者或許還有馮家、謝洛白夫婦。馮家嫌棄大少帥窩囊,不想把馮黛瀅嫁給你,又礙于大帥和夫人,只能把當初他們用在二少帥身上的招數故技重施,謝洛白夫婦不用說,自然是會幫他們的,至于你的二弟謝令文,便是這個陰謀的實施者,他這么做,既能討好岳家,又能除掉競爭對手,那些無用的兄弟情,當然不必考慮。”
他嘆了口氣,目光陰晦。
“大少帥,虞園已經不是從前了,現在這就是個斗獸場。”
穆騰的話回蕩在謝旌文耳中,他坐在輪椅上抬起頭,目光一一掃過前來迎接他的親人,偏心的父母、虛情假意的二弟、陰險狠辣的表哥夫妻
緩緩露出一個笑。
“阿爸,姆媽,表哥、表嫂還有令文,我回來了。”
他目光平和,和在醫院時那個暴躁沮喪的謝旌文判若兩人。
謝旌文是在自己的車駕里出的事,這讓謝令文非常自責,如今看見大哥和顏悅色,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不是個擅于表達感情的人,只是親自推著謝旌文的輪椅,鄭重向他承諾。
“大哥,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謝旌文只覺這話異常刺耳。
這算是謝令文這個勝利者,對茍活下來的殘廢哥哥的補償么?他心中怒吼著,面上卻微笑。
“大哥如今也只能仰仗你了,希望不要給你添麻煩。”
謝信周夫妻見兄弟倆不僅沒有產生嫌隙,關系似乎還更好了,也都松了口氣。
全家人在宴會廳吃了頓團圓飯,慶祝謝旌文康復,席間有說有笑,氣氛溫暖,溪草悄悄拉了拉謝洛白衣角,偏頭低聲道。
“我不信關于那場車禍,旌文沒聽到半點風言風語。以我對他的了解,這表現很不正常。”
謝洛白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勺蝦仁在她碗里,同樣低聲回道。
“野獸伏低身子,是要發動功擊,這糊涂蛋恐怕還會做傻事。”
溪草將目光投向輕松聊天的謝旌文、謝令文兄弟,陷入思索,卻見謝明苒一直抬頭看墻上的西洋掛鐘,情緒有些焦躁,不禁又在她身上留了心。
平時周三的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圖書館學習,可今天謝旌文康復歸家,圖書館自然就不去了,怎么她的表現,卻像有什么牽掛一般。
果然一頓午飯剛吃完,謝明苒就率先起身告辭離去。
岳山圖書館,對她來說,有這么大的吸引力嗎?
溪草搖搖頭,隨即將謝明苒的反常告訴了謝洛白,謝洛白當即招手叫來小四。
“派個人,跟著四小姐,看看她要做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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