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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或紅或綠的青菜旁邊,有一棵開著白色小花的柚子樹。
柚子樹比起大樹并不算大,但每一個枝頭上都掛滿了白色的小花。
或許羅小花曾經(jīng)每日都對著這棵柚子樹許愿吧。她一定很希望這棵柚子樹可以如她所愿,長滿豐碩的果實(shí),然后就可以換錢。
或者是解饞。
除了這些植物,院子里還有一些紅色的小花。
那些小花種在黃色的洗潔精瓶子里。塑料瓶子從中間的地方被割斷,填入泥土,種上花苗,就成了一盆小花。
也不知道這些小紅花是不是羅小花種的。大概是吧。畢竟她的父母應(yīng)該沒有心思種這些東西。
小紅花的枝葉已經(jīng)擠滿了‘花盆’,并且綻放著鮮紅的小花,在陽光微風(fēng)之下,挺著細(xì)細(xì)的花梗,晃悠悠的搖曳著。
程虎掃了一圈院子的環(huán)境之后,便將視線落在前面的土房子上。
土房子的門口正對著院子敞開,屋里應(yīng)該是有人的。
至少,羅小花應(yīng)該在家才對。
剛剛那些大媽都說她病得下不來床了。
“有人在嗎?”程虎站在院中,朝屋內(nèi)喊道。
“羅小花,你在家嗎?”沒聽到回應(yīng)之后,程虎又喊了一邊。
“你是哪位?”正待程虎準(zhǔn)備邁步朝屋里走去的時(shí)候,身后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程虎被嚇一跳,回過身來,略顯尷尬的看著眼前的阿姨。
稱之為阿姨并不為過。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已經(jīng)五十來歲,也許沒有,但看上去確實(shí)是這樣。
她的頭發(fā)很短,短到連耳朵都蓋不住。
茂密的頭發(fā)有些卷起,就像是玉米須那樣,如果不是被剪短了,估計(jì)會更像玉米須吧。
只是,這玉米須既不是黑色的,也不是棕色的,而是在黑色中間摻入了不少白絲,使之看起來就像是灰色的一樣。
她的皮膚不白,也不黑,至少沒有像非洲人那樣黑成木炭。確切的說,她臉上的皮膚就像地里的干黃泥一樣,是深褐色的。
她的五官算不上好看,但沒有歪眼斜鼻,也沒有咧著嘴巴。她的長相十分普通,并不是人類世界中最普通的那種長相,而是農(nóng)村婦女中,最普通的長相。
阿姨用略顯警惕的眼神看著程虎,繼續(xù)問道:“你是誰?你來我家干什么?”
程虎本想用剛剛跟大媽們說的那套說辭跟眼前的阿姨說,但仔細(xì)一想,又覺得不妥,也就如實(shí)相告到:“阿姨,我跟小花買過二十斤田螺。上次買她田螺的時(shí)候,她說會繼續(xù)去河邊撿田螺,但是最近一直沒看到她,又聽說她病了,就來看看她。”
阿姨眼中的警惕沒了。
她確實(shí)聽小花說過,有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下子就買光了她的田螺。
雖然那些賣田螺得來的錢,后來又全部被她奶奶拿走了。但是,小花確確實(shí)實(shí)是遇見過這么一個好人。
阿姨用溫和感激的目光看著程虎,原本苦澀的臉上極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原來是你啊,快進(jìn)去吧,小花、小花在里面躺著呢。”
說著,阿姨已經(jīng)先程虎一步走入房子里。
程虎趕緊跟上去。
剛剛走到房子的正門口,一股腐朽的味道就從屋內(nèi)溢滿而出。
程虎不由得皺眉,但還是若無其事的走了進(jìn)去。
房子的堂屋并不寬敞,但東西卻十分整潔。盡管那些東西有些看起來就像是破爛一樣,但全都被擦洗得很干凈,且擺放得很整齊。
可即使是這樣,仍然難以掩蓋房子的腐朽之氣。
大概是房子的橫梁,房子的瓦片,或者是房子的磚頭已經(jīng)難以承受日月的洗禮,便洋洋灑灑的將自己身上的腐朽之氣彌漫在空氣中。
與家具無關(guān),也跟住戶無關(guān),是房子本身的問題。
阿姨輕聲道:“小花,你看誰來看你了?”
程虎循著聲音看向阿姨,只見她已經(jīng)走到門口右側(cè)的角落里。
在那昏暗的角落里,一張簡易狹小的木板床上鋪著陳舊且褪色嚴(yán)重的床單。
床單已經(jīng)看不出原先到底是綠色的,還是黃色的。
但可以看到,在床單上面,一個枯瘦的小小身形被一張同樣陳舊褪色的被單掩蓋著身體,只露出小小腦袋,迷惘的半睜著眼睛,用不再明亮的眼神望著這個幽暗的世界。
如果不是腦袋在那兒露著,估計(jì)很難發(fā)現(xiàn),在小木板床上,躺著一個人。
程虎驚詫的盯著床上的小人兒,渾身微微顫抖,嘴巴張著,卻說不上話。
他抬起沉甸甸的雙腳,走向角落。
羅小花臉上的顴骨高高聳起,眼窩也深深凹陷下去,瘦得已經(jīng)只剩下一層皮。
但是,在看到程虎的那一刻,她卻還努力的擠出笑容,動了動嘴巴,仿佛是在喊:“叔叔。”
但她渾身無力,喊不出來了。
程虎彎著腰,用手摸了摸小花的臉,壓根笑不出來。
他眉頭揪得緊緊的,眼睛也有些溫?zé)幔苡锌赡軙蕹鰜怼?br />
但他不能哭。堂堂男子漢怎么能哭?何況現(xiàn)在還不是哭的時(shí)候。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稍稍緩和了一下心情,便關(guān)切的問道:“小花,你怎么了?才幾天不見,你怎么就瘦成這樣了?”
“你先坐下吧。”阿姨搬了一張四只腳的木板凳過來,放在程虎身側(cè),說道,“謝謝你那天買了她的田螺,還送她回來。”
程虎在小板凳上面坐下,視線仍未脫離小花。
他說道:“阿姨,您別客氣,您跟我說說,小花這到底是怎么了?”
阿姨正要開口,卻鼻子一酸,兩行眼淚霎時(shí)間就落了下來。
她抹了淚水,平復(fù)了心情才說道:“那天你送小花回到村子后,小花剛剛走入院子,就遇上她奶奶了。她奶奶跟她爺爺一起生活,住在外面的新房子里,她家里的錢丟了一些,就非說是小花偷的。”
說道此處,阿姨的神色有些憤慨,但隨即又接著說道:“她守在院子里,看見小花回來,二話不說,就拿起木棍打了小花。剛好那天小花身上有幾十塊錢,被打得掉在地上,她就更加確定自己丟的錢是小花偷的。最后她不僅把小花打了個半死,還把小花賣田螺得來的錢全部拿走了。”
程虎聽著這事,也忍不住跟著憤怒起來:“現(xiàn)在的人都怎么了?太過分了。真的是太過分了。”
“過分不過分不要緊,可是,不能把孩子打成這樣啊。”阿姨一邊說,一邊嘩啦啦流著眼淚,臉上的神情是既悲痛又憤怒。
她說道:“我們家小花從小就特別懂事,從來不會干那些事情。可她奶奶就非要賴在她頭上,還把她辛苦得來的錢全部拿走了。”
聽到這里,程虎也跟著心疼。
那些錢是小花泡在水里撿了一個早上才好不容易撿來的田螺換來的錢,就這樣被奶奶全部拿走,她內(nèi)心該有多絕望?
那些錢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就不用說了,畢竟她都舍不得花三塊錢坐公交車。
結(jié)果那些錢卻被她奶奶全部拿走,可以想見,小花內(nèi)心的痛,肯定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身體上的痛。
但是,現(xiàn)在不是憤怒的時(shí)候啊。
程虎心疼的看著小花,說道:“阿姨,她都瘦成這樣了,你們怎么不送她去醫(yī)院?就算家里再怎么缺錢,也不能拿孩子的身體不當(dāng)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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