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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一陣威武聲,繆小虎被縣衙差役帶大堂。
仲逸與樊予端坐堂,靳睿率兩名隨從立于一側,而石成則坐在堂下木椅之,儼然成了專司記錄的師爺。
許多年后,仲逸依舊會想起這一幕:自己再也不用立于一側做幕僚,而成了名正言順的坐堂之人。
而這個原本屬于博野知縣祈允的位子,今日卻沒有他的份兒。
“為祁知縣設坐”,樊予向堂下望去:“因你之前參與過此案的審理,為避嫌,你只可觀審,而不可發言”。
“是,下官明白”,祁允倒是變得乖了許多。
不過像他這種人,此刻只是表面謙遜而已,久在衙門混跡,若是被幾句話嚇倒,豈能對得起他那張滿是人情世故的臉?
“堂下之人,報姓名,祖籍何處?所犯何事?從實招來”,一聲驚堂木,樊予終于找回了當年的感覺。
“小民繆小虎,祖籍博野縣、鄱家莊,世代耕農……”,繆小虎應聲而答,似乎并不陌生。
也少了幾分膽怯。
這也難怪,自從發生繆大柱夫婦命案后,繆小虎已歷經多個衙門訓話,類似的問話,恐怕不止一次吧?
仲逸細細打量一番,只見堂下一個衣衫整齊、發絲整齊之人,甚至于他的臉龐都有些干凈。
繆小虎從牢獄提到大堂,按理說應是蓬頭垢面、衣冠不整才對。
仲逸心暗暗思忖:這些衣衫,或許是剛剛所換,博野縣也接到旨意,若想早有安排,有的是時間。
“這么說,你對殺害繆大柱、繆楊氏夫婦,供認不諱?”,例行公事般的詢問之后,繆小虎竟主動承認殺人之事,樊予這才如此質問。
“是,繆大柱和繆楊氏皆是我殺的,小民早已承認”,繆小虎說話時,幾乎面無表情。
這時,在堂下觀審的博野知縣祈允嘴角微微一揚,眼頓時掠過一道難以琢磨的神色。
博野知縣都在堂下觀審,繆小虎自然知道堂之人來頭不小,況且樊予早聲明:他與仲逸是受朝廷指派,特來重新審理此案。
依照常理,但凡有冤之人,面對更高的衙門、更高的坐堂之人,本應拼命說出實情,為自己博得最后一絲希望才對。
那怕是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拼命抓住,可繆小虎明知朝廷有人為他翻案,卻為何連一句申辯之言都沒有?
更令人怪的是:初入大牢時,繆小虎死不承認,連連喊冤,為何今日卻一反常態,全部認下罪名呢?
此舉,既不符合常理。
掌管刑獄多年,樊予自知不到水落石出之前,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
即便心疑慮重重,但表面,依然要坦然自若。
淡定,是坐堂之人必備之功夫。
樊予只是微微皺眉,而后側臉向仲逸附耳道:“賢弟,我看這里邊必定有事兒,還是不小的事兒,你看,接下來,當如何?”。
仲逸腦快速旋轉,刻意壓低聲音道:“樊兄莫要擔心,你這樣問……”。
咳咳,樊予再次拍的一聲驚堂木。
“繆小虎,條條律法在,朝廷威嚴在,公堂之,不可造次”。
樊予厲聲喝道:“既是你殺的繆大柱與繆楊氏二人,那你說說,你是如何殺的他們二人?又為何要殺他們?從實招來”。
“小民與繆大柱家相鄰而居,繆大柱之妻繆楊氏頗有幾分姿色,平日里,又喜歡賣弄風情,小民至今單身未婚,對那婦人動了心。起初繆楊氏不同意,后來我們二人眉來眼去,所謂日久生情,勾搭在一起”。
繆小虎如同背一般:那日我剛入的繆楊氏臥屋沒多久,卻聽到門外傳來繆大柱的聲音,躲閃不及,被抓個正著。怕事情敗露,這才殺了他們夫婦二人。
話已至此,仲逸幾乎斷定:繆小虎在說謊。
在博野縣城外,仲逸已將他在繆家莊所打探的消息,大致告知樊予,此刻,他這位昔日的知縣,如今的刑部主事,當然知道接下來該如何發問。
“那你說說,現場打斗的痕跡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將他們二人殺死?”,言語間,樊予雙眼緊緊盯住堂下之人。
在鄱家莊時,仲逸曾聽繆連說過:那殺人現場,在縣衙的人勘驗之后,又有不少人來過。當時正值盛夏,繆大柱夫婦二人的尸體不能存放太久,之后便掩埋了。
換句話說:時隔許久,目前,這個殺人現場,已無多少可用的線索。
離京之時,嘉靖帝曾說過:此案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而且是借著律法之名。
若果真如此,以這張巨大的幕后之手的能量,即便現場有什么蛛絲馬跡,恐怕早被處理的差不多了。
這正是此案目前最為被動之處。
這時,一直在微微低頭的繆小虎,緩緩抬起頭來,他略頓片刻,之后便繼續開口道:“當時,我見繆楊氏家有一把菜刀,隨手拿過來便向繆大柱砍去,繆楊氏阻攔,慌亂之,將二人砍死了”。
此時,樊予心也明白幾分:若真殺了人,對事發現場不會如此輕描淡寫。
繆小虎,他在說謊。
再次拍木,樊予開始連連發問。
“繆大柱也是個體壯力大之人,他為何沒有反抗?”。
“那日,他喝了好多酒,回到家時,醉意還未完全消去,所以我便得手了”。
“你說是用繆楊氏家的菜刀將二人砍死,菜刀到底從何而來?是在廚房?還是在繆楊氏臥房?”。
“這個……”。
“若菜刀在廚房,你如何從繆楊氏臥房到廚房拿的菜刀?難道他們二人都不知道你去廚房拿刀嗎?”。
“這個……”。
“若是菜刀在繆楊氏房,你又如何解釋:一個婦人,為何要將菜刀放到自己的臥房?”。
“這個……”。
繆小虎終于經不過輪番詢問,他干脆閉起眼睛,稍作沉默之后,竟大聲說道:“時間久了,小民已記不太清,反正人是我殺的,該怎么辦判判吧”。
眾人眼光皆盯在堂下繆小虎身,仲逸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觀審的知縣祈允。
數米之內,僅此一瞥,仲逸卻明顯察覺:這位七知縣內心正在放聲大笑。
那是一種狂妄的笑,一種波濤洶涌,夾雜黑暗與自以為永遠不會水落石出的陰森得意之感。</n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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