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庶吉士,無品領欽差。一朝查冤案,釣出條條中魚來”。
傍晚時分,仲逸如約來到袁府。管家來報:袁大人還未回府,請他客房品茶等候,誰知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門口傳來了袁若筠的聲音。
這?算是作詩嗎?
仲逸暗暗笑道:聽過大魚、小魚,她竟想出中魚這個詞兒來。
想必,這位袁大小姐對自己此次博野縣之行,也知道了個大概。
“你們先退下,老爺回府后,立刻向大小姐稟告”,丫鬟鶯兒向門口的下人吩咐一聲,那人立刻退了下去。
“筠兒見過師父”,袁若筠一腳邁進門檻,卻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丫鬟鶯兒忍俊不禁,只得用手輕輕掩住口鼻,但還是笑出聲來。
鶯兒表面與袁若筠是主仆,私下里與閨蜜無異,袁若筠知道她對仲逸的心思,故此二人見面時,也不回避她。
砡字做何解?一塊石來一塊玉,鶯兒將她比作石,而仲逸則是那塊玉。
當初鶯兒向仲逸求得這個砡字,后來袁府筠知曉此事后,竟有些感動:若非仲逸是個大活人,她還真愿分一半給這個好丫鬟。
用鶯兒的話說:她只要偶爾能見見這位仲大人,就心滿意足了,袁若筠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她與仲逸間偶爾來往,也少不了這個貼身丫鬟的協助。
如此不拘一格之事,恐怕也只有她袁若筠能做出來。
“袁大小姐,難得啊,多日不見,竟變得如此乖巧?”,仲逸拍拍桌上包袱,示意她們二人靠上前來。
“又帶禮物了?”。
袁若筠急忙上前制止道:先別打開,讓本小姐猜猜,這次,你去的是博野縣,一個小小的縣城,能有什么新鮮的玩意兒?。
“吃的東西就免了,本小姐上次說過,這吃食最乏味了,還有”,袁如筠笑道:還有什么玉石、折扇之類的,雖比吃的東西,雖雅一點,但也沒什么稀罕。
嘖嘖,轉眼間,方才還行師徒之禮的袁若筠,那刁蠻勁又上來了。
“保定鐵球,結構復雜、球中有球,里邊裝有音板,聲響各異,時高時低、清脆悅耳”。
見袁若筠一時猜不出,仲逸索性直接打開包袱。
“不僅外表亮麗,還可以把玩呢,”,仲逸手中轉動著兩只鐵球:聽人家說,可以活動手指、促進循環呢。
“哇,春、夏、秋、冬,四只鐵球、四幅畫面啊”,一旁的鶯兒急忙打開盒子,卻見幾只色彩斑斕的鐵球映入眼簾。
“嗯,勉強吧,還算有點意思,本小姐收了”,袁若筠隨意一瞥,卻見包袱中還有東西:這是什么?。
紅紅的小顆粒,很好看的樣子,不知能不能吃?
“此物名叫春不老,又名雪里紅,屬芥菜類。這小罐中是腌制好的,味道極妙”,說著,仲逸將小罐遞給鶯兒:“你嘗嘗,人家袁大小姐,才不稀罕這些東西呢”。
“那是,我家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沒有吃過?”,鶯兒立刻領會,她打開蓋子,微微一嗅:確實不錯,可做開胃菜,今日晚飯就可嘗嘗。
“哼,有那么好吃嗎?腌菜,能好到那里?”,袁若筠一臉不屑,而后向鶯兒吩咐道:把那盒鐵球送到我的書房,什么雪里紅的,就賞你了。
“謝過大小姐,謝過仲大人”,說著,鶯兒緩緩走出屋門。
“看你這欽差做的?冒如此大的風險,還立了功,怎么朝廷連個表示都沒有?”,袁若筠這話倒不是戲謔之言。
在她看來,她的師父理應受到獎賞。
“不對啊,按照以往,袁大人從不向你提起朝中之事,為何這次,你是如何得知?”,仲逸再明白不過:若非袁煒,袁若筠又如何能知曉這些朝中之事呢?
“這話,你都能說的出口?真是世風日下、人心難測啊”。
袁若筠頓時拉下個臉:“走的時候連招呼都不打,回到京城也不說一聲,筠兒擔心你,這才苦苦向爹爹打聽”。
“你?”,仲逸正欲訓斥一番,卻見袁若筠一臉委屈的樣子,話到嘴邊,卻只得壓低聲音:“你如此多番打聽,若是讓你爹爹知曉我們之前早就相識,豈不是要壞事?”。
“相識怎么了?你”,袁若筠正欲開口,卻聽門外傳來鶯兒的聲音:“老爺回來了,請仲大人過去一起用飯”。
“哼”,袁若筠一臉不悅的出了屋門。
“仲大人莫怪,前些日子,老爺又提到小姐的婚事,說是什么鎮國將軍的公子,二人又為這事鬧僵了”,一旁的鶯兒向仲逸勸道:“其實,小姐的心里,只有一人”。
“鶯兒,快去看看你家小姐,我要見袁大人了”,仲逸急忙打斷鶯兒的話。
“好吧”,鶯兒望望仲逸,微微嘆口氣,匆匆走向院外。
“袁大人,聽說那日在議事之時,你一直在為學生說話,借貴府的美酒,學生自干一杯,略表謝意”,說著,仲逸一飲而盡。
因師父凌云子與袁煒故交的緣故,況且仲逸通過國子監考入翰林院,袁煒又是禮部侍郎。
故此,在私下里,他自稱學生,也能說的過去。
“區區幾句公道之言,不算什么。只是徐大人苦心部署,最后還是未將嚴氏扳倒,哎”。
袁煒輕輕放下酒杯,微微嘆道:“原本想著,等你在朝中站穩腳跟后,再介入朝中之事,但此次繆大柱夫婦一案,將你推向風口浪尖,恐日后有人要對你不利”。
“袁大人多慮了,學生區區一個翰林院的庶吉士,無權無品,自無威脅,恐怕入不了某些人的法眼。如今,博野縣的差事也結了,學生依舊在翰林院,當個閑差便是”,仲逸連連笑道。
“總之,以后行事定要小心才是,袁某今日叫你來府上,是有一事囑咐”。
當此時機,袁煒請仲逸到府上,自然不是單單為吃頓晚飯而來。
“如袁謀所料不錯,不日,皇上定會召見你,到時”,袁煒壓低聲音:“到時,若問你對此案的看法,你千萬不要提及背后的嚴氏”。
原來如此,這才是袁煒請他來的重點。
“哦?此案背后之人就是嚴士蕃,為何不能提?”。
仲逸立刻起身道:“學生不解,還請袁大人示下”。
“此案,從知縣到知府,還有按察使,刑部的左侍郎等,都被問罪。三法司合議時,這些人中,有為立功抵罪的,便將之前與他人一起做過有違朝廷律法的事,全給檢舉出來。
如此一來,又有十幾位朝廷命官被罷官奪爵、押入大牢。小小一樁命案,竟有二十余名朝廷命官牽扯進來”。
袁煒一字一句道:這些人,幾乎全有嚴氏背景。
二十多人被查辦?仲逸心中暗暗道:“怎么之前從未聽過?如袁煒所說,定是三法司再次合議之后的事兒了”。
“一樁小案,后來漸漸演變為嚴氏與倒嚴兩方的較量,如今嚴氏折損的二十余人中,僅四品以上的就有七人。而倒嚴的徐大人這邊毫無損,所以”。
袁煒繼續道:“所謂制衡之術,不可能讓一方獨大”。
仲逸剛欲開口,卻見袁煒嘆道:“況且,此次即便揪出幕后之人,也只是嚴士蕃而已,只要嚴嵩不倒,還是傷不了元氣”。
制衡,又是制衡。
從袁府出來后,仲逸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許:當此關口,袁煒依舊想著提醒自己,倒是難能可貴。
“拿下幾個三品四品,算什么?”,通過袁煒那番話,仲逸敏銳的察覺到:“嚴氏所做之事,皇上早有察覺,而此次之所以放過他們,或是因時機不成熟,或是另有深意”。
若因查辦嚴氏罪證不足,倒可在恰當的時候,再推一把火:一把可將其徹底覆滅的熊熊大火。
“仲老弟,你可算回來了”,見仲逸回來,樊文予立刻迎了上去,急切的問道:“怎么樣?朝廷封我為五品郎中,你呢?旨意里怎么說?”。
“旨意?”,仲逸苦笑道:旨意里說了:翰林院庶吉士仲逸,依舊為翰林院庶吉士。
“怎么會呢?”,樊文予一臉疑惑。
“行了,進屋再說吧”,此刻,仲逸臉上竟有幾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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