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亭中,仲逸才落座,便要回答朱載垕一連串的三個問題。
“西北多旱少雨,今年開春尤甚,上個月,下過一場春雨,但雨水太少,只能潤濕地面薄薄一層。下官返京時,當地耕農大多還未播種”。
仲逸據實稟奏:“若百姓們不種地,幾乎再無其他收成。如種茶、養蠶制絲,氣候所致、水土不服瓷器、木制品、釀酒,這些又不成規模”。
不用說,朱載垕問的莊稼收成如何?當地百姓生活如何?皆是否定答復。
“至于民風,西北人性情豪爽,做事實誠,能吃苦耐勞,也愿幫助親朋四鄰”。
仲逸繼續道:“只是如此辛勞一年,日子卻依舊過的疾苦,下官深有感觸”。
仲逸刻意沒有提到大煤礦與稅賦兩項,不過二位欽差到京后,朱載垕必知曉此事,而他所問的三個問題當中,也似乎并未涉及這兩項。
至少,沒有明確指出。
大煤礦不靠天吃飯,無論干旱多雨,談不上收成,因大煤礦而改變生活的,只有三邊鎮,以及該縣的百姓,其他臨縣甚少。
大煤礦,還波及不到整個榆林府,甚至西北。
三邊鎮附近的民情,不是整個榆林府,也不是整個西北的民情。
如今,大煤礦之事已鬧到朝廷,皇帝親自過問,當地衙門不敢輕易行事,苦力各自逃散后,也再無人敢抓回去。
毫無疑問,三邊鎮那些做買賣的人,會漸漸離去,沒有苦力與打手維持生意,自然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大煤礦暫時得以控制:至少沒有人再抓苦力,更沒有人拿皮鞭抽打他們,這些人回到各自住地后,還可以耕種田地。
至于查出背后的官吏,那是朝廷的決斷,與百姓并無直接關系,他們已可以正常生活。
這僅僅是大煤礦,而整個榆林府,甚至陜西布政司,百姓疾苦的癥結,并未解決。
這么大的一件事,從長計議只是暫時的。無論如何部署,先要得到朝中更多人的支持,才是真的。
不用說,獲取朱載垕的支持,更是重中之重。
話題既已拋出,就看他怎么接了。
咳咳,大概是干活累了,朱載垕身子向后靠住,舉起茶蓋,輕輕壓著浮起的茶葉。
這副神態,才是真正的品茶。
這個茶不難品:對仲逸而言,王爺就是王爺,皇帝就是皇帝,即便是儲君,也無法真正代表朝廷。
朱載垕不是朱厚熜,有些事兒,還是不能向他稟報。
而在朱載垕看來:仲逸這位翰林院的侍讀,是在高拱走后才來的王府,而關于這位仲大人,朝中早有傳言:他是父皇的人。
對仲逸的身世,朱載垕也曾派人查過,但結果卻沒有多少發現:祖籍山東濟南府,當年發了一場大水,當地很多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仲逸的父母也無從查起。
后來,在蠡縣縣衙,仲逸做了知縣樊文予的幕友,再后來到了京城,捐納入國子監,取得國子監監生身份,科舉高中,最后進了翰林院。
至于若一當鋪,有袁若筠和樊文予的協助,仲逸已妥善修改記錄,按照上面顯示的記錄來看:這個當鋪剛開業時,就登記在老姜頭名下,后來到了羅英名下。
因羅英之前在蠡縣做過差役,后來由他兄弟頂了差事,樊文予到刑部后,便幫助羅英在京城落腳:先做了當鋪伙計,后來自己將店盤下,做了東家。
當然,盤點所需的銀子,皆是以羅英的名義付的,為此,仲逸還專門為羅英想好一套說辭:說他將家中一只祖傳古董賣了,花光所有積蓄,甚至向親友挪借等。
修改記錄,發生在羅龍文離京后,仲逸入國子監前。
那個時候,仲逸還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但有袁若筠、樊文予,甚至外叔公文泰的協助,能量就大了許多。
如此,要完全換掉一個當鋪的記錄信息,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如此一來,朱載垕查到的結果卻是:在仲逸初來京城時,只是協助樊文予做些類似幕友的事兒,連住的地方都是租的。
到翰林院以后的經歷,朝中幾乎人人得知:仲逸先是以庶吉士的身份,督辦博野縣繆大柱夫婦被殺一案,回京后,他便成為翰林院七品編修。
后來,韃靼軍直逼京城,仲逸以編修身份領欽差副使,負責與韃靼軍談判,并去大同核查仇鸞指揮戰事始末。
返回大同時,因與一個撫琴女子同居一室,仲逸被押入大牢,但很快出獄,且成為翰林院六品侍讀。
這兩次非比尋常的經歷,才讓人們有了這樣的說法:仲逸這個小小翰林的身后,站著的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如果沒有破格重用,此時的仲逸,恐怕還是個小小的庶吉士吧?
而能做到如此大手筆的,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這種情形下,朝中流傳的說法,不得不信。
之前,在裕王府的侍讀是高拱,如今他已領了新的差事,偏偏在這個時候,仲逸入了王府,做了侍讀。
朱載垕,豈能不下一番心思嗎?
他這位千歲爺,在小小翰林院侍讀面前,同樣是有所保留,甚至忌憚的忌憚他身后的那個人。
真費勁
“那里有個叫大煤礦的地方,你去過沒有?”。
朱載垕知道:才提出的三個問題,已有了答案,而大煤礦才是重點所在。
這個結果不難預料,說起榆林府的事兒,就會說起大煤礦。
“啟稟殿下,大煤礦發生打斗時,下官正與當地的同知大人在一起,因當時情形不明,衙門還未定論,下官不便前去。到三邊鎮時,聽說欽差大人就在鎮上,于是,下官就將這件事,告訴他們”。
這是當初仲逸與李序南約好的說辭,現在到了王府,已沒有必要刻意隱瞞:裕王對他此次西北之行的真正目的,想必早就知曉。
仲逸心中再清楚不過:無論扳倒嚴氏父子,還是為西北百姓解憂,要獲取朝中支持,而朱載垕是十分關鍵的一個人。
“哦,原來是這樣啊,你還是應該去看看的,那怕是當地衙門過問之后呢?”。
很明顯,雙方都無推心置腹的意思,朱載垕知道:這個話題,也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也罷,還是說說咱們眼前這塊地吧,除草之后呢”。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