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老弟,萬歲心情尚好,不過,你言語還是要多加斟酌”。
這日上午,仲逸才到翰林院,卻被告知要面圣。錦衣衛(wèi)石成剛從宮里出來,見到他后,便是一番提醒。
說是面圣,其實就是陪皇帝說說話、解解悶而已。
朱厚熜不喜上朝,將大多朝務(wù)交給內(nèi)閣,自己煉丹修道,悶得不行了,總得要找個說話的人。而閣臣、太監(jiān),說來說去都是朝里、宮里的事兒,天天如此。
翰林院本就有侍讀、侍講之責(zé),仲逸又入朝不久,年輕人嘛,時有不拘一格,所言之處,既不重復(fù),又能少些拘束。
如此一來,也是最佳陪聊人選了。
說實話,他喜歡這個差事。
“朕很想知道,像你這樣一個閑不住的人,在自己府上養(yǎng)病一月之余,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又是這話,見面不問養(yǎng)病的事兒,能……
細(xì)細(xì)想來,皇帝此言重點顯然不是問你病好了嗎?而是想知道:養(yǎng)病這一月以來,你都干了些什么?
這話倒是讓仲逸心中微微一顫:難道穿越的事兒,被他知道了?
不可能,轉(zhuǎn)眼一想,仲逸立即斷定:當(dāng)初隨穆一虹去靜遠(yuǎn)寺上香,沿途都是山道,根本無人跟著,又是從后山那片神秘樹林走的,師姐在府中扮作自己……
那一月,自己本來就在京城啊,即便錦衣衛(wèi),又能奈我何?
鎮(zhèn)定……
“啟稟萬歲,起初,微臣確實覺得孤悶,后來,將家中一些藏書翻出來,每日讀讀圣賢書,領(lǐng)悟之時沉思一番,不解之處,再重新翻閱,如此,這一個月,也就過來了”。
就這么說,沒毛病。
朱厚熜也就是隨便一問:那說說看,你看的是什么書?又有何所悟?
侍讀、侍讀,就是來說這讀書之事的。
那么多書,哪能記得住?
“書倒是翻了不少,隨意看看,記住的不多,不過,有個故事,微臣倒是頗受啟發(fā)”。
既然問到了,順便就講個小故事,順便探探口風(fēng)。
“奧?說來聽聽,好久沒有人給朕講故事了”。
朱厚熜慢慢悠悠的坐了下來,手中一長串珠子,盤的咯咯響。
咳咳,仲逸清清嗓子,馬上開講。
“很久以前,有一個十分僻靜的小山村,住著四五十戶人家。山村距離縣城很遠(yuǎn),周圍百里之余也無鄰村,絕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未出過村子。
村子后山有一塊禁地,聽村里輩分最高、年紀(jì)最大的族長說:早年間,這里摔死過很多人,有本村的人,也有外來人,所有的人不能靠近。
他這么說,盡管無人見過,但聽得多了,也就信了。多年來,無人敢前去一步。
這塊禁地:四面環(huán)山,石山。中間是一大塊空地,有小山,有平地,地上草木旺盛,石山腳下,還有溪流趟過。
反正除了老族長,誰都沒有去過。
村民們祖祖輩輩以耕地為生,面朝黃土、靠天吃飯。年景好時,還能填飽肚子,遇到旱災(zāi)澇災(zāi)的,就得要挨餓。
最慘的一次,三年大旱,存糧吃完、谷種吃完。
旱災(zāi)幾年來,村里的人早就上山拔野菜、打野兔、捉野雞、圍野豬,起初還能有所收獲,至少不至于空手而歸,還不至于餓死,大家就一天天的這樣挨著。
一年、二年、三年,后來,山上的野草都旱死了,剩下的野獸也學(xué)精了,紛紛逃離山村百里以外,于是大家開始摘樹葉子、刨樹根、啃樹皮。
到了冬日,連這些東西都吃不到了。
這時,村里那個老族長,將村民們叫到一起,并叫人牽來四頭大肥豬、六只山羊、兩百多只野兔,還有一些粗糧、野菜,能吃的粗糧、晾干的野菜。
眾目睽睽之下,他吩咐眾人將這些東西分給每家每戶。
每戶村民得了一百斤粗糧、幾十斤肉,新鮮的肉,還有鹽巴、干野菜。
大家將粗糧熬粥、鮮肉凍起來,每日定份定量,有糧有肉,還能喝些撒著鹽巴的野菜湯。
大家都問老族長,那些東西是哪里來的?老族長也不隱瞞,他笑著說:“每年秋收時,我都會悄悄吩咐村里幾個最可靠、最忠心的人,設(shè)法從谷堆上偷走一些糧食。
到了第二年,便將去年偷走的糧食拿出來,換成今年的新糧,再重新藏起來。同時,再從今年的新糧堆上偷走一部分,是去年的一半……
十幾年過去了,每年從糧堆上偷走的糧食越來越少,但存糧總量卻逐漸增多,且?guī)缀跏切录Z”。
哦,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連佩服老族長的智慧,看的遠(yuǎn)、想的遠(yuǎn)。
可是,那些牲畜呢?
老族長又笑了:同樣的道理,還是那個最可靠、最忠心的村民家,每年獻(xiàn)出一兩只豬崽、羊崽,還有套住的活野兔,修個圈舍,養(yǎng)了起來。
清晨大家還未睡醒時,去喂一次,晚上都休息了,再喂一次。野草、秸稈、麥麩,都可以。養(yǎng)的不多,但它們會繁衍,尤其野兔,繁殖速度十分驚人。
眾人再次點頭,紛紛贊許老族長,他真是全村人的大救星。
可是,這些糧食,又存在哪里?牲畜養(yǎng)在何處?誰負(fù)責(zé)此事?為何大家一點都不知曉?
老族長笑言:明年開春,他自會告訴所有的人。
此事傳開,村民們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神態(tài),大家再也不慌了。可沒過幾天,老族長卻悄然離逝,大家再次慌了神。
后來,眾人才終于知道:老族長存糧、養(yǎng)豬養(yǎng)羊之地,就是他經(jīng)常說起的那塊禁地。
而他口中那幾個最可靠、最忠心的人,就是他的子孫。
那些東西沒有分完,老族長存下的:還有來年的谷種,不少豬羊、野兔……
后來,村民們厚葬了老族長,并推選他的長子為新族長。
痛定思痛,次年開春后,村民們將河水引到低洼處田地里,用以種植不耐旱的莊家,而將耐旱的莊家種到高出田地中,這些田地被修成梯田,保濕耐旱。
同時,各家各戶養(yǎng)起雞鴨豬狗,對那些野兔、野豬、野雞也不再趕盡殺絕,反而借機(jī)圈養(yǎng)起來,再將這些禽類糞便撒到田里,甚至草地中。
村民們再向外開拓新田,以地勢低、平坦為主,打算種些菜蔬、瓜果棗樹之類。
漸漸的,再也不愁吃穿,新族長派年輕人到縣城找新苗、新種,去酒坊、鐵匠鋪做學(xué)徒。婦人、女子們也開始學(xué)習(xí)織布,并將獸皮打捆賣到城里。
又過了幾年,村民們終于倉滿囤滿,酒肉不斷,大家吃好、穿暖了,覺得日子非常不錯,只是逢年過節(jié),還會想起他們的老族長、老祖宗”。
講到這里,仲逸突然停了下來,動動喉結(jié),似乎有些口干舌燥。一旁侍候的太監(jiān)立刻領(lǐng)會,為他奉上一杯清茶。
“后來呢?后來怎么樣了?”,朱厚熜催問道。
仲逸緩緩放下茶杯,心里卻不由暗暗叫好:“果真是高手啊,聽到這里,還惦記著后面”。
“哎……”,仲逸微微嘆口氣:“后來,一伙盜匪路過這個村子,將所有存糧、家畜、酒肉全部搶走,村民又要挨餓了……”。
這個雞血的結(jié)尾,讓朱厚熜陷入沉默。
靠天吃飯,要餓死很多人,北虜南寇,就是盜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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