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通賽馬后，仲逸的馬兒一陣嘶鳴，總算是停了下來。

    石成立刻下馬，匆匆來到仲逸坐騎前，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卻不常有”。

    石成確定這匹馬兒并無異常之處，只得連連搖頭嘆息道：“就是一匹普通的馬啊，看不出有任何非凡之處”。

    仲逸知道自己的騎術(shù)是瞞不住了，對錦衣衛(wèi)的武將來說，這著實是一大亮點，之前外出京城辦差時就曾多次解釋過，此刻也只得笑道：“石大哥，是你的坐騎沒有吃足草料，下次一定超過我”。

    早已習(xí)慣了這種安慰，石成也不再計較這些，只怪自己騎藝不精，還說什么呢？

    他此刻只考慮驛站被劫一事：“仲老弟，你可真神了，我們今日果真在街上抓了幾個妖言惑眾之人，我讓他們順藤摸瓜，跟到馬胡同去了”。

    刑獄之事，看似枯燥，但若深入其中，便總能發(fā)現(xiàn)一些頗有意思的事情，尤其破案時，不論皇帝交辦的詔獄大案，還是民間雞鳴狗盜之類，結(jié)論倒是其次，探究這個結(jié)果的過程的確充滿樂趣。

    這種樂趣還需要有懂得欣賞之人，否則便也就成了對牛彈琴。

    身為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的鎮(zhèn)撫使，石成本能對破案之事充滿好奇，盡管他確實不是一個能明察秋毫之人，但這份好奇，加上仲逸每次的出其不意斷案，如何能讓他拒絕？

    “仲老弟，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抓住這些人？找到他們的主使，而這個背后的主使，就是此次密謀怒江驛站貨物被劫之人？”。

    石成想當(dāng)然做出這樣的判斷：“若是這樣的話，我們又是此次破案的首功者，與刑部和都察院的那些人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

    錦衣衛(wèi)慣用的手段：秘捕、跟蹤，之后便是一連串的嚴(yán)刑拷問，有飛魚服、繡春刀庇護(hù)，一把皇權(quán)在手的利劍，查處一般的案件，這一套下去，也就**不離十了。

    然有時緊憑這樣的手段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尤其山高皇帝遠(yuǎn)之處，尤其時隔許久，才來到案發(fā)現(xiàn)場時。

    就拿練武之人來說，一個武功高強還是有區(qū)別的：何為高？何為強？自然不能一概而論。

    見石成一副對自己的推斷很滿意的樣子，仲逸反問道：“如我所料不錯，那個叫三虎子人壓根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主使是誰，繼續(xù)追蹤下去意義不大”。

    才說一句便是一盆冷水，石成這次選擇了沉默。

    “其實，此案背后的主使已漸漸浮出水面，謎底就在茶館酒樓那些妖言惑眾之人口中說的話中”。

    仲逸繼續(xù)道：“謠言謠言，有的時候就是一柄利劍，殺人于無形，就此事而言，這些話顯然是經(jīng)人精心準(zhǔn)備的，而這也恰恰是他們的目的所在”。

    說實話，這一層石成確實也曾想過，就在不多時前知府衙門的大牢中，對著那三個被拷問之人，坐在木椅上的石成也想到了這一點。

    畢竟，能在錦衣衛(wèi)做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蓋的。

    “照你這么說，是有人借機想挑起朝廷和土司的矛盾，而后再從中漁利？”。

    在仲逸面前，石成也不必遮掩，他直言道：“能做這種事兒的，除了緬人，還有誰？”。

    表面看，似乎是這樣，沒有什么問題。

    怒江驛站被劫之物，有土司向朝廷進(jìn)獻(xiàn)的寶物，但同樣有來歷不明之人運量相當(dāng)不少的鐵銅、私鹽、私茶，這些東西皆被劫走。這兩者間似乎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嗯，確實是這樣的，這一點令仲逸也百思不得其解：公開將販賣私鹽和私茶的事兒顯露出來，這是找死的節(jié)奏，而鐵銅事關(guān)兵器鑄造，更不是一般人敢碰的。

    若這真的只是一種巧合，那便是太巧合了。

    僅從土司的寶物被劫一事，可以作出很多文章來：造謠者可以說他們監(jiān)守自盜，如此便會引來朝廷不滿，更令皇帝面子上掛不住，沖著臉面所在，也要表態(tài)一番的。

    若其他土司皆如此效仿，那非但可不用向朝廷進(jìn)貢寶物，甚至連田賦、雜稅等也可以如法炮制：一句話，東西被劫了，一了百了。

    最后吃虧的是朝廷，還得反過來要安撫他們。

    反之，若是土司確實沒有問題，而此案一直無法告破，同樣會引來其他人的效仿，后果是一樣樣的。

    而不管如何，朝廷勢必會對云南這一帶的銅礦、鐵礦、鹽礦嚴(yán)查，不查個底朝天怕是不會善罷甘休，這一點連閉著眼睛都能想到。

    可是，如此做，對土司有什么好處，對緬人又有什么好處？

    想到這里，仲逸不由的想到師父凌云子，若是他老人家在的話，定能指出一條明路來。

    自從那日在鹽課衙門匆匆一別后，仲逸就一直擔(dān)心師父的安危，雖有衛(wèi)叔叔在左右隨護(hù)，但衛(wèi)展、章蘇、阮文若年紀(jì)還小，加之云南這一帶地處僻遠(yuǎn)，不得不防啊

    見仲逸似乎也犯了難，石成干脆坐了下來，又覺得不舒服，索性躺在草地上：破案之事著急不得，再等等看吧。

    想到了凌云山，仲逸立刻明白：案情接下來的分析，就沒有必要再向石成講了。

    “對了，仲老弟，你大老遠(yuǎn)的叫我來這里，到底所為何事？”。

    石成也不愿再繼續(xù)之前的話題，他隨意說了一句：“總不至于就是讓我來聽聽你這沒有結(jié)果的判斷吧？”。

    仲逸微微一怔：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不遠(yuǎn)處是一塊空地，林大團(tuán)和小燈籠之前在這里觀察多日，動工的跡象還隱約可見。

    當(dāng)時，林大團(tuán)說的很清楚：此處有銅，只要開采得當(dāng)，一定是一個大銅礦。

    據(jù)仲逸從唐小丫那里得到的圖紙來看，正是印證了這一點。而之前可以秘密探查，若要大張旗鼓的開采，必定是要朝廷準(zhǔn)許的。

    “石大哥，就是此處，據(jù)陳府的人說，這底下是一個大銅礦他們本想私自開采，如同當(dāng)初黑金山一樣，若果真是那樣的話，將是云南又一場災(zāi)難”。

    此次已領(lǐng)旨辦差，恰好有石成在，以陳覃叔侄在黑金山的伎倆為口，仲逸決定在告破怒江驛站被劫一案前，先將此事推到皇帝面前。

    “石大哥，我大明如今急需補給，若真有這么大一個銅礦，朝廷會作何感想？萬歲作何感想？”。

    陳默許久，仲逸終于開口道：“到時你我必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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