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漸退,秋風(fēng)拂過,又是一年秋來到。
常言一層秋風(fēng)一層涼,不過對西南之地來說,似乎離真正的秋涼還有很長一些時間。
秋收開始,百姓們真的開始忙碌了,不過在大街之上,無論早晚,依舊行人不少,酒館客棧買賣依舊紅火,似乎這些人永遠(yuǎn)不用勞作但卻不會缺銀子花。
知府衙門輕松依舊,姜飛越覺得自己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之前對圣旨充滿信心的他,漸漸開始變得有些失望起來。
圣心難測,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但真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姜飛越還是覺得有些不適,這種感覺,在都察院時從來都沒有。
都怪自己太積極了,當(dāng)初處心積慮的討好欽差,又積極配合仲逸拿下黑金山,為的就是在朝廷面前給自己留個印象,如同一個賭注一樣。
期望越大,有的時候,失望越大……
鹽課提舉司衙門一切如舊,木木花上次鬧了這么一出,不過很快被平息下去。他老爹來說了半天的好話,深知自己的寶貝女兒是如何的刁蠻,只能一路致歉下去。
至于木木花,她也覺得不虛此行:見到了仲姝,也確定了仲逸的身份,不再是初次見面那樣,連個名字都不知道。
說起那個神秘的組織,仲逸細(xì)細(xì)打聽一番,木木花也如實(shí)回答,將她知道的全部說出,毫無半點(diǎn)保留。
回到土司大院,木木花便越發(fā)開始折騰:死活要老爹拒絕了這樁婚事,又是絕食,又是哭鬧著上吊,土司老爺只得命丫鬟日夜輪流看著,就怕有個閃失。
天不遂人愿,偏偏在這個時候,土司大院傳來消失:說是姑爺突發(fā)怪疾、暴病而亡。
這個消息對土司老爺來說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對木木花而言,雖談不上滿心歡喜,但絕不對不是壞消息,她甚至于說出老天有眼之類的話,而且不再絕世。
聽說木木花胃口大增,又派人到鹽課衙門口的小吃攤上叫了吃的,而且也只要了三樣:鴨血湯、芝麻燒餅,湯是酸辣那種,還有哪家專門秘制的醬菜,聽說是祖?zhèn)鞯模兜老喈?dāng)不錯,下飯是極好的。
紙里是保不住火的,這個消息很快傳了開來,有人說是木木花克夫,還未過門就死了男人,這是極不好的征兆,這樣的女子,以后誰家還敢娶進(jìn)門?
說法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會真正的統(tǒng)一,也有人說是木木花的男人自己命薄,有人更是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早就聽說這個男人身體就不好,整天呆在家里,幾乎足不出戶,身體能好的了嗎?
現(xiàn)在出了這種意外,能怪木木花嗎?在這種說法的支持者來說,嫁禍木木花,簡直就是強(qiáng)詞奪理。
還有人說木木花富貴不淺,那個男人無福娶她若是換個其他女子,或許也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意外了。
土司老爺覺得很沒面子,讓管家緊閉大門,謝絕一切來客,又派人將散步謠言者狠狠教訓(xùn)一通,不過即便這樣做,最后還是沒擋住堪比潮水的謠言。
土司衙門忙的一片雞犬不寧,木木花卻一點(diǎn)也不著急,她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丫鬟忙著進(jìn)進(jìn)出出,吃喝了不少,絕食的事兒是絕對不會發(fā)生了,不過考慮到老爹的心情,也只得乖乖躲在一旁偷著樂。
幾次欲派丫鬟向鹽課衙門打聽點(diǎn)消息,但最后想到老爹派人盯得緊,只得作罷,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她的美好心情。
經(jīng)過一番權(quán)衡,木木花認(rèn)為:雖然自己的身世不“不錯”,但與仲逸的幾個夫人個個來頭不小,尤其那個叫袁若筠的,竟然是禮部尚書的千金。
從此以后,木木花這位大家閨秀,不再說起自己的家世,那怕是做個最小……
鹽課衙門依舊,衙役們依舊操練,皆是一等衙役的節(jié)奏,灶戶們制鹽的成效越來越高,蒸蒸日上的感覺。
仲逸的日子過得越發(fā)輕松,與知府衙門不同,鹽課衙門對之前怒江驛站一事,早已散去,對朝廷旨意的期待,也就不可同日而語。
然畢竟是從翰林院來的,又有京城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石成、京衛(wèi)指揮使司林宗武的特殊關(guān)系,仲逸的消息來源自然不同于姜知府,這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師兄林宗武回到京城后,立刻去了仲府大院,見過袁若筠后,將云南的情形告知于他,而后便再去吏部,找到了袁若晗,二人就朝廷的差事說了幾句。
這日午后,仲逸帶著肖大可和程默出了衙門,出城后直奔向南方向,不為別的,只為林大團(tuán)的一個邀請。
大理城中,誠信堂分店今日格外熱鬧,分店掌柜羅英一番張羅,所有伙計如同過年一般,儼然最高的姿態(tài)在對待這件事。
誠信堂京城總店,堂堂的穆少東家要來云南大理府,對所有伙計來說或許這是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后一次見面。
這個消息很早就傳到了鹽課衙門,陶朔為此不惜幾次三番前來報信,如同當(dāng)初在陳府做臥底時,對陳覃的客人,幾乎是十里一大報、三里一小報。
羅成因為在黑金山露面的緣故,他一直沒有出現(xiàn)在鹽課衙門,若沒有特殊意外,穆一虹離開這里后,他們也將返回京城。
同樣,若沒有意外,羅英和陶朔將永遠(yuǎn)不會再來云南。
仲逸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告知仲姝,這位仲夫人自然知道穆一虹之事,斷然沒有不支持的道理。
誠信堂店鋪買賣本就是一個謎,這在外人看來不算什么,但知道此事的卻沒有一個敢隨意張揚(yáng)的。
考慮到仲逸的特殊身份,再有之前才發(fā)生過怒江驛站被劫一案,羅英和陶朔也露臉不少,與穆一虹見面的地點(diǎn),自然也就不能選在誠信堂。
林大團(tuán)家在村中,這是一個一家發(fā)生點(diǎn)事,全村就會都知道的的地方,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這么的大事兒,豈能瞞得過村里的人?
“找一個僻靜之地,周圍務(wù)必要安靜,就說我們鹽課要探查鹽井,閑人不得往來”。
仲逸之前早就叮囑過:“在衙門挑幾個可靠的兄弟,一定要將此事做的周全,不得有任何閃失”。
此事交由程默好肖大可去做,事已至此,也沒有隱瞞他們的必要。況且以林大團(tuán)和肖大可的交情,即便今日不說,日后也斷斷是瞞不住的。
仲逸單人單騎來到密林之中,稍后林大團(tuán)一家在陶朔的帶領(lǐng)下前來會面,時間與之前約定的剛剛好。
“仲大人……我……我們一會見了語兒,……該怎么說呢?該說些什么呢?”。
林大團(tuán)的女人太過激動,自從陶朔前去通知他們后,全家人激動不能自已,竟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林母只有不停的抹眼淚,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大團(tuán)本是要安慰她的,但再看看自己的神情,似乎也強(qiáng)不到那里,最后顫抖著雙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么來。
倒是林夢杰,也就是穆一虹的阿弟,雖不像爹娘那樣激動,但想起從未見過面,或者毫無印象的阿姐即將出現(xiàn)在面前,還是沒有忍住。
情緒這東西,實(shí)惠感染的,再看看一旁的爹娘,林夢杰也只能不停的勸說著二老。
“仲大人……此事……就全交給你了……”。
林大團(tuán)竟然跪了下來,聲情并茂道:“你是我們一家人的恩人、大恩人。此恩情,我們今生無以為報,來世當(dāng)牛做馬,也定要報的……”。
又是這番話,仲逸聽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能駁了這份真情。
他轉(zhuǎn)身向陶朔吩咐道:“周圍都是我們的人,他們只知道我今日要見一個重要的人,但不知道具體是誰,你馬上回城去誠信堂,告訴羅英……”。
說著,仲逸便將之前寫好的一封書信交到陶朔手中,這是他的親筆信,穆一虹一看便知。
陶朔自然領(lǐng)會,關(guān)于誠信堂的事兒,他心中最清楚不過:早在京城時,他就在穆一虹那里做過事兒,自然知道其中內(nèi)情。
“仲大人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陶朔說了這么一句,便轉(zhuǎn)身欲離去,他看著林家人的模樣,心里不由的泛起一股辛酸,本想勸說一番,但想想,最后還是算了吧。
陶朔離去后,這里就只剩仲逸和林大團(tuán)一家人了。
不,確切的說,這里還缺一個穆一虹,她也是林家人。
對的,她是林家人,不再是穆一虹。
對這位翰林院出身的仲大人來說,他自然能分清情與理之爭,那怕是他深有體會,如同當(dāng)年再回義中村見老姑和村中其他人時。
離開義中村時,他只有八歲,那個叫難難的男孩,而相比而言,穆一虹又會比他多什么呢?
“大團(tuán),有句話……或許你難以接受,但本官在這里還是要說的”。
猶豫再三,仲逸決定還是說了出來:“你們這里有三人,對穆一虹而言,都是一家人,你們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穆一虹一人,她或許知道自己的爹娘,但并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阿弟”。
說到這里,林母又是淚水滿面,林大團(tuán)似乎聽出了什么,只得默默收起失態(tài),開始勸說起來。
你們再想想,一虹現(xiàn)在還不得而知,若是見面后突然說出這個消息,她又是該做什么反應(yīng)?這個你們想過嗎?。
仲逸再次說起當(dāng)初穆一虹給他的那個香包,連同只有這里人才知道她背后的月牙胎記,無非也就是說明:穆一虹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
有義中村的經(jīng)歷,仲逸不想再繼續(xù)這種場面。
好在,當(dāng)初還有小彤,這是村里人給她定的娃娃親,還有田二叔,若是沒有他們,那么他這位蠡縣縣衙的仲先生,在得知老姑龔?fù)跏先ナ篮螅质窃鯓拥姆磻?yīng)?
可惜,這里沒有小彤,沒有田二叔,而他這位鹽課衙門的提舉司提舉大人,就要擔(dān)起這個角色。
想到這里,仲逸決定改變主意:為了穆一虹,也為了林大團(tuán)一家。
林大團(tuán)終于明白了仲逸用心良苦,他起身道:仲大人,此事……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我聽你的便是……。
畢竟是林大團(tuán),能做到鹽戶里的頭把手,絕非浪得虛名。
行業(yè),不分高低,能做到一定的高度,絕非一般人,這似乎是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
仲逸不再猶豫,他繼續(xù)道:“穆一虹,她現(xiàn)在就叫穆一虹,這個名字伴隨了她這么多年,現(xiàn)在猛地讓她叫做林夢語,她是絕對不能接受的,我們?nèi)绱恕薄?br />
林大團(tuán)微微一怔,三人立刻換了一副神情,內(nèi)心從未有過的強(qiáng)大:這是親情的力量,換做誰身上都會這么做。
“仲大人,我們都聽你的,只要語兒,哦……不,是一虹能接受,我們都可以做,也……能做到”。
說話的是林母,這個鄉(xiāng)下女人,跟著林大團(tuán)這么多年,走南闖北的,也算是見過世面的。
世面這種東西,或許在平時不算什么,但真正在關(guān)鍵時刻,是否有過同樣的經(jīng)歷,一看便知。
顯然,這一點(diǎn),林家人做的很好。
“好吧,既然是這樣,我們就都聽你的……”。
林大團(tuán)再次表態(tài),所有人從之前躺在地上,此刻已全部站了起來。
陽光下,林中蝶飛鳳舞,秋后的天氣格外清爽,久在城中呆過的人,能見到這番景象,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仲逸在享受這種安靜,一種來自多年的百感交集,一種來自托付之后的信任,全然沒有了翰林院、沒有了北虜南寇,甚至于他的光輝經(jīng)歷。
城中,誠信堂分店,羅英再次一通安排,終于做好了所有的準(zhǔn)備。
“少東家,事已至此,那我也就只好實(shí)話實(shí)說了……”。
見穆一虹說仲逸不在鹽課衙門,羅英只得說出實(shí)情,并將陶朔送來的那封書信呈上。
穆一虹沒有猶豫,看過信件后,只是微微一笑:這個仲大人,每次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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