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雅科夫都會到大媽和小彼得家里，作為軍官，他享有隨時出入軍營的權利。米莎則只能在周末的時候出來，幾次后，雅科夫干脆利用職權之便，每次點名叫米莎陪著他一起出去，幾次后，關于他們倆的傳言開始在營地里傳播，直到伊萬找到雅科夫。

    “雅沙，聽說你和米莎·米哈伊洛維奇中士走的有些近？”伊萬面色嚴肅的說，“米莎中士的父親是沙皇時代的貴族，在1921年曾經參加過白匪軍，因此她的政治背景很有問題，”伊萬靠近了雅科夫，“雅沙，你知道我的任務，我們一起同生共死，我很愿意提攜你一下，但前提是你自己不能犯錯誤，和米莎見面就是這么一個錯誤。何況......上面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如果你要找姑娘，最好找一個政治背景清白的姑娘，如果是紅軍戰斗英雄的女兒就更好了。”

    雅科夫無奈的看著伊萬，他知道對方是為了他好，“伊萬，我和米莎的關系并不像你們想的那樣，我在外面認識了一戶人家，經常去他們家改善一下伙食，米莎也和那家人有點關系...所以，你知道的，我就是順手幫幫她而已。”

    “好吧，不過我覺得你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畢竟，這會招致很多人的誤會的！”伊萬決定不再這方面繼續討論下去，“你覺得我們的新部隊怎么樣？”提到這個話題，雅科夫的臉色陰沉下來，“一群訓練有素的烏合之眾啊！”

    有了伊萬的告誡，雅科夫只得盡量避開米莎，也開始減少出軍營的次數，把心思放在部隊訓練上。這么一支新老混雜的部隊有著很多問題，幾名老兵看新兵的眼光里都帶著輕蔑和歧視，這一點甚至連雅科夫自己都不能免俗，他們總是覺得新兵話太多，問的問題太多，戰術動作沒一個到位的，總是婆婆媽媽，性格畢竟暴躁的格里戈里老爹幾乎每天都會對這些補充兵們又踢又打，他總是罵罵咧咧，“這群混蛋根本撐不過第一次戰斗，干脆現在就挖好墳墓將他們塞進去！”

    而老兵之間也有很多問題，格里戈里老爹是個不錯的好兵，甚至是個好班長，但他并不是一個好的副排長，他那暴躁的性格讓士兵們都害怕他，而他解決事情的思路也是簡單粗暴，可是副排長比班長更需要動腦子啊。

    弗洛斯比格里戈里老爹更像一個副排長，他總是笑瞇瞇的，讓人看了很親切，新兵們更喜歡找他傾訴，而他也比較喜歡動腦子，問題出在他的戰斗經歷上，根據記錄，他在之前的戰斗中拋棄了自己的指揮官，要知道，他可是警衛排的，光這一點就掐斷了他晉升的道路。

    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上士，雖然面目猙獰，卻是一個老好人，人們還看見過弗洛斯發火，那是一次一名新兵在訓練時將迫擊炮彈掉在地上，弗洛斯當場就像發了瘋的獅子一樣一腳將新兵踹了多遠；而尼古拉，從來沒人看到過他發火，當然，因為那兇惡的面容很多新兵第一眼看到他時都畏畏縮縮的。

    不過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他是最好相處的老兵了，新兵們不敢開其他老兵的玩笑，卻敢跟他勾肩搭背，他的口頭禪也是前線一直流行的一句話：“各年齡段的戰士們，聯合起來！”這模仿布爾什維克的“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口號人人都知道，可只有他會不斷掛在嘴邊。這么一個性格過于溫良的老兵，不僅無法擔任軍官，甚至連自己的班都帶不好。

    季米特里·費德羅維奇中士是唯一不擔任任何職位的老兵，因為他到現在為止都沒說過一句話--不說話怎么擔任士官？米莎根本看不出來他有什么毛病，營部軍醫在檢查后下了“身體健康”的結論，對于其不說話的原因，只能歸結為心理因素。所幸季米特里作為一個士兵還是合適的，他會主動完成所有他該做的事。

    比起排里的老兵，更讓人擔心的連長康斯坦丁諾維奇上尉，康斯坦丁諾維奇是剛從軍校畢業的軍官，很顯然，步兵學校里所教的東西落伍了，這位連長甚至不會使用工兵鏟和刺刀，更糟糕的是，在一次全連演練中，大家都發現他也不會利于起伏地面安全的接近敵軍陣地，有人很憂愁，也許戰斗一開始他們就會失去自己的連長。

    雖然問題很多，但訓練依然要繼續下去，每一天，老兵們都把自己所知道的教給新兵，這樣不僅僅是在幫助他們保命，也是幫助自己，只有活下來的戰友越多，自己才越有可能活下來。

    每天早上，后勤處的人會來給大家發報紙，雅科夫會在全排的集會上把報紙讀一遍，然后撕開分發給士兵們--這是卷煙必須的材料。

    米莎來了幾次，都被雅科夫以“訓練很忙”來搪塞掉，后來她也不再來了。不久后，營部來了一位“誦經員”，魯茲杰夫政委同志，這是一個年紀比較老的軍官，身材偉岸，臉上帶著酒窩，眼睛有神，軍服被整理的一塵不染。他來的第一天，就到各個營房進行檢查，全連官兵都被集合起來訓話，

    “你們看看你們的營房！我無法相信這是一群紅軍士兵的營房！連法西斯都比你們整潔！”他大聲咆哮著，不斷從隊伍中挑出倒霉蛋去罰跑步。在折騰完了士兵們以后，魯茲杰夫政委又來到軍官隊列，他用犀利的眼光掃視著軍官們，注意他們的儀表和軍服，很久以后才滿意的點點頭，“看來你們能擔任軍官確實優于那些裹腳布們，但是！我要說，你們仍然是一群廢物！”聽到他的話語，軍官隊列出現了一陣騷動，所有人都用不滿的眼神看著他，魯茲杰夫政委不為所動，繼續說著，“作為軍官，你們不僅僅要管好自己，還要帶動士兵們，把他們訓練成合格的紅軍戰士，讓他們充滿光榮偉大的使命感。現在是戰爭時期，祖國需要我們做一名好軍官，帶出一群好士兵來打擊法西斯匪幫，可是你們看看你們帶出來的兵，一個個懶懶散散，這像個紅軍戰士嗎？我需要的是軍官，不是牧羊人，如果誰的排在近期沒有改觀的話，我不介意換個排長！現在！跟上你們的士兵，陪他們一起跑！”

    政委同志一來就給了大家一次下馬威，在他的余威下，軍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隨著第一個人的帶頭，他們四散開來，加入士兵隊列一起跑了起來。

    懲罰性的跑步直到天黑了才結束，對于新兵們來說，一天時間的跑步外加沒吃午飯能讓他們崩潰，但對于那些老兵和軍官們，這只是小菜一碟。對于他們說，比起被德軍飛機追得連跑三天三夜的情況來說，這已經是天堂了。

    晚上，營長讓勤務兵開了個小灶，拿出自己珍藏了很久的德國啤酒，將所有的軍官和部隊骨干都叫到了指揮部，為魯茲杰夫同志開了個小規模的歡迎會，這個時候，雅科夫才見識到這位威嚴無比的政委同志的另一面。

    只見政委同志和各個連隊的連長開懷暢飲，他一手拿著煙斗，一手拿著水杯，水杯里裝滿了酒，他就這樣一邊喝一邊大聲說著話，“那個德國人看到我沒有武器，舉起步槍就向我射擊，我是誰！我可是魯茲杰夫，頑強的紅軍政委，畢業于伏龍芝軍事學院，打過芬蘭人，打過日本人的老兵，我撿起手邊的鋼盔就砸了過去，然后乘著他發愣的時候，掏出手榴彈就撲了上去，用手榴彈狠狠的砸這雜碎的腦袋，一下兩下.....諾，就像格里戈里耶維奇同志開那個英國罐頭一樣，我砸了十幾下后，看了一下手榴彈，嘿！還能用，只是上面沾了點白腦漿而已！”

    格里戈里耶維奇將剛剛煎好的牛排遞給了政委同志，政委接過去，看著這盤牛排，“唉，比起這些食物，我更希望后面能多派幾個師過來......那樣你們就可以帶著那群新兵在后方多訓練幾天了......”

    雅科夫猶豫了一下，“魯茲杰夫政委同志，我們是不是要上戰場了？”

    魯茲杰夫政委沉默的點點頭，“雖然還是軍事機密，不過告訴你們也無妨，等另外兩個師一到，新補充完畢的第三集團軍就會被并入中央方面軍去，而你們這些原第三集團軍的老兵們將會和這些新兵一起被補充到第13集團軍去。”

    氣氛有些沉悶，魯茲杰夫突然舉杯，“不說這些了，來來來，我們來喝酒，酒可是俄羅斯人的必需品啊！”這句話重新掀起了氣氛，一屋子俄羅斯大漢迅速喝光了啤酒，然后覺得還不過癮，又開了伏特加，像灌開水一般喝了起來。

    最后，明顯喝高了的魯茲杰夫政委指著桌上還剩下的一些德國罐頭吩咐道，“把這些給那些士兵們分了，讓他們也嘗嘗，告訴他們，只要好好打仗，我們就能從敵人那里繳獲這些東西！”

    雅科夫跟格里戈里耶維奇相互攙扶著離開了指揮部，他將格里戈里耶維奇送進了自己的營房，又邁著略微迷亂的腳步走向自己的營房，這時，他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米莎，軍營里的一朵鮮花，她穿著一身草綠色軍裝，帶著船帽，就站在那兒，看著雅科夫，“米莎？”

    米莎手里拿著一封信，她聽到雅科夫的聲音抬起頭來，臉上帶著茫然無措的表情。她似乎變的弱不禁風，見到雅科夫后整個人開始微微傾倒。雅科夫見狀，趕緊上去扶住她。

    “怎么了，米莎？”雖然伊萬曾經告誡過他遠離這個女人，但是此刻，看到米莎那嬌弱憔悴的樣子，他說什么也硬不下心腸來不管她。

    “雅科夫......”米莎的聲音與平時大不相同，那是帶著沙啞并且充滿哀傷的聲音，她的臉頰上流下兩行淚，“我姑媽他們......失蹤了.......”

    在雅科夫的勸說下，米莎平靜了下來，開始緩緩講述具體的情況，“之前我一直想找你，可是你卻總是避開我，后來......伊萬少尉找了我，他跟我說我應該和你保持距離，具體的并沒有告訴我，他似乎是說你的出身背景也不好，但因為作戰英勇，現在正處于考察的關鍵時刻，讓我不要再接近你，所以后來我就沒再來找過你......”

    米莎頓了頓，臉色有些微紅，“雅科夫，我承認我對與你之間的未來有過憧憬，不過伊萬少尉對我說的話也確實提醒了我，我不該再來找你，這會耽誤你的前程的.......”

    雖然之前已經察覺到某些跡象，但雅科夫也沒想到米莎會親口對自己承認，他沉默的聽著米莎的聲音，然后出聲打斷她，“米莎，說真的，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我一直只把你當作一個普通的同志，但是.....無論伊萬對你說了什么，請你告訴我，今晚到底怎么了，你姑媽他們是怎么回事？哪怕只是以同志的關系，我也希望你能過的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臉的悲傷！”

    他看著米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抱歉，我說這些話可能有些假好心，畢竟，我確實對你沒有什么男女之情，卻又要求你向我吐露心聲......”

    米莎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項鏈，項鏈材質是很值錢的黃金，但吸引雅科夫的確實項鏈上的掛飾，那是一個六角星，那是猶太教的標志--大衛之星，”我是猶太人，我姑媽他們也是......”

    “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是姑媽家收養了我。大饑荒的時候，整個烏克蘭都在死人，路面上，房屋里，因為饑餓而死的人比比皆是，姑媽一家也很困難。他們的鄰居都通過黑市將自己的孩子送走了，這些孩子被送往未知的地方，從此再也沒有音訊.......姑媽也將自己的孩子送走了，但他們一家卻留下了我......”

    雅科夫看她又要落淚，趕緊泡了一杯熱水給她，米莎喝下了熱水，又開始敘述，“戰爭開始后，國家號召所有年輕人都參軍。我姑媽一家因為背景不好很多政策都無法享受，假如我能參軍，姑媽一家就能享受到和普通居民一樣的待遇，姑媽養活了我，所以我想要讓他們活的更好。”

    “不過就在前天，姑媽所在的利夫輔鎮已經失陷在德國人手里，我在前幾天就寫信讓他們離開那里，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怎么樣了...”米莎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淚，站了起來，“雅科夫少尉同志，謝謝你的熱水，我沒事了，我只是向找個人傾訴一下。”說著她就帶上門走了出去。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