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何瑾同陳銘一同向衙門應卯。
一路上,不少街坊百姓都向兩人打招呼,越是快到衙門的時候,打招呼的人就越多:“瑾哥兒,今日怎么跟陳師爺一塊兒上衙門呀?”
“瑾哥兒,我聽說昨天,你扛著陳師爺上你家了?”
“瑾哥兒,昨夜陳師爺是不是,在你家留宿了?.......”
何瑾郁悶地聽著這些問題,總覺得大家看他的眼神兒,有些怪怪的。但涉及到火炕商業的機密,他也不能如實回答,只能含混地應付過去。
待到兩人進了衙門后,衙前街的百姓們,才一個個興奮地聚在了一起,八卦道:“怎么樣?我就說瑾哥兒這孩子有本事兒吧,大病剛好,他就搭上陳師爺的線兒了......”
“你知道什么呀,我聽說衙門里的差事兒,就是陳師爺幫著弄的!”
“唔?.......這是為什么?難道,傳言瑾哥兒是陳師爺的私生子一事,是真的?”
“瞎說什么呢!你這等亂嚼舌根之人,到地府后可會被拔舌的!”又有知情人士開口了,神神秘秘地說道:“據說瑾哥兒能攀上陳師爺的線兒,是因為兩人之間......嗯,是真愛!”
眾百姓一時興致盎然,談論最多的,當然是昨天何瑾追著陳銘,然后一把霸氣扛回家的轟轟烈烈......
得虧何瑾沒聽到這些。
否則,他估計會讓衙前街店鋪的墻上,鑲入不少人:這都什么人呀?古人要矜持些,你們這么八卦真的好嗎?
到了縣衙后,陳銘和何瑾就要分道揚鑣?珊鋈槐阃瑫r發現二堂那里,正吵吵嚷嚷的。
上前一瞧,只見一位身穿玉色皂緣寬袖襕衫,腰系黑色絲絳,頭戴黑色軟巾,腦后垂下兩根長帶的縣學生員,正在跟些衙役皂隸叫囂著,情緒還十分激動。
歷史發展到大明朝的時候,讀書人的地位早已然凌駕農工商之上,為一等一的公民。
而衙役皂隸不過衙門的爪牙,乃賤籍人士,對付尋常百姓還行?蓪Ω镀鹦悴畔喙珌,他們就顯得很是畏手畏腳了。
故而,那生員雖只是一人,卻壓得那些衙役皂隸不敢輕舉妄動,聲音也十分洪亮出眾:“堂尊在上,在下的案子三日來絲毫沒有頭緒,冤屈不得伸理。倘若再無線索,學生只好去府城另行投狀,老大人休要怨我!”
何瑾聽了這話,不由眉頭一皺:這生員挺生猛的啊,竟然來衙門威脅知州大老爺了。更奇怪的是,姚璟這會兒也沒露面,竟真讓這人騎在了脖子上......
陳銘一看何瑾疑惑的神色,不由開口道:“你是刑房的人,不可能連這個案子都不知道吧?......也是,嚴秀才之妻失蹤時,你尚未入衙門。”
聽陳銘這么一說,何瑾頓時便有印象了。昨日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確實聽刑房的書辦談論過這事兒。
這案子說是嚴秀才的娘子,三日前回娘家省親,結果出門后便失蹤了,娘家夫家均不見人。
如此人口失蹤案擺在眼前,姚璟自然派了捕快衙役嚴密查訪,還勒令五日一比,限期破案。
可奇怪的是,捕快衙役從嚴秀才家到他老丈人家,來來回回地走訪了數遍,將該問的人都問了,就是沒一點線索頭緒。
眼看五日時間即到,這不心憂愛妻的嚴秀才,便親自跑來了衙門催促。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何瑾也不由同情起這位嚴秀才。
這時姚璟也露面了,雖然心中很不爽,但本著同是士林之人的關系,他還是溫言勸慰道:“賢生你要曉得,我朝為防亂訴濫訟,是不許越級告狀的。你且寬心回去,本知州必加派人手調查,給你一個結果!
隨后,嚴秀才又情緒激動地跟姚璟說了些什么,姚璟也耐著性子繼續勸慰。
最終,嚴秀才拱手告辭,姚璟似乎才松一口氣。接著,他又將快班的捕頭胡不歸喚來,狠狠訓斥了一頓,勒令后日必須拿出個交代來。
對于這一幕,何瑾也就當看了個熱鬧:畢竟,這根本沒他什么事兒......
可陳銘卻面露難色,嘀咕著道:“大老爺如此心緒不佳,老夫若主動撞上去,這豈非是?......”
“豈非是雪中送炭?”何瑾卻突然接過話來,對著憂慮的陳銘微微一笑,道:“陳師爺,你帶去的可是澤披一州的好消息,正是要在大老爺心緒不佳的時候提出,才顯得急人之所急嘛!
“對呀,你這小子真是與眾不同,歪道理就是多!......”
陳銘先是一愣,隨即怪異地瞟了何瑾一眼,倒也沒怎么震驚:畢竟,這孩子的邪性,他已領教過很多次。見怪不怪后,也就有些麻木了。
然而,隨后他又是雙眼一亮,跟狐貍盯著一只肥雞般看向何瑾,嘿嘿問道:“小子,你對這個案子,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何瑾心中不由鄙視起這老頭兒:你什么意思,把我當萬金油啊,這案子我能有......呃,我好像還真有點想法。
于是,郁悶歸郁悶,但何瑾還是分析言道:“人口失蹤嘛,無非就兩種情況,一種是嚴秀才之妻自己跑了,另一種就是被人綁架挾持了。要是第一種,那破案可就難了,不過要是第二種,便只能證明一件事兒!
“嚴秀才夫妻兩小無猜,感情甚篤,自己跑了的可能不大?扇羰潜蝗私壖軖冻,為何一路上會無人知曉,絲毫沒有任何線索頭緒?”陳銘揪著胡子,疑惑問道:“而這等詭異,又能證明什么事兒?”
何瑾嘿嘿一笑,道:“這證明那些捕快衙役,根本沒有問對人!”
“陳師爺,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等綁架挾持的案子,最應該問的是那些城狐社鼠、地痞無賴。普通良善的百姓,你就是再探訪地仔細,他們該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又有何用?”
“妙啊!”陳銘興奮地不由一揪胡子,拍腿大笑道:“你小子,果然啥事兒都別有見解。如此離奇的案子,也能一眼就看出關竅所在!”
“呵呵.......”何瑾搖頭笑了笑:隨口這么一說,他也就是想幫幫那位愛妻狂魔,并未如何放在心里。
兩人就此別過,陳銘去他的簽押房,何瑾拐彎兒走入了刑房。
一進刑房的大門,那股等級森嚴、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就壓過來了。尤其看到汪卯明那張死人臉,面無表情地向他撇來時,何瑾就不由覺得渾身難受。
“還有一日時間!”汪卯明哼了一聲,還是用那副瞧陰溝里蛆蟲的眼神望向何瑾,道:“完不成那些卷宗歸檔,趁早現在就走人!”
說完,他一甩袖子,顯然為今日沒抓到何瑾遲到而不甘。
不過,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轉過身來對著何瑾繼續訓斥道:“再次重申,衙門里不養廢物!讓你熟悉公務此事兒,就是拿到大老爺那里,也是我有理!”
何瑾面色還是一片平靜,心中卻如山洪暴發,那滾滾流動的字眼全都是:汪卯明,我日你十八代祖宗!.......
可罵歸罵,他也知眼下自己初來乍到,根基淺薄。
想跟朝廷吏部在案的吏員斗,實在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就算是姚璟這位知州大老爺,也只能建議吏部罷黜,而不能一揮手讓汪卯明滾蛋。
為今之計,只有司刑虐我千百遍,我待司刑如初戀。
何瑾努力調整一番自己的面部肌肉,才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回道:“多謝司刑大人愛護,小人曉得了。”
“哼!.......”汪卯明這才滿意了,趾高氣揚地邁著螃蟹步走入了辦公室。
隨后,何瑾才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想著不被汪卯明整死,今天就要再弄好一些卷宗出來。
可手上寫著卷宗文案,心思卻止不住地飄到了別處:唉......不知道,陳銘老爺子今日能不能搞定大老爺?若是可以的話,那自己的穿越人生,才算真正起步啊......
想著這些,何瑾就不由開始神游天外。仿佛還看到了一汪金錢之河,正緩緩地向他口袋流來。
想著這等美事兒,一時間倒也覺得那憋氣和壓抑,沒那么嚴重難受了。
只是他一點都不知,此時他得過且過的模樣,完全已跟那些老書辦們毫無二致、完美融入了。
甚至,他后來還忽然被人輕推了一把,身旁那位胖乎乎的書辦小聲提示道:“汪死人臉出來了。兄弟,趕緊裝一下......”
“嗯嗯,多謝!”何瑾不由與那人相視一笑,一下就覺得自己非但融入了這刑房,還找到了前世上學的時光。
記得,上學時窗外驟然出現班主任大臉的情景,實在跟這會兒的汪死人臉,有異曲同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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