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侖和李承祐一副狼狽為奸的模樣走來,坐在錦衣衛正堂的何瑾,忽然就覺得有什么不祥的預感:“你們兩個,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兩人這才一抬頭,看到何瑾也明顯一愣:“小叔父,你怎么又來了這里?”
“倭寇作亂,鹽司那里又沒什么事兒,而我表面上要撂挑子,實際上得要”說到這里,他下意識地住口。
隨即,又疑惑地看向兩人反問道:“別管我干什么,倒是你們兩個,最近關系進展飛速啊。這恩愛秀的,勾肩搭背還笑得如此騷浪賤說,是不是背后講我壞話了?”
本來兩人心里還有點小內疚,可一聽何瑾這樣形容兩人的笑,他們當時就好不愧疚了,連連擺手一臉正氣回道:“沒有,絕對沒有!叔父那么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我們夸都來不及呢,又怎么會說叔父的壞話?”
聽了這話,何瑾頓時就了然了,點頭道:“哦那肯定就是說了。不過,現在我懶得搭理你們”
說著,他就望向李承祐,道:“那個混血腦殘倭寇的情報,套出來了沒?”
聽到正事兒,李承祐面色就認真了起來,傲然回道:“來了錦衣衛衙門,就算是銅皮鐵骨,也能給他熬出二兩油來。更何況番邦那等沒見識的東西,還以為死是多么容易呢”
“唔”何瑾就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問道:“都套問出什么情報了?”
“什么都有,包括此番來淮安的人數兒、戰力、目的,還有他們的組成,以及老巢什么的,全都一五一十地招了。”
李承祐傲嬌地說道,卻不料何瑾還是不滿意,道:“就這些?其他的呢?比如他們聯絡了淮安的哪些官紳,還有手下有多少大明本土的賊盜,以前是如何勾結商賈走私一類的呢?”
“這?”李承祐臉色當時就有些惱怒了,惡狠狠地道:“侄兒這就再去請他吃幾道菜!”
聽到這里,何瑾就明白了,擺擺手道:“不必了,大概他只是個小頭目一類的角色,知道個一鱗半爪的。但真正大明沿海官紳跟倭寇勾結的內幕,他這個級別恐怕還接觸不到。”
說完,他就饒有興致地托起了下巴,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要徹底掰彎潘巡撫,還需要捕上幾條大魚啊”
就在這個時候,劉火兒匆匆趕來,道:“老大,張僉事,徐千戶,倭寇那里有動靜了,巡撫大人要你們速速去府衙商議軍務!”
“具體什么情況?”
“不太清楚。”劉火兒神色凝重,道:“據說是倭寇襲擾了我們三處衛所,兩方交兵,互有勝負。”
“哦?”何瑾登時一愣,道:“登陸才不過一日,他們就長驅直入,精確找到了三處衛所?”
說著這話,他不由默默點了點頭,心中有了計議。三人隨后不再多言,當即趕往了府衙二堂。
此時潘蕃凝目坐于正案,兩側早有一眾武將分列站立。衙門外登聞鼓咚咚咚敲響,何瑾三人緊趕慢趕,恰好在三通鼓息前,找了個位置擠下。
此時威武的府衙,比往日的壓抑凝肅中,更多幾分殺氣。潘蕃也拿出了執掌過大軍的氣勢,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緩緩環視眾將。
在角落里何瑾那兒停留了片刻后,悶哼一聲,才中氣十足地開口道:“諸位食君俸祿,自當忠君之事。如今倭寇小賊作亂,兩淮一地百姓安危,皆系于我等這些人身上。”
“值此之時,便當我等挺身而出、報效朝廷!眼下倭寇已開始襲擾射陽、建湖、高郵三地。這三地一破,淮安就只剩下城池可守。”說到這里,他再度看了一眼何瑾,道:“不知諸位,可有何良策應對?”
話音一落,這些別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武官們,眼神兒就一個個投到了何瑾身上。
明明已躲到角落里、不想引人注目的何瑾,這會兒就跟岸上的魚一樣,一下面色慘白,擺手道:“不是巡撫大人讓你們想法子,都看我干啥?”
這話就讓武官們也郁悶了:不看你看誰啊?倭寇沒來的時候,你就遷了一縣的百姓,讓他們撲了個空然后人家剛登陸,你就抓了人家一個小頭目接著沒交戰,你又弄出了狼筅和鴛鴦陣
你都這么優秀了,我們不率先想到你,還能想到誰?
潘蕃似乎也沒想到,正式第一次軍議,就遭到了這樣的冷場。
尤
其看到何瑾表面慌亂、實則嘚瑟的模樣,更是心中惱怒,又開口道:“爾等若有破敵之策,盡管直言!”
“說得好,本巡撫不吝上書請功,怎么也要他升上一級。就算說得不好,也是在拋磚引玉,本巡撫照樣歡迎!”
一個計策就官升一級,潘蕃明顯這是打出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牌。而歷來打出這牌的,通常都會收到很少的效果。
畢竟,沒誰會跟榮華富貴過不去。
當先就有個五大三粗的千總站了出來,甕聲甕氣地道:“大人,何同知已琢磨出了狼筅和鴛鴦陣,咱就帶著三衛所的兄弟,跟倭寇們拼了!”
一聽這話,何瑾差點沒笑出來。
往常他看電視劇,總覺得這樣的鏡頭有些狗血:這也叫計策?說白了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嘛而且這法子,根本一點價值都沒有。
狼筅就算制造再方便,加起來也得兩個時辰。更主要的是,狼筅不過只是件殺器,真正威力要配合鴛鴦陣。
可這陣法,就算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最最少也得操練半個月吧?哪能如此想當然說吃就端,那打仗不跟玩兒一樣?
然而,人家這千總也挺委屈,被潘蕃郁悶地瞪了一眼后,小聲道:“咱也是沒法子嘛,打仗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跟咱以前殺豬沒啥兩樣。”
瞬間,何瑾就恍然了:這位啊,你也不能說人家尸位素餐。畢竟有殺豬的氣勢,在戰場上也會是位身先士卒的猛將。
冷兵器時期的打仗,有這樣一位悍不畏死的猛將,其作用真比夸夸其談的謀士強太多了。
不過,精神可嘉,計策就免了吧
然后戚景通就站出來了,道:“大人,以卑下之見,我等還是嚴守待援為好。三地衛所扼守淮安西、南、北三面,正卡住了倭寇襲擾補給的路線。”
“他們長途跋涉前來,卻尋不到一點補給,正是窮兇極惡之時。只要我等挺住了這一時期,待大人征調的狼兵趕來,必然殺倭寇一個片甲不留。”
這一計策平平無奇,卻正合了潘蕃之前定下的軍略。
而眼下的形勢,實際上除了堅守也沒別的法子。潘蕃聞言后,不由點頭道:“景通言之有理,本巡撫也正是這樣想的。”
“其實召集眾人前來,就是想選出幾員真正忠勇的將領,分別增護三地,以彰我大明男兒的血性!”
話音一落,戚景通當即抱拳,請命道:“大人,卑下不才,愿領一支援軍前去!”
“俺也愿去!”適才的殺豬千總緊隨其后,果然表里如一,是條好漢子。
“末將也愿往!”
“卑下請命!”
“”
一時間,不少武官都站了出來。
可見大明朝到了中期,雖說朝廷有些病癥,不少武官都喝兵血、吃空餉的,但還是有不少秉承軍人職責的忠良。尤其,潘蕃看中選出的這些人,更是其中的代表,都是鐵骨錚錚的好男兒。
只是,一鍋好湯里,難免會有顆老鼠屎。
就在眾人都紛紛請戰的時候,何瑾的臉色卻越來越白,最后驚恐出聲道:“城里一共才兩千多點兒兵馬,你們都帶出去了,萬一倭寇殺過來,誰來保護本保護巡撫大人啊!”
如此壯烈的氣氛,被他這么一聲驚叫打亂,那感覺就跟逼著潘蕃面無表情,吃檸檬一樣。
他黑著臉努力憋著、再憋著,最終沒憋住拍案而起,大喝道:“何瑾,聚將軍議,連鬼神都要辟易,你卻敢這般動搖軍心!”
“就算倭寇殺來,本巡撫也會提三尺劍,哪怕率著城中的官吏捕快衙役,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一聽這話,何瑾陡然就感到一股正氣縈繞在胸。
他猛然上前跪倒在地,捧出一封奏疏慨然言道:“大人!您趕緊讓下官把這致仕的奏疏發了吧,你跟倭寇拼咱不攔著,可不要拉上咱”
這話一落,潘蕃面色登時殺機凜然。
整個二堂上的人,也都凝固了一樣,不敢置信地望向何瑾:這,這真的是不知死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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