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氣喘吁吁的爬上了城頭。

    站在城頭望去，城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闖軍，一直連綿到天邊。

    “吃他娘，穿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

    闖軍人群中，響起嘹亮的歌聲。接下來響起的聲音，讓福王朱常洵心驚膽戰。

    “攻入洛陽城，活捉福王！”

    “攻破洛陽，活捉福王！”

    “剮了福王！把他千刀萬剮了！”

    “攻入王府，開倉放糧！把福王的不義之財全部分給百姓！”

    闖軍人群中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怒吼聲，聲浪一陣接一陣傳到城頭，震撼得城墻都晃動了。那是近百萬人的齊聲怒吼，這些闖軍，大部分都是河南的饑民，他們是發出了發自心底的怒吼聲。

    福王嚇得兩腿發軟，再轉頭看著城頭的守軍，那些士兵們沒有一個給他老臉色看的，這下他明白了，自己即將大難臨頭。

    “寡人為念將士辛苦，特賜一千兩銀子犒勞將士！”福王喘著氣，痛心疾首道。

    王紹禹跪在地上，央求道：“王爺，守城將士數千，您的一千兩銀子，恐怕分下去，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別說鼓起士氣了。區區一千兩，卑職實在沒臉向將士們說話，”

    福王又想一下，說：“本王那就大方點，拿出三千兩如何？”

    王紹禹還想說什么，卻被福王制止：“三千兩，已經是本王的極限了！再多，庫房里也沒那么多銀子！”

    “哎！”王紹禹感慨一聲，也只好磕頭道謝。

    福王對貼身侍衛說了句，不一會兒，就有太監抬著一箱銀子來了。三千兩銀子發了下去，王紹禹和幾名官員分了一千兩，其余的兩千兩銀子分發下去，結果城內守軍罵得更兇，有人說，這點銀子，能買到幾粒米？甚至還有人說，要不然干脆開了門，投了闖王算了。王紹禹無奈，也只能裝作沒聽到。

    城外遠處的大旗下，李自成騎在他的大灰馬上，這是一匹深灰色的高頭大馬，身上有白色斑點，此馬名叫烏駁馬，是一匹良駒。李自成頭戴白色紅纓氈帽，身穿藍色箭衣，披著大紅色披風，背著弓箭。李自成長得高鼻深目，絡腮胡子，此時他那雙眼睛凝視著遠處的洛陽城，眼中現出一種堅毅、沉著。

    李自成已經是決定開始強攻了，城內雖然有內應，但也得等到天黑，內應才能行動起來。白天的時候，需要用饑民來消耗一下守軍。

    “闖王，城內守軍快一年沒有領到糧餉了，士氣低落，只要我軍連番進攻，洛陽城不久可破。”牛金星上前道。

    李巖卻反對強攻：“闖王，雖然守軍士氣低落，可是他們憑借著城墻之利固守，若是驅趕饑民攻城，恐怕無數百姓要遭難！還是佯攻，等待天黑，內應動作的時候，我們再強攻，一舉破城。”

    “哼！”劉宗敏哼了一聲，“婦人之仁！”

    綽號一只虎的李過道：“小叔，侄兒愿意親自率領死士登城作戰！”

    劉芳亮、高一功和袁宗第等人都同意，先以饑民攻城，消耗城內守軍的守城武器，這樣才有利于夜間襲擊。

    宋獻策道：“闖王，學生了解到，城內守軍懇請福王發餉發糧，可是福王卻一毛不拔，城內饑民勢必會配合我軍！城內守軍既要提防我軍攻城，還要防著城內民變！只要我軍攻城，說不定今日即可破城。”

    戰鼓隆隆，闖軍開始攻城了。洛陽城頭也有紅夷大炮和大將軍炮，因為李自成的大軍是從南面來的，這些火炮都放在南面城墻上。結果李自成圍了城，從東北角發起攻擊，這些火炮就無法發揮作用。

    紅夷大炮和大將軍炮威力雖然很大，可是移動困難，明軍的炮沒有李國棟發明的那種炮架，在城墻上根本就無法移動，想要轉移位置，需要從城下搬運車登城，再把炮拆卸下來，搬上車，然后以人力拉走。沉重的紅夷大炮在城頭要走動，至少需要幾十人來推拉。

    伴隨著鼓點聲，走在最前面的，是一手拿著一根木棍，另一只手上拿著一面簡易木盾牌的饑民，后面跟著大批扛著簡易云梯和簡易壕橋的饑民。饑民們手中只有最簡陋的武器，有的人手里拿著鋤頭，有人拿著糞叉，有人拿著鐮刀，大部分人手中只有一根木棍。

    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頭的饑民壓了上來，黑壓壓的人群就像是一條黑色的浪潮，向洛陽城涌了過來。

    洛陽城素日城池堅固，可是卻沒有多少防御設施，城外沒有布置鹿砦木樁，城頭也缺乏守城武器。福王都不肯拿出錢糧了，誰還愿意打造守城武器？

    守軍之中，態度最堅決的是王紹禹的家丁，衙門的弓兵、官差，還有一些士紳的家奴。

    成群結隊的饑民涌向護城河，城頭的王紹禹看著黑壓壓涌過來的饑民，看到饑民沖入了一百五十步內，他大喊一聲：“火箭！準備！”

    洛陽城內有不少粗制濫造的一窩蜂火箭，這些火箭的準頭不高，但是城下饑民密密麻麻，只要隨便射出火箭，都能鉆入人群中。當然了，也有的火箭發射出去之后，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子，又回頭射了過來，不過那樣的火箭只是少數。

    王紹禹的兵卒們把一筒筒火箭放在垛口上，看著潮水般涌過來的流民，王紹禹一聲大吼：“放！”

    手持火把的士卒們伸出火把，湊近火箭尾部的導火索，隨后迅速退下去。

    城頭騰起一團團濃煙，數百筒火箭齊發，天空中密密麻麻布滿了火箭拉出的白色尾跡，歪歪扭扭，極不規則，有的火箭在半空中劃出了幾個圈，歪歪扭扭的一頭扎入了城下的護城河中，還有的火箭發射出去之后，又轉頭回來，扎在城墻上。

    這些粗制濫造的火箭，是因為包裹在火箭上的藥筒尾部，噴火孔沒有在正中間，配重不合理，所以發射出去又轉頭回來了。

    不過大部分的火箭還是扎入饑民人群中，亂飛的火箭鉆入饑民人群中，哪怕是盾牌，都擋不住以火箭為動力的火箭，只聽到人群中響起一片慘叫聲，大批的饑民仰面向后倒下，還有的饑民以盾牌遮擋，卻連簡陋的盾牌都被射裂了，箭鏃扎入體內還有的流民盾牌擋住火箭，整個人卻被火箭帶著倒飛了出去。

    橫飛的火箭如狂風驟雨，天空中彌漫著無數煙火軌跡，進攻的饑民至少倒下數百人。

    前面的饑民倒下了，后面的饑民踩著前面同伴的尸體沖了過來，很快就要抵近護城河了。

    “轟轟轟”城頭彌漫起一股白色的硝煙，垛口之間噴射出無數火光，那是守軍的鳥銃手開火了，不過距離尚遠，明軍那些鳥銃在五十步之外開火，能擊中目標簡直就和對準月亮射擊一樣了。

    彈丸橫飛，卻軟弱無力，打出八十步之外，彈丸都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大部分的彈丸都扎入泥土中，有少數撞在盾牌上，連粗制濫造的盾牌都無法擊穿。

    “太早發射了！”王紹禹罵了句。

    那么遠開火，鳥銃根本就沒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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