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於戲,這是感嘆用詞,無實意。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是讓我們要學習前代君王貴族的榜樣,尊重賢人,親近親族……”
澄心堂內,胡須花白的張易卷著書,搖頭晃腦地在教授學問。隔著屏風,左邊坐著南唐世子李弘冀、二皇子李弘茂、六皇子李從嘉(李煜)、七皇子李從善、黎禹、鐘尚子、宋長卿和裴茳;右邊坐著兩位皇女——太寧公主李芳凝、永寧公主李芳儀及周小娘子等少女伴讀。
崇文館大學士張易的講學真心不錯,深入淺出,每個字詞的出處和含義都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今日講的是《禮記?大學》第三章的內容,從前排李弘冀等人聚精會神的模樣,可見這位張先生的講學確實精彩。
然并卵,裴茳卻聽得異常艱難。他在魂穿之前的真身,也不過跟著祖父學了些粗淺的學問,而張易所講的《禮記?大學》卻是儒家經學的經典內容,已經涉及比較艱深的學問了。拿后世的情況來比,那就是讓一個初中生去聽大學老師講高等數學,不聽得云里霧里才怪!
裴茳也不肯為難自己,明明聽不懂,也就不去費那個腦子了,公然坐在后面睡覺就有些過分了,未免有挑釁張易權威之嫌,但是有現成的筆墨紙硯放在這里,用點心思整理一些后世的學識以作備用。比如煉鋼、制作玻璃、制作火藥,俗稱穿越三大神器……
好吧,前兩個都是扯淡,只有最后一個火藥才稍稍靠譜一點。
先說煉鋼。據裴茳了解,南北朝時期古法煉鋼已經采用了“灌鋼法”,這種方法是先將生鐵炒成熟鐵,然后同生鐵一同加熱,由于生鐵熔點低,易于熔化,待生鐵融化后,它就會“灌入”熟鐵,使熟鐵增碳而得到鋼,只要掌握好生熟鐵的配比,就能精確控制鋼鐵重的含碳水平,再將其反復鍛打,就可以得到質地比較均勻的鋼材。自南北朝以后,一直到新中國成立,現代鋼鐵業(yè)的興起之前,所采用的都是這種灌鋼法練鋼,所不同的不過是制作工藝上的一些小改進而已,其原理并沒有什么變化。而現代煉鋼法,牽涉到基礎工業(yè)體系的建立和化學工業(yè)的大發(fā)展,沒有這個為前提,都是空中樓閣。
再說玻璃。據考證,中國最早的玻璃出土文物為“越王勾踐自作用劍”青銅劍上所鑲嵌的兩塊直徑僅為一厘米左右的深藍色玻璃。它的主要成分為鉀鈣硅酸鹽,這種化學成分的玻璃是在古埃及和古巴比倫地區(qū)所沒有的,而中國原始瓷在燒成時溫度過高而流下來形成的透明釉滴,其成分恰是鉀鈣硅酸鹽,這種釉滴已是玻璃態(tài)物質,可能是中國最早的古玻璃,也由此可見,中國長江流域最早的古玻璃制備技術可能從原始瓷釉技術演變而來,并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已經有工匠熟練掌握。只是一直以來,中國制作的玻璃制品都是以裝飾物為主,顏色繽紛色彩,稱之為“琉璃”。而真正對民生和工業(yè)起到推動作用的應該是透明玻璃的興起。透明玻璃的制作最難的是將制作琉璃材料的雜質給清除出來,這需要高溫條件和很多化學物質,照樣離不開基礎工業(yè)的發(fā)展和現代化學。
最后說火藥。公元808年,唐朝煉丹家清虛子撰寫了《太上圣祖金丹秘訣》,其中的“伏火礬法”是世界上關于火藥的最早文字記載。而黑火藥在唐末時期已經出現,并應用于軍事。有史記載,唐昭宗天佑元年(904年),吳王楊行密的軍隊圍攻豫章,部將鄭蟠以所部發(fā)機飛火,燒龍沙門,帶領壯士突火先登入城,焦灼被體。這里所說的“發(fā)機飛火”,就是“火炮”“火箭”之類的武器。然而,這時的黑火藥的配方是非常奇怪的,宋代的《武經總要》上有記載——晉州硫黃十四兩,窩黃(硫磺)七兩,焰硝二斤半,麻茹一兩,干漆一兩,砒黃一兩,定粉一兩,竹茹一兩,黃丹一兩,黃蠟半兩,淸油一分,桐油半兩,松脂十四兩,濃油一分。不客氣的說,這粗粗一看就是個治病用的藥方,而不是殺人利器。當然,發(fā)明火藥的老祖宗本來就是個煉丹的術士,將之取名為火“藥”就是這個道理。
眾所周知,黑火藥的最佳配比應該是硝石百分之七十五,硫磺百分之十,木炭百分之十五,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概不要,越純越好。我們的老祖宗卻反其道而行之,以為里面東西越多越好,以致于我國古代的軍事發(fā)明家們在里面加入了更多的雜質:川烏、草烏、南星、半夏、狼毒、蛇埋、爛骨草、斷腸草、姜汁、蛤蟆油……然后發(fā)動攻擊的效果像是燒了對方的中藥鋪子,濃煙滾滾不把人嗆死也能毒死。
西方火藥技術之所以后來者居上,是因為發(fā)展了近代化學,才真正弄清楚了是什么東西導致火藥能夠產生巨大的爆炸作用。
所以,穿越三神器,最靠譜的還是火藥。制作工藝簡單,配方精確,所用的材料也容易收集。
裴茳坐在書桌前,貌似很認真的在紙上寫寫畫畫,可誰也不知道,他腦中所思所想盡是這些“神器”。當神游物外想了半晌,最終確定將火藥作為最大殺手锏來使用的時候,卻聽見前方遙遙傳來張易的怒吼聲:“裴司議……”
裴茳一個激靈,恍惚之間腦袋一抽,還以為自己仍舊處在后世的學校中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了個現行,不由條件反射似的站了起來,回了一聲:“到!”
“哈哈……”這是前排李弘茂、李從嘉等男同學的爆笑聲,笑得前仰后合,幾乎要鉆到桌子底下去。
“咯咯……”這是屏風另一邊兩位皇女和眾女伴讀的銀鈴般笑聲。估摸著那周小娘子也在其中。
而堂前講課的“老師”張易和坐在第一排的“班長”李弘冀同學卻是鐵青著一張臉,正在狠狠盯著裴茳。
奶奶的,又出丑了。
裴茳頭皮有些發(fā)麻,這來伴讀的第一個早上就連續(xù)出丑,傳揚出去實在是有些難聽。
他干咳一聲,心虛地問道:“不知張先生叫下官所為何事?”
“你……你剛才究竟在想些什么?沒聽見我的話么?”張易氣得胡須都快翹了起來,用手指著裴茳點了半天,才收斂住怒氣,道,“罷了罷了,我就再問一遍……”
張易從案桌上端起茶湯喝了一口,繼續(xù)道:“朝廷自烈祖起開科取士,為國選材。昔日太宗嘗言,為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難致治。然而,當前取士以文章詩詞定高下,在其德行上卻無考量的標準,有人才高,卻德行有虧。裴司議,國家取士,該以德為先,還是以才為先?”
裴茳一愣,這張易講課也太跳脫了吧,剛前面還在講《禮記?大學》,現在怎么又繞到為國取士上來了?他自然不知道,在座的都是皇族,天生就是領袖群倫高人一等的,無論講《論語》還是講《禮記》,最終的目的都是培養(yǎng)這些皇子們的御人治政之術。國家取士以德為先還是以才為先,正是他們正經該研究的大題目。
裴茳猶豫了一下,答道:“若是問我,自然是以才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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