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活著呢!”李奎勇拉開車門,外面火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前面鐵路橋發生險情,全線堵車,我怕你們太熱了,給你們送點水來。”
“?”李奎勇驚訝道,“濤子,具體什么情況。恳谶@兒停多久?”
何大勇趕緊接過濤子手里的水壺,先往肚子里灌了一氣,真是渴的受不了了,喝完遞給鐘躍民。
“估計要一段時間了,前面山上發生泥石流,地方局的同志正在搶修,具體要多長時間不好說。”濤子道。
濤子就是錢胖子的同事,兩人是一個院子的,都在鐵路上干。這些天經常給鐘躍民等人送吃的送喝的,大家也就熟絡起來了。
“完犢子,這要地方局的同志干活稀松一點,那咱們真能熱死在這兒!”李奎勇吐槽道,說著接過鐘躍民遞過來的水壺又喝了一氣。
“這不會的,現在全線火車都在等著,地方局的同志更著急,肯定會加班加點排除險情的!睗有Φ馈
“濤子,咱們不能一直在火車廂里待著,溫度實在太高了。”鐘躍民道:“咱們能下車待一會兒嗎?”
“對,對,咱們能下車涼快涼快嗎?太他媽熱了!”李奎勇也附和道。
濤子看著三人滿身大汗,喝了水之后汗更是像雨水一樣往下淌,心里也不落忍。
“那你們下了車,千萬小心,別讓人發現了,火車要是拉了汽笛,你們立刻就要回來!”
“好,我們肯定小心!”三人大喜,紛紛起身穿衣服,一個接一個跳下車。
······
火車停靠在一個不知名的貨運站,只有一個月臺,邊上搭了一個值班室,其他一無所有。
鐘躍民三人下了車,趕緊躲到樹蔭底下乘涼。
車站同時?苛撕脦纵v火車,車上的工作人員也都受不了這酷熱的天氣,也都在樹蔭底下躲太陽。
大家互相不認識,都以為鐘躍民三個人也是哪輛車上的工作人員,也沒人盤問。
車站的值班員用茶葉沫子泡了一大桶茶,供大家解渴,但鐘躍民幾個人剛才已經喝了個半飽,實在喝不下了。
“躍民,咱們要不到站外面轉轉?”李奎勇提議道,“這樹蔭底下也一絲風都沒有,咱們去別處看看吧!
“是啊,躍民,咱們去找找哪兒有地方水塘,去洗個澡,咱們有十多天沒洗澡,身上都餿了!”何大勇也提議道。
鐘躍民聞了聞身上,確實有味兒,只是時間長了,也都聞習慣了。
“走吧!”鐘躍民看火車一時半會兒沒有開的意思,越發覺得身上發癢。
三個人就這樣出了站,這小站邊上都是農田,地里郁郁蔥蔥種著水稻,田埂上種著蠶豆和毛豆,路邊上都是野花。
“這地兒莊稼長得真壯!比陜北強多了!”李奎勇發出感慨。
“四川自古就是天府之國,全國也沒幾個地方能跟這兒比!”鐘躍民笑道:“就是太熱了!”
“這哪兒有小河?”何大勇一心想要洗澡,手搭涼棚,到處張望。
鐘躍民也到處望了一圈,全都是植物,根本看不出哪里有河,“大勇,你看那邊不是有一棵樹嗎,你爬上去看看!
入眼全都是田野,只有那處地方有棵樹,顯得格外顯眼。
何大勇有些猶豫,“這樹看著近,真要走過去,那可就遠了!”
“光這么隨便找,怕是找不到水了,咱們不能白來一趟啊!”李奎勇道,“要不咱們一塊兒到那樹邊上看看?”
“別看我了!走吧!”鐘躍民看兩個人都看著自己,撓撓身上,奔著樹去了。
鐘躍民也看不出來這課到底是什么樹,樹冠長得和傘一樣,樹下有一片巨大的陰涼。
“唉?躍民,書上掛著水壺和包,這附近應該有人!”李奎勇高興道。
何大勇拿起包看了看,“這書包上還繡了一朵花,應該是個女的用的!
“別動人家東西,到時候被人看見就不好了!”鐘躍民翻了白眼,這也不用你丫來分析。
鐘躍民四處看了看,這邊種的是棉花,長得太高,就算里面藏了一百個人,都不會讓人發現。
“有人嗎?”何大勇扯著嗓子吼道。
“你吼什么啊?”鐘躍民攔道,“咱們是來找小河的,又不是來找人的!”
“我這不是想著找人問問嗎?”何大勇道。
“我看你丫是想看看這包主人到底長什么樣兒吧?”李奎勇調侃道。
何大勇反問道:“你就不好奇?”
“我不好奇!”李奎勇道:“這要真蹦出個長得特別丑的女的,我看你到時候怎么辦!”
“就沖繡的這么好看的花,長得丑我也認了!”何大勇道。
“你可記著你自己說的話,人姑娘來了!”鐘躍民看見遠處棉花叢里冒出一定草帽。
“同志,你們是誰?”來人長得比較清秀,穿著碎花布褂子,下身穿著藍色褲子和草綠色解放鞋,她摘下草帽好奇地問道。
“哦哦,我,我們是從······那邊·······火車站······”何大勇頓時有些結巴,簡直是語無倫次。
“你們是從火車站出來的吧?”姑娘聽明白了,“那你們到這兒來干嘛?”
何大勇還想說話,李奎勇嫌他丟人,把他拉到一邊,“同志,前面鐵道壞了,咱們坐的車就停在這兒了,天實在太熱,咱們就出來想找條小河洗個澡,找半天沒找到,就想問問人!
“哦,所以你們就找到這兒來了!”姑娘好笑道。
“對對,聽您口音不是四川人吧?”李奎勇笑著點頭。
“我是上海來的知青,在這兒插隊!惫媚锘卮鸬溃澳銈兪菑哪膬簛淼?”
“緣分吶!”何大勇不等李奎勇攔他,搶著回答道:“我們也是知青,從北京來的!”
“你們是從北京來的知青!”姑娘驚喜道,“我一直夢想著去北京看!”
“那你隨時都可以來,到時候我們負責招待你!”何大勇殷勤道。
姑娘有些害羞,不理何大勇的話,問道:“你們去哪兒?”
“去云南!我們要去西雙版納!焙未笥掠謸屩f話。
一旁的李奎勇心里腹誹著,你丫算哪門子知青。课液蛙S民都是知青,就你不是知青!但又不好當場揭開何大勇的謊言。
“從北京到云南那可真挺遠的!”姑娘佩服道,“你們路上肯定坐了好長時間的車吧?”
“都快半個月了,一直在車上,身上都餿了!”何大勇回答道。
“同志,您知道哪兒有水嗎?我們想洗洗澡!”鐘躍民打斷何大勇和女知青的交談,讓何大勇這么扯下去,到天黑都問不到水這事兒上來。
“最近的河離這兒有三里路,太遠了!”女知青回答道:“不過咱們村兒的機井就在前面不遠,我帶里面去。”
“好咧!謝謝同志啊!”何大勇趕忙道謝。
順著女知青所指,果然看到一間小磚房,掩在樹叢里面有些不起眼。
“這有一個手壓機井,你們壓兩下就有水了!迸喟阉麄儙У綑C井房,指著鑄鐵的手壓機井道。
而后有擔心地問道:“你們會用嗎?”
“會,我家院子里就有一個,不過那個需要先往里面倒一瓢水,才能壓出水來,這個需要嗎?”李奎勇扶著機井的把手問道。
“這個不用,四川地下水豐富,不用先倒水!迸嗷卮鸬。
“哦哦,那就好,省點兒力氣!”李奎勇笑著道。
“那個,同志?”鐘躍民見女知青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小聲兒提醒道。
女知青眨巴著眼睛,疑惑道:“怎么了?”
“我們要洗澡了,你是不是先回避一下?”鐘躍民沒辦法只好直接說出來。
女知青頓時羞紅了臉,捂著眼睛往門外跑。
“躍民,你也真是,說得這么直白干嘛!”何大勇責怪鐘躍民道。
“她一直不出去,我能怎么辦?”鐘躍民翻了個大白眼,開始脫衣服。
李奎勇道:“我早就想說了,你丫跟人姑娘聊得這么開心,多耽誤功夫!”
“我看你也沒少說!”何大勇反嗆李奎勇道,然后就要往門外走。
“你干嘛去?不洗澡了?”鐘躍民問道。
“這機房連個門都沒有,我去門外給你們把風兒!”何大勇道。
“三個大男人,把什么風啊?”李奎勇不以為然,“我看你丫是想去跟人姑娘多說說話吧?”
“你管得著嗎!?”何大勇惱羞成怒,繼續往屋外走。
“回來!”鐘躍民阻止道,“火車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開了,咱們得抓緊時間,待會兒我們洗完了,可不等你!”
“我······我······”何大勇進退兩年。
外面的女知青突然喊了一句,“你們放心洗吧,我在外面幫你們把風,放心吧!”
鐘躍民三人面面相覷,頓時對這女知青刮目相看。
何大勇脫著衣服,突然想到李奎勇剛才說的話都被女知青聽到了,頓時羞惱道:“讓你丫說話這么大聲!人姑娘都聽到了!”
“聽見什么?你說話大聲點兒,我聽不見!”李奎勇大聲回答道,故意逗何大勇。
“小點聲兒!”何大勇咬著牙,低聲喊道。
李奎勇一邊往身上澆水,一邊指著機井把手,意思是讓何大勇來壓水。
何大勇當然不愿意,李奎勇指指自己嘴,又指指外面,意思是,你丫要不敢,我就喊。
何大勇沒辦法,只好瞪著李奎勇,不情不愿地去壓水。
鐘躍民才不管他們倆怎么斗戲法呢,自顧自地好好從上到下洗了個澡。
水是從地底下打上來的,溫度很低,一下子就把滿身的燥熱沖的一干二凈。
衣服是沒得的換的,鐘躍民只好穿上原先的衣服,擼了擼濕漉漉的頭發,出了機房,讓何大勇和李奎勇兩人繼續洗。
何大勇和李奎勇兩個人等鐘躍民一走,就開始爭奪出水口的控制權,李奎勇眼珠子一轉,
“大勇,你可得洗快點兒啊!”
“怎么了?”何大勇疑惑道。
李奎勇朝外面努努嘴,“躍民出去了,現在可就和那個女知青單獨相處,那肯定要聊天,聊著聊著······”
“聊著聊著,怎么了?”李奎勇話說半截,何大勇急道。
“怎么著自己想啊?還用我說出來啊!”李奎勇道。
“別瞎說!躍民有對象,他不是那樣的人!”何大勇反駁道。
李奎勇道:“躍民肯定不是那種人,可你架不住人姑娘看上他啊,你想想你和躍民站一塊兒,人家選誰?”
李奎勇的話太誅心,太有畫面感了,何大勇越想越煩躁,也不洗澡了,擦擦身子,趕緊穿了衣服沖出去。
“跟躍民在一塊兒變聰明不少,比以前難騙多了!”李奎勇一個人獨占出水口,笑呵呵道。
······
沖出去的何大勇卻發現門外只有鐘躍民一個人,正在曬頭發。
“躍民,人呢?”何大勇四處尋找著。
鐘躍民瞥了他一眼,“別看了,人早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何大勇急道,“去哪兒了?”
“回去干活啊,人家是社員要掙工分的!”鐘躍民道,“人給我們領到這兒來,你還想怎么著?”
“不是······我!”何大勇氣急,“我還沒跟人道謝呢!連人名字都不知道!”
“我已經道過謝了!辩娷S民淡然道,“你不用覺得缺了禮數!
何大勇殷切地看著鐘躍民,“那她還說什么了?”
“說了,可是吧,我有些想不起來了!”鐘躍民扶著腦袋,“你看,這天太熱,都把我曬糊涂了!
何大勇趕忙把汗衫撈起來,給鐘躍民扇風,“你再好好想想?”
“一邊去,衣服上一股汗臭味!”鐘躍民嫌棄地捂住鼻子。
“好哥哥,你就快點說吧!”何大勇哀求道。
“吶,給你!辩娷S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這是人姑娘的通信地址,讓我們有空一定要給他寫信。”
何大勇如獲至寶,仔仔細細地看著紙上的娟秀的文字,“丁素雅,丁素雅······嘿!這名字真好聽,就跟她一樣!”
“那叫人如其名!”李奎勇擦著頭發從機房里出來了,“多看點書吧,不然跟人寫信,全都是錯別字,我看你臉往哪兒擱!”
何大勇有些傻眼,竟然痛恨自己從小不好好念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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