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別,咱們就各分東西,彼此天涯,來,咱們好好喝一個!”張金端著酒杯,沖著鐘躍民和劉國強,動情道。
“你給我滾一邊去!”劉國強毫不領情,“你們一個留校,一個回天津,什么狗屁天涯!”
“我這個說辭可是仔細琢磨過的。”張金不惱不怒,“我和躍民一個北京一個天津,這就叫各分東西,你去支援新疆人民建設,和咱們倆就叫彼此天涯。”
“張金你這良心大大的壞了!”劉國強道:“我一個上海人,被發配去新疆,你還幸災樂禍?”
“國家和人民信任你才讓你去新疆支援邊疆建設的,這可是無比光榮的任務!”
“去你丫的!”劉國強連京罵都說出來了,“要是光榮,你怎么不去啊?”
“要是組織上讓我去,那我肯定沒二話。”張金拍著胸脯道。
“那咱倆換換!”劉國強咬牙道。
“本來咱們同學一場,換換也未嘗不可,可組織讓我回去建設家鄉,實在是我畢生的夙愿,所以國強你還是自己去新疆吧。”張金振振有詞。
“我信了你的邪!”劉國強吐槽道:“這都是我平時念叨的臺詞,什么時候建設家鄉沉了你畢生的夙愿了?”
“剛剛。”張金面不改色。
劉國強學著鐘躍民平時的動作,給張金豎了個中指,“滾你丫的!”
“你可以跟躍民換嘛,離上海稍微近點兒不是?”張金提議道。
“我也得有這個臉哪!”劉國強道:“躍民回回考試第一,他留校,大家都信服口服,我跟他換,算怎么回事?”
“這倒也是。”張金點點頭,“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好了,你們倆回回吃飯都掐,這離校最后一頓飯就安生吃吧。”鐘躍民無奈道。
“哎,最后一頓飯了,下回咱們再聚一塊兒還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喝一個!”劉國強對張金道:“以后可沒人跟你斗嘴了。”
“喝!”三人端杯一飲而盡。
“啊~”張金辣的深吐一口氣,“國強,咱們仨以后少了你,那以后得多無聊啊?”
“是啊。”劉國強,又喝了一杯酒,然后一直低著頭,好像是走神了,又好像是喝醉了。
“嘿嘿,國強這個酒量是真不行,還喝得這么急,這么快就醉了!”張金嘲笑道。
鐘躍民見劉國強一直低著頭,以為他真的醉了,于是搖了搖他,“國強?國強?”
劉國強抬起頭,卻淚流滿面,“咱們以后什么時候再能在一塊兒啊!”
這個平時溫和卻不懦弱的上海男人,此時因為離別傷心地痛哭流涕,張金和鐘躍民此時也繃不住了,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三個人拉著肩膀,拍著背,互相安慰,
吃飯的其他人對這種事情早已不奇怪,臨近畢業,幾乎每天都有學生在這兒哭上幾場。
這時候的大學生分配幾乎按照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的原則,少部分人被國家分配到需要支援的三線或者邊疆去,很多人分別可就就是一生,甚至再見已是白發蒼蒼。
······
“哎哎,同志,你找誰?”
鐘躍民輕車熟路地走進燕園女生宿舍,卻被看門兒的大媽喊住。
“大媽,我找十一號室的秦嶺,我經常過來的。”
“哦,是小鐘啊!”大媽從老花鏡上面斜眼打量著,認出鐘躍民來,“怎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呀?”鐘躍民問道。
“這個齋里的女同學昨天全都走了,秦嶺沒跟你說?”
大媽的話更是讓鐘躍民一頭霧水,“走了?搬哪兒去了?”
“不是搬宿舍,全都帶著鋪蓋上了卡車走了。”大媽奇怪道:“小嶺兒沒跟你說?”
“沒有啊。”鐘躍民心里心里有些慌,“大媽您知道她們去哪兒了?”
“不知道。她們都是部隊上的,有保密條例,他們不說,我也不好問的。”
“那行,謝謝大媽,我再找別人問問。”
鐘躍民心里著急,也有些疑惑,急急地出了宿舍,奔著教室辦公室去了。
去了之后卻發現學校負責教學的老師也不清楚這些學生的確切去向,只知道她們的課程結束了,發了畢業證就離校了,只是猜測可能各自回了原來的單位。
這些部隊送來的學員再回部隊,也算是正常情況,但是鐘躍民心里還有一個巨大的疑惑,秦嶺為什么沒有跟自己提過離校的時間?
是部隊突然有命令?還是有什么別的情況?
但鐘躍民相信肯定不是秦嶺忘了通知自己,自從那天和秦嶺分手,他一直就住在學校,忙畢業的事情,秦嶺很清楚這一點,而且兩個學校離得這么近,到底是什么原因,讓秦嶺都沒有告訴自己一聲兒呢?
······
鐘躍民一路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學校,這兩天他分別送走了劉國強和張金,也送走了班上其他同學,此時若大的宿舍樓只剩下他一個人。
今天本想和秦嶺碰個面,回來收拾鋪蓋,搬到教室宿舍去,沒想到撲了個空。
“哥!”
鐘躍民進了宿舍,卻發現于北蓓坐在自己床上,看見他回來了,趕緊放下手里的書。
“你怎么來了?”
于北蓓頓時噘著嘴,“哥,你就這么不想見我?”
“這是男生宿舍,你怎么進來的?”鐘躍民顧不上于北蓓的小情緒,拿個繩子收拾起了書桌上的書。
“哥,我幫你!”于北蓓湊上來,笑嘻嘻道:“我跟看門兒大爺說我是你妹妹,他直接就讓我進來了。”
“別動,我自己來,你別給我收亂了!”鐘躍民攔住于北蓓,“你怎么沒上班啊?”
“我不干了,那個農場又臟又破,還老有人想占我便宜。”于北蓓吐槽道,被鐘躍民攔住后,她又開始幫著疊起了被子和衣服。
鐘躍民冷笑一聲,“別人怎么不占我便宜啊?”
“鐘躍民,你王八蛋!”于北蓓怒火中燒,頓時紅了眼圈,一把扔掉手上的衣服,“你的意思就是我上趕著讓人占便宜?我犯賤?!”
見于北蓓大動肝火,鐘躍民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北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于北蓓懟道。
“我······”鐘躍民啞口無言,他潛意識就是覺得于北蓓有些不正經,只是這次心緒不寧,對口說出來罷了,“對不起,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但我不應該對你甩臉子。”
于北蓓不說話,只是急促的呼吸聲逐漸平息下來。
“哥,你今天遇見什么事兒了?”
鐘躍民搖搖頭,“一點小事兒,但今天我確實不對,你別生我氣。”
“我剛才確實特別生氣,但你是我哥,我現在不生氣了。”于北蓓道,“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秦嶺姐姐?”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么多干嘛?”
“我早就不是小孩兒了!”于北蓓不服氣地挺了挺胸脯,“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鐘躍民斜了她一眼,“你又跟著那幫臭小子瞎混了?”
“我才不跟他們玩兒呢!”于北蓓撇撇嘴,“他們太幼稚了,整天就知道瞎玩兒,不干正經事兒!”
鐘躍民不可思議地看著于北蓓。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于北蓓在鐘躍民開口前就搶著道:“我之前一直都好好上班的,現在不上班都是被逼的,不怪我!”
“你們農場誰欺負你了?”鐘躍民這才想起來于北蓓之前說的話。
“我們農場的場長!”于北蓓氣憤道。
“他怎么你了?”
“這個場長又蠢又壞,他想讓我嫁給他兒子!”
“這是好事兒啊,說明他看好你呀。”鐘躍民道,“雖然你年紀小了一點,但是法律上也可以結婚嘛!”
于北蓓氣憤道:“哼,你故意的是不是?”
“干嘛生氣啊?你要是看不上場長兒子,可以拒絕嘛?”
“我都拒絕好幾回了!”于北蓓道,“他那個兒子瘦的跟個猴子一樣!話都說不好,還整天色瞇瞇的!他今天還把我堵在倉庫里,非要跟我好,讓我一腳踹翻了!”
“踹翻了?”鐘躍民驚訝道,“好歹是個男的,這么容易就被你個女的踹倒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按照高洋教我的,一腳踹在他兩條腿中間,然后他就夾著腿昏過去了,然后我一害怕就跑回來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于北蓓心有余悸,“他不會死了吧?”
“哦······應該不會,你力氣就那么大。”鐘躍民愣了一下,“然后你就跑回來了?還沒有回家?”
“昂,我不敢回家,怕他們到家里找我。”于北蓓期待地望著鐘躍民,“哥,你會管我的,是不是?”
“管,管你個大頭鬼!”鐘躍民忍不住給了她一個腦蹦兒,“你這不聲不響就惹個這么大的事兒?”
“嗚嗚······”于北蓓一下子就哭出來,“我也不是故意的,他非要跟我好,還動手動腳的,我一激動就踹了他一腳,哪知道他身子骨這么弱啊?!”
“行,行了,別哭了!”鐘躍民揉了揉太陽穴,“哪個男的經得起你往兩條腿中間踹?我看你這是蓄謀已久!”
鐘躍民頓了一下,“不過,那小子也是活該,你這一腳雖然狠了一點,但是確實也沒踹錯,要是你沒把他一次放倒,還不知道他會怎么你呢!”
“對吧!”于北蓓立馬不哭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就是怕他報復我,所以跟高洋學了這么一招!”
“先把眼淚兒擦擦!”鐘躍民看她眼淚兒還沒干,有些好笑。
于北蓓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把眼淚,“哥,讓我先去你家里躲幾天吧?”
“然后呢,你想怎么辦?”
“我,我不知道。”于北蓓心虛地低著頭。
鐘躍民沒好氣道,“不過還算好,知道闖了禍來找我,沒再找高洋高晉他們瞎胡鬧。”
“嘿嘿,他們都是小屁孩兒,我才不找他們呢!”于北蓓站開來,“你看看我,現在有什么不一樣?”
鐘躍民仔細看了看,“沒什么不一樣啊?不還是個小傻妞嘛。”
“你太討厭了!”于北蓓氣惱道:“我現在都不化妝了,也不穿花里胡哨的衣服,你這都看不出來?”
“哦,是這么個變化。”鐘躍民反問道:“你這素面朝天,不穿花衣服,算是個什么意思?”
“表示我學好了呀!我已經跟以前的我一刀兩斷了!”于北蓓斬釘截鐵道。
“什么亂七八糟的?誰跟你說化妝、穿好看的衣服就是不學好了?”
“啊?不都是這么說嗎?”于北蓓驚奇地反問道。
“是不是好孩子,跟你穿什么衣服,化不化妝有個屁關系!”鐘躍民道,“你想要好看是正常的,是人追求美的天性!”
“哥,你是說我之前想要好看是正常的,不是臭美,不是好逸惡勞?”于北蓓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重復跟鐘躍民確認道。
“你不想上班,不想工作才是好逸惡勞,跟你穿衣化妝沒關系!”
“嘿嘿,我不是改好了嗎?”于北蓓想到自己之前老是找理由請假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辯解道。
“是啊,好了兩天,然后把場長兒子踹翻了。”鐘躍民反問道:“你是故意的吧?”
于北蓓矢口否認:“沒有!”
“行了,管你有沒有呢,先幫我搬宿舍,再領你去吃頓飯,然后我給你想想辦法。”
“真的?!”
“假的。”
“哎呀~哥,我錯了,你給我想想辦法吧!”于北蓓知道鐘躍民逗她,撒嬌道。
“歇了!好好說話!”
“哥,我錯了,請你幫幫我!”于北蓓立馬站直了,認真道。
“行了,趕緊給我搭把手。”
“好咧!”
······
“歡迎歡迎!”
鐘躍民和于北蓓搬著東西到教師宿舍的時候,羅錦蘭和解梅已經等在那里了。
“羅老師、解老師。”鐘躍民趕緊打招呼。
于北蓓也跟著道:“羅老師好,謝老師好!”
“躍民,這是誰啊?”羅錦蘭好奇道。
“羅老師,我是鐘躍民的妹妹,我叫于北蓓。”于北蓓甜甜地自我介紹道。
羅錦蘭狐疑地看了鐘躍民一眼,“躍民什么多了一個這么好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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