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緒混亂，久久不能回神。
其實，如果黑鱗和藥師一起追殺上去，或許把握會更加大。
以他們二人的力量，哪怕南清和唐賽兒聯手都不能敵。
只可惜，我無權御使黑鱗，人家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因為對師姐的情分才幫我，真要說起來，我們之間應該算是有仇恨的。
且，我心底不希望黑鱗追上去。
南清已經是重傷，用了真魔道的生死門，沒有不重傷的道理，身為守夜人，我對此再清楚不過了，南清的戰力十去其九，她和唐賽兒合力都未必能奈何藥師，畢竟青龍古神的神紋蘇醒后，那種力量不可測。
藥師基本不會有什么危險。
但他一人戰二人，也未必能討得了什么便宜，雙方幾乎是勢均力敵的。
黑鱗上去，會壓垮天平，或許南清和唐賽兒真的會隕落。
我知道自己動了惻隱之心，而且這應該叫做婦人之仁，但人有時候不能欺騙自己的內心，鑄成真我金身后，我可直視自己內心的一切，無論是光輝還是陰暗，無不可面對之事，亦無需要自欺欺人的地方。
或許，平衡之道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局面，至少我不必在有生之年看到其中一人折戟沉沙。
這種復雜心思難以言說，我亦從始至終沒有對黑鱗開口，雖然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開口，就憑著師姐的情分，他肯定會出手。
“走吧！”
良久后，我輕輕一嘆，轉身離開了這里。
這座軍寨在時間的風化下，早已搖搖欲墜。
經歷一場大戰后，現如今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坍圮留下的殘骸，觸目驚心。
戰后，六禁鐵壁大陣已經破了，小爺和燕三，以及老學究他們進入這里尋覓我們，很快就碰頭了，但我仍舊沒有立即離開這里，我還在尋覓，因為我很清楚，有一個人我必須拔掉。
這個人就是普空老和尚。
他知道的太多了，看見的也太多了，偏偏不像霓裳仙子一樣，立過誓言，若是他活著離開這里，就該換我晚上睡不著了。
尋覓良久，始終無果。
最后，還是小爺的一聲驚呼驚動了我，我以為他是出了什么意外，連忙跑了過去，后來在軍寨外一出坳地找到了小爺。
霓裳仙子和普空老僧就在這里。
這里更加狼藉，許多樹木都被燒成了焦炭，在一株古樹下，霓裳仙子氣息微弱的坐在那里，在她胸口有一桿銹跡斑駁的長矛，已經將她的胸膛洞穿，直接將她釘在樹上，鮮血順著長矛不斷滾落下來。
一側，一座恐怖的牢籠矗立。
這座牢籠完全是凝聚成實質化的雷霆構建起來的，屬于六禁之力，一看就是唐賽兒的手段，六禁鐵壁已經破了，唐賽兒也已經離開，可是這座牢籠卻沒有潰散，普空老僧像一頭走獸一樣被禁錮在牢籠里，他暴怒也無用，每每沖擊牢籠，都是電光四射，立即將他炸回去，他身上的僧衣多處已經破損，很多地方皮開肉綻，看樣子都已經熟了，身上彌漫著一股燒豬毛的味道，顯然沒少吃苦頭。
他們戰敗了。
見到這樣的場景，我如何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件事情超乎我們的預料，本以為他們兩個聯手，就算不敵唐賽兒，但也不至于送人頭，現在看來我們大錯特錯，要不然不會有這么慘烈的局面。
“敗了，敗了……”
倪凰手握著胸前的長矛，瞳孔在潰散，她抬頭，姣好的容顏上到處都是血漬，輕聲道：“同樣在修行，同樣是地境，為何差距這么大？”
“因為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境界不能完全決定強弱。”
這個問題我就能回答她，末法時代的修行者對于修行一途其實是有誤區的，以為力量決定一切，我靈魂已經成為了真神，力量孱弱，但是站的比他們高太多了，在這些事情上，我反而要比他們更加清醒，要說指點她絕對是夠資格的。
此時，我頗為憐憫的看著她。
她命不久矣，必死無疑，若我的靈魂和力量都是真神，或許還真的能救下她，可是現在我還沒那個能力，只能扼腕嘆息，生命對她來說似乎并不重要，都已經到了這一刻了，她癡迷的還是修行。
卻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反正，她越是癡，就越難以超脫，達到她想要的境界，所謂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說的便是她這種人了。
武道一途，癡是沒用的，武癡太多，需要看開，看開了，就放下了，放下一聲輕，再看世界截然不同，自然會找到自己的歸途。
沉吟片刻，我又道：“唐賽兒被困六百年，她的境界雖然停在了地境，但是，很多事情比你看得開，她在痛苦中找到了自己的路，而你沒有找到自己的路，這就是她和你的區別，而且……戰斗之中，你的戰友似乎并非能把性命托付之人。”
霓裳仙子一怔，隨即苦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她倒是平靜了下來，抓著胸口的長矛劇烈的喘息著，耷拉著頭顱，這是在咽氣了。
我想，假如我沒有靈魂成為真神，會真正死亡的話，當我死去那一刻，我不希望和他人去說太多的話，我想安靜，回憶著自己的一聲，走完余下的路程。
所以，我沒有打擾霓裳，反而轉身看向了普空老僧。
“速速幫我破去這牢籠！”
普空老僧看我終于注意到了他，連忙站了起來，他已經耗空了自己，現在搖搖晃晃，幾乎已經站立不穩了，隨時會倒下，恐怕來一個普通人就能殺死他。
事實上，此前他也嘗試著喊過我，我沒有理會而已，我都不理會，剩下的人都是我這邊的，那就更不可能理會他了。
此時，這老和尚十分狼狽，下意識的要朝我撲上來，不過看到雷霆凝聚的牢籠后，又遲疑猶豫了，退后一步，頓了頓，才說道：“小友，還請你想想法子幫我破開這牢籠！”
他終于沒有那副眼高于頂，用鼻孔看人的神情了。
我戲謔的看了他一眼，道：“給我一個理由。”
普空老和尚仿佛沒聽清，又問道：“你說什么？”
“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我笑瞇瞇的說道：“尤其是幫一個無數次想殺了我的人。”
普空老和尚一怔，隨即強笑道：“這……老衲是出家人，怎么可能會妄動殺心？”
寒光一閃而過。
黃泉刀勢如奔雷，穿過牢籠的縫隙。
噗！
長刀洞穿了普空老僧的胸膛，他整個人一下僵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大概他沒想到我會一言不發直接動手。
“說這一套好使嗎？你大概忘了我們之前到底有多少次橫眉立目差點打起來了吧？別和我提其他的，我只知道，我不殺你，給你喘息的機會，你一定會殺了我。”
我冷笑著說了一句。
誠然，我可以不管他，丟在這里讓他自生自滅我。
但很多里面總會有這樣的劇情，放任敵人在絕境中自生自滅是危險的，很多人不會死，還會跳起來反咬你一口。
所以，我的字典上沒有放任敵人自生自滅這一條，我只知道親手砍下敵人的頭顱這能讓我心里踏實很多。
至少這時候我是這么做了，拔出黃泉刀的剎那，直接把普空拉到了牢籠上，伴隨著“噼里啪啦”一陣電光閃爍，他的尸體變成了焦炭。
“接下來我們去哪里？”
蘇離撇了一眼尸體，上來詢問我。
“回漠北吧！”
我嘆了口氣，這一趟出來我身上發生了太大的變化，我需要去漠北沉淀，忘掉自己靈魂境界成神這件事，否則我覺得禍事恐怕不遠了，干脆說道：“不過咱們得先去京城，在那里你們可以置辦點東西，這一次回漠北，我們大概需要很長時間才會出來，而且這么久不在，估計那里會有很多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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