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流水,漁船速度飛快,半天的時間就已穿過東寧灣,進入到蒼頁河的主干道。
一處天然形成的停泊灘涂,寧七將漁船靠岸。
兩人下了漁船,不過這次金掌柜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待在原地靜靜等待著。
寧七左顧右盼,完全一副毫無主見的模樣,盡量不引起懷疑。
足足一個時辰后,在寧七的翹首以望中,一隊二三十輛車馬的隊伍出現在視線內,并很快趕到了金掌柜身邊。
當先一個黑衣大漢向金掌柜恭敬抱拳,說道:“堂主,碼頭那邊情況嚴重嗎?”
金掌柜臉色有些不好看,嘆了一口氣說道:“三元幫估計已被攻破,從此以后重玄城內再也沒有我們的勢力分布了。”
大漢聞言臉色一變,焦急道:“那堂主清楚是哪方勢力下手的嗎?不然不好向首領交代!”
“應該是運輸物資的時候泄露行跡,否則應該沒人無緣無故對我們下手。”
金掌柜想起當晚那個潛入之人,又想到還沒運出來的剩余的大量金銀,卻憑白送給了別人,他雙眼就不由得通紅之極。
半晌后總算穩住情緒,隨后擺了擺手止住黑衣大漢的問話,說道:“我們趕緊出發吧,要是那些人還緊追不放,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黑衣大漢聞言一怔,隨即轉身招呼隊伍準備出發。
寧七見此上前對金掌柜說道:“金老哥,既然你的人來了,那我就不打擾,否則酒樓的客人就要鬧翻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請留步,寧老弟。”金掌柜淡淡地開口道,而寧七也隨之停下身子,疑惑回頭。
金掌柜一揮手,頓時就有兩人從車隊走出,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
面對寧七的不解,金掌柜走近后,沒有露出一絲笑意,面無表情道:“寧老弟,實在抱歉,為了防止你走漏我等的行蹤,你不能回去。”
寧七臉上升起一絲難看,說道:“金老哥,你不相信我嗎?小弟絕對不是那種亂說話的人。”
金掌柜搖了搖頭道:“我相信老弟會保守秘密,但要是老弟被威逼利誘呢,到時還能如此堅定?”
“這......”寧七的話被噎在嘴中。
“或者老弟還可以選擇第二條路。”
金掌柜突然露出一絲殺意,冷漠到:“只有死人才不會吐露秘密,寧老弟,你要選擇這條路?”
原本還想掙扎的寧七聽到這話,像是被抽去了骨頭般,面色頹然,身子軟倒在地。
金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寧老弟,這也是你有恩于老哥,要是別人,我只能讓他選擇第二條路,你能保住一條命已經算是我違反規矩了。”
寧七沒有露出任何感激,低著頭,落寞道:“那你要帶我上哪?”
金掌柜俯下腰身,在他耳邊低聲道:“青麓山,十一峰!”
就在他說話這番話時,他沒有看到,寧七低垂下來的眼瞼,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亮光。
......
青麓山無數連綿的山脈橫亙在身前,充斥整個視線,一隊車馬緩緩行駛在某條山道中。
這對車馬已在山中走了至少一天一夜的路。
車隊中,寧七神情木然,仿佛已接受命運般,任由其他人呼喚自己干些苦力活。
至少在金掌柜看來是這樣的。
不久后,隊伍行至某個山谷稍作歇息時,金掌柜一個人走出車隊,徑直消失在深林中。
另一邊一直臉色頹然的寧七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卻又很快掩藏下去。
眼神往山谷兩側陡峭的崖壁巡視了一圈,崖壁中間只有一天狹長的路徑用作山谷的出口,金掌柜離開應該是與崖壁上的暗哨核對身份,確認沒有潛入者才能放行。
果然很謹慎!
寧七對十一峰的嚴密有些凝重,前幾次他跟蹤金掌柜而來,雖然每次路線多變,但最終都會抵達此地,他每次潛行到山谷前都是寸步難進。
半刻后,金掌柜再次從深林中出來,對著車隊一揮手,隨后自己翻身上馬,率先朝出口行去。
寧七不聲不響跟在隊伍間,進過崖壁兩側時,他敏銳的感知就察覺到暗處一簇簇鋒銳的氣息盯緊了自己,或者是說隊伍中的每一個人,要是有什么異動,下一刻就會有無數利箭從崖壁上爆射而出。
有驚無險地經過出口,接下來的路程也沒有什么意外,不過腳下的路越來越崎嶇陡峭,貌似正在往一處山頂接近。
樹林越發稀疏,陽光開始大片大片灑落在山道上,前行半晌后,眼前就豁然開朗起來。
呈現在面前的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直接延伸到山崖處,在那有兩根巨大的石柱聳立,石柱上各自有一條粗大的黑色鐵鏈蔓延出去。
寧七目光隨著鐵鏈移動,視線盡頭,入眼的情景讓他堅韌的神經都忍不住驚訝,臉上涌起動容之色。
巍峨山峰拔地而起,峰巒險峻,錯落而立,總共十一座!
十一座山峰好似在低矮的山脈中突兀冒出來,與周圍涇渭分明,卻又有如鬼斧神工,山峰重疊的部分將十一座山峰相連成一個整體,仿若圍成一圈。
刀砍斧劈的山體,陡峭的山勢猿猴難攀,也難得有幾顆生長的樹木,整座山峰散發著凌厲之感。
但讓寧七驚嘆的是十一座山峰此時在烈日赤烤下,自山峰半腰處就有一層霧氣縈繞而上,到了峰頂后完全變成了濃霧包裹。
如果沒有見到十一峰中有仙家之流的存在,他一定會驚嘆于自然的鬼斧神工,如今見到此番情景,讓他不得不往仙家手段上想,能布置出這番景象也不為過。
不過這一點也讓他暗自提醒自己的行動更需要謹慎才行。
鐵鏈延伸過去后就沒進其中一座山峰的霧氣中,寧七看著數量眾多的車馬,暗自嘀咕他們到底有什么辦法進去。
整隊車馬走出樹林后,金掌柜走到山崖前,高聲喊道:“鐵山,鐵塔兄弟,請現身!”
話音在山巒間回蕩不已,在最后一絲回音消失在山峰中時,一聲突兀的齒輪摩擦聲伴隨著急速的破空聲在鐵鏈上響起。
隨后就見兩團巨大的黑影從鐵鏈上滑行而來,接近山崖后一扯鐵鏈,兩道人影翻轉騰空,隨之落地。
足有寧七兩個身高的雄壯巨漢,皮膚散發著黑鐵光澤,行走間都蘊含著厚重的力量感。
其中一人走到金掌柜身前,聲音猶如悶雷般,哼鳴道:“鐵山見過金堂主!”
金掌柜也是笑意連連,隨后說道:“敘舊的事稍后再說,請鐵山鐵塔兄弟拉起鐵索橋。”
鐵山點頭應是,粗大的腦袋往車隊里掃視了幾圈,看到寧七時,臉色一轉,指著他道:“慢著,你,過來!”
寧七心中一驚,以為自己被看出了什么跟腳,眼神看向金掌柜,看到他毫無所動似乎并不在意,心思一動,穩住心神下走向鐵山。
鐵山見他過來后咧嘴一笑,足有腦袋大的巴掌拍在寧七的肩膀上,讓他強韌的身軀都感到有些生疼。
“小子,有些面生啊,你是金堂主新收的手下?”
寧七點點頭。
鐵山“嘿嘿”笑了兩聲,大手在寧七身上蠻橫地搜刮起來,將他背后的包袱扯下,手掌一抖,里面的東西就散落一地。
一股草藥的的清香味散逸,鐵山看到掉落的全是草藥,臉上一喜,不過挑揀了幾番后,發現都是極其普通的藥材,讓他的原本就黝黑的面龐變得更為暗沉了。
寧七察覺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力度越來越大,趕緊從身上掏出幾張銀票,一臉賠笑地說道:“鐵山大人,這是我孝敬您的。”
接過銀票,鐵山的臉色才好轉過來,暗想這小子識相,隨即放開手掌,招呼身后的鐵塔,走到山崖的石柱旁。
而寧七趕緊把散落的草藥收拾好,這些普通的藥材自認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他卻如寶貝一般一株株整理好。
待他重新背好包袱后,轉身看到鐵山鐵塔二人已走到石柱旁,一人緊緊拽著一條鐵鏈,雙腳釘在地上,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面色漲紅間爆吼一聲,手中的鐵鏈竟緩緩拖動起來。
山巒間只聽見“咔咔”的齒輪和鐵鏈的摩擦聲,鐵鏈從霧氣中慢慢抽離出來,其周圍的霧氣在鐵鏈的攪動下波動散亂,隨后就看見一道吊橋在霧氣中冒出,緊跟在鐵鏈的后頭朝著山崖邊移動。
隨著“鏗鏘”一聲,吊橋接觸到石柱,鐵山二人將其綁好,這才靠在邊上長舒一口氣,顯然拖動這道吊橋讓他們消耗極大。
跟著車隊踏上吊橋,寧七才有機會細細打量腳下的吊橋,這道鐵索橋完全是有鐵鏈組成骨架,再有厚實的黑色鐵木鋪就,車馬走在上面顯得很是寬敞平穩。
沒多久隊伍已走進霧氣中,中間倒是沒出現什么意外,只不過令他奇怪的是在這霧氣中,竟然有許多烏鷲在吊橋下方盤旋。
在吊橋盡頭是一個山洞,走入后才發現這邊也有兩個與鐵山鐵塔不相上下的巨漢,正守候在此。
兩名看守的巨漢只是點了點頭,車隊也不停留就朝山洞外面行去。
走出山洞,脫離霧氣的包裹,豁然開朗的山谷讓寧七忍不住瞇起雙眼。
山峰圍繞下,山谷內密集散亂的房屋,正中修建著一座巨大的演武場,此時正有呼喝聲傳來,無數十一峰匪徒在那操練與交手。
他看到了十一座山峰中,在霧氣中隱約出現的建筑,不時有人影在山峰與山峰之間相連的吊橋上巡邏。
寧七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一絲激動,默默道:“終于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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