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的事情早就有人小跑著進去報給了張銳知曉，張銳摩挲著白胖的臉頰皺眉琢磨，這么晚了，這小子來找咱家會有什么事兒呢？

    “義父，小白的身份今非昔比，尤其還接掌了東廠，您老就這么給他吃個閉門羹，日后傳揚出去怕是……”

    “怎么的，為父為難白玉京，你這當大哥的夾不住了？”張銳不滿的瞪了高忠一眼，高忠暗嘆，后邊的話便咽了回去，只是忽然間便為魏寶貴磕那一下不值起來。

    張銳畢竟器重高忠，說完也覺后悔，語氣緩和下來：“你別怪為父，實在這黑鍋為父背的冤枉，誰知道好心好意找來的書里居然被人動了手腳呢？丟了東廠也就罷了，小白肯定還得懷疑是為父動的手腳，你說咱家這是何苦呢？”

    高忠沒吱聲，他太了解自己的這位義父了，事情絕對不像他說的那么簡單，但那又如何？一邊是交情過命的兄弟，一邊兒是結拜的義父，他也很為難啊，總不能為了兄弟之情就把義父給賣了吧？

    唉——

    高忠的表現讓張銳在心里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說法瞞不過高忠，但他也沒辦法，總不能親口承認自己知情吧？如此一來，這父子關系指定保不住，而看看別的義子，劉玉倒是個有出息的，可惜已經被自己親手扼死丟進了枯井，剩下的，老五也有點樣子，不過過于陰毒了些，難堪大用，其余的……

    但愿白玉京知難而退，若是窮追不舍……想想就頭大，他晃了晃腦袋，干脆不再去想。

    門口傳來老五的聲音，很快進來，張銳忙收回思緒問道：“怎么樣？白玉京走了么？”

    老五臉色沉重的搖了搖頭：“沒有，他說他是為壓勝之事而來，還說義父您若還是不見他的話他馬上就走，絕不糾纏……他娘的，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不會是懷疑義父您吧？”

    高忠皺了皺眉，卻沒吱聲。

    張銳沉默了一下，忽然長身而起：“開中門，咱家親自迎一迎咱們的顧命大臣，東廠廠公�！�

    “義父……”老五叫了一聲，張銳理都沒理，徑直向外走去，老五無奈，只能小跑幾步沖到前頭帶路，路過高忠面前，不忘狠狠剜他一眼，恨恨的嘟囔了一句：“瞧瞧把你那好兄弟能的，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把他弄進的宮！”

    高忠懶得跟老五一般見識，他其實也很納悶兒，大半夜的，白玉京怎么想起來找張銳了？他那么聰明，應該不僅僅是因為什么壓勝之術吧？

    在一眾驚訝不解甚至還有些不滿的表情注視下，中門敞開，張銳親自迎了出來，搶在白玉京之前抱拳作揖，笑道：“廠公夤夜來訪，蓬蓽生輝，實在是蓬蓽生輝啊！”

    “張公公這是要折煞晚輩�。烤尤贿�開中門？禮太重了，不敢當，晚輩愧不敢當��！”虛與委蛇嘛，誰還不會似的。

    “當得當得，小白你如今署理東廠，又領顧命，內庭之中，只在魏公公之下，你若不敢當，可就沒人當得了。”張銳笑道，親熱的挽住白玉京的胳膊，單手虛引：“請請請，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里邊請！”

    很好，能屈能伸，難怪能爬到如今的高位。

    白玉京對張銳這番表現是真心的佩服，張銳雖被免去了東廠提督的差事，畢竟還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易地而處，他自問自己估計就做不到如此這般從容。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跟這些老家伙們比起來，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暗自感慨著，白玉京和孫秀被張銳直接引入書房，擯退左右，單把高忠留下，談笑風生，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問白玉京的來意。

    老狐貍！

    白玉京知道對方在等著自己主動挑明，腹誹一句，索性遂了他的心意，撿個話縫，突然說道：“公公大恩，晚輩時刻牢記在心，無一日或忘。”

    “說這些可就沒意思了，怎么說咱家跟你師傅也是……”張銳客氣道，“朋友”二字沒來的及出口就被白玉京正容打斷：“皇后娘娘口諭，著免去高忠惜薪司總理之職，接掌東廠掌貼刑千戶一職，此乃超擢，惟取其公忠之心而已，望其恭謹辦差，不負眾望�！�

    張銳張大了嘴巴，高忠也瞪大了眼睛，就連孫秀由于事先并不知情都被弄的有點發懵。

    白玉京面無表情的看著吃驚的張銳和高忠，不咸不淡的說道：“當然了，你們也可不領娘娘口諭，權當今晚咱家未曾來過�！�

    說的好，孫秀挑挑眉，這才是我孫秀的兄弟嘛！

    “這……白公公什么意思？”聽白玉京改了自稱，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張銳也就不再稱呼他“小白”，邊問邊轉著眼珠，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什么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公公您是聰明人，何去何從，應該不用晚輩多嘴了吧？”白玉京的表情放松了下來，說出來的話卻別有深意，比如，明明夏氏的口諭關系到的是高忠的前程，他卻直接問張銳何去何從，敲打之意其實十分的明顯。

    他當然不知道先前用木偶嫁禍于他真正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誰，但他敢肯定張銳一定知情，不是他信不過張銳，是他太過了解魏寶貴，那孩子昨晚之所以選擇那般決絕的方式，除了想要保護他之外，肯定也是不希望牽連到旁人。

    能夠讓魏寶貴舍命相互的人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不外乎他和嬌嬌以及高忠張銳四人而已，嬌嬌和高忠肯定不會害他，如此一推算，答案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夏氏和孫忠的意思是希望他能一查到底，但最終卻被他說服了。很簡單，如今的他風頭雖勁，卻徒有虛名，除了孫秀和趙振宇等人之外，手里并無可靠的力量，張銳雖然被免去了東廠的職務，畢竟經營多年，加上旁邊還有魏斌江彬等人虎視眈眈，谷大用于喜等人態度曖昧，若是一味的強來，就算能把張銳拿下，肯定也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高忠當上掌貼刑千戶就不一樣了，此乃東廠除提督之外最有權勢的一個職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交給高忠，一來可以表明他的態度，二來，高忠可是張銳最器重的義子，有他幫助，想要徹底將東廠掌握在他的手里勢必要容易許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想通過這一任命來試探一下張銳的態度，答應也就罷了，若是不答應也簡單，沒了張屠夫，沒的就得吃帶毛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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