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jì)南是個大城，天津衛(wèi)真比不了。從西門，這應(yīng)該是西門，剛一進(jìn)來，迎面的還是個大一圈的城門樓。這還只是甕城，那叫一個繁華。順著兩個城門洞連接的大路兩側(cè)，鱗次櫛比的全是商鋪，商鋪的空隙都有地攤見縫插針的擺著，摩肩擦背的人們，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就是以前跟著師父來過的李錦時也一時沒適應(yīng)過來，他那時候多大都沒記得，說不定還是師父懷里抱著路過的。這也太得，咱不學(xué)那土包子像。
再穿過主城門洞，整個大街黃包車、西洋馬車、人力車，騾車、驢車、馬車，再時不時有輛小轎車，這就是一個中西大雜燴。道路兩側(cè)或是房屋或是水，水上飄蕩著蓬船、舫船、板船，分不清這是江南還是山東，又一副南北混雜的畫卷。人就更不用說了，穿西裝的、長袍的、短打的，旗袍的、西洋裙的、左襟的、直襟的那叫一個亂，真正的五花八門。這頭有扎花的、盤髻的、齊耳的、短寸的，還有披頭散亂卷的，還好沒有留辮子的。
“那個這位大哥”
“叫我豪哥。我本名叫龔天豪，在這里我叫陳豪。兄弟，你剛才登記的該不是真名吧？”
“是真名。我在江湖上沒名聲，不怕的。我叫李錦時，這是我二弟馮錦飛、三弟趙錦成�！�
“這都你師父起的吧？不給你們改姓這是讓你們別背宗忘祖，又給你們名字里帶著和他諧音的錦字，也算是有傳承。講究人��！”
李錦時也曾想問過師父他們姓氏和名字的事，因為小時候叫師父爹被揍過，后來長大也不敢問這類事情。撿馮錦飛他記得是在滄州，馮錦飛是乞兒，師父給他面餅時摸了手，覺得是個好苗子就養(yǎng)了。趙錦成是自己撿的�？勺约簭哪膿斓膸煾笍膩頉]說過，為啥姓李也從未說過，只是告訴他他叫李錦時，就像告訴老二小三一樣。聽豪哥這樣說挺有道理�；蛟S這是師父的真實意圖吧。
“豪哥，濟(jì)南的房子我們在保定都能隨便找一個院長住�！�
“別瞎想！好房子四五百大洋，差的也得幾十塊。你準(zhǔn)備買？聽大哥的，租個吧，說不定那天又得跑路。這不是你哥幾個吃不吃江湖飯的事兒，是世道！太亂了�！饼徧旌李D了頓又說“租個大點的，哥哥也搬出軍營，每天睡覺熏死人�！�
龔天豪一點不客氣，不知是真的師承有淵源還是他這人就這樣。如果租房子倒不介意他一起住，除了小三，看樣子他弄不過自己和老二。
順著這話龔天豪真就帶著他們找到了房子，不是太大，也算是兩進(jìn)，就是前院窄小的厲害，僅僅放得下馬車。南房也只能錯開身，堆放些雜物還是可以的。正房三開間，兩個臥房，中間待客，東廂房擺放與正屋一樣，住人的，西廂房是廚房，還有可以洗浴的小隔間。家具一應(yīng)俱全，哥仨很滿意。就是價錢不滿意，一年十五個大洋，這在天津衛(wèi)都能在偏僻處買個院子了。聽龔天豪好像還是占便宜了，稀里糊涂的就定下了，行李就帶著，直接入住了。
龔天豪讓給留著正房的一間臥房就走了，說去去就回。
李錦時和馮錦飛，還有現(xiàn)在也摻和幾句的趙錦成一起分析了半天龔天豪的目的，最后還是決定走著看。不過感覺是淵源深厚的原因。
再回來時龔天豪帶著熟肉和小酒小菜，還有些個小吃�？磥聿皇莻�白吃白住的貨。
哥幾個，現(xiàn)在是四個了。龔天豪很自覺就做了大哥。正房中間客廳，方桌，太師椅，四個人擺好了酒菜，龔天豪坐正位還安排李錦時、馮錦飛分坐兩邊，小三自動坐背門。開始了吃喝、探究、攀親的扯淡時間。
龔天豪，現(xiàn)在真正叫豪哥了。還是他很小的時候就見過李景華，當(dāng)時李景華跟著他祖師爺，就是上上輩的千門火將學(xué)小擺，他那時候也就十來歲，也被門里派過來看看有沒有傳承的天賦，可惜，他不適合或者說他的天賦不足以傳承千門火將的藝道。當(dāng)初李景華還傳他幾招，也留給他六把指刀，拿出來跟哥仨一比對，還真是一套，每人六把指刀。
龔天豪，豪哥�，F(xiàn)在的千門八將只落孤身。七八年前，千門在廣州做了個局，局是成了，收時卻全部栽進(jìn)去了。謠將信息沒落了底，看著是肥羊的傻冒卻沒想到是政要的兒子。那一場除了豪哥其他七人全部栽了，豪哥也是脫將舍命才得以逃脫。現(xiàn)在豪哥是正提反脫一人全擔(dān)了。也就是他老爹也算是上輩的提將，他適齡時幾乎挨個把八將的門下走了一圈，所有的藝道都溜了個遍，都沒學(xué)到家。長大了倒是有了正將的苗頭，他對八將都熟悉，能把八將藝道使用到最充分。
豪哥，越說越入戲，該哭時哭該笑就笑。這不是酒醉了人，是憋的太久了。七八年前開始就沒有跟任何人親近過，也不敢跟人親近。他怕，那就是場災(zāi)難，死了，全死了！他都不知道怎么逃脫的，就記得脫將最后凄厲的喊著：快走，往北逃。
豪哥逃命的路艱難，身上沒有任何積蓄，他不敢確定老窩沒被端，沒敢回去。唬過幼童，搶過老嫗，都為口吃食。后來用了李景華教過的手藝才擺脫了餓死的命。最終思謀才決定更名改姓躲軍營里茍且偷生。
豪哥接著又賣弄千門的藝道，說到書畫鑒寶時老二也來勁兒了。從秦始皇的尿盆說到溥儀的痰盂兒，從吳道子的手紙說到八大山人用畫引火，從漢八刀說到子岡玉，從李鴨子的洛陽鏟說到孫殿英的大炮。那叫一個相見恨晚，就差磕頭歃血了。開始李錦時和趙錦成還聽故事，后來看插不上嘴就郁悶了，時間不太晚都打瞌睡。
“錦時啊，你的身手怎樣？”豪哥好像也覺得他跟老二有點太投入了，不好意思的跟老二約定以后繼續(xù)。又吹牛說明天就給老二找家古玩行的大場子做伙計，還好沒吹大讓老二做掌柜的。這才問了李錦時一句。
“要不搭手試試？”李錦時這會兒也是沒了戒心，又有了怎么一個大哥，倒是有了年輕人的顯擺心思。
“行”
隨后哥幾個一起來院子里。天已經(jīng)大黑了，今日個有月亮，院子里還算亮堂，面對三五步站著還能看清五官。
“呔”跟著喊聲豪哥就直沖李錦時過來，看是直拳，李錦時知道后擺腿才是真正的攻擊。側(cè)身跨步，順手拽一把沖拳，直接一個鐵山靠。豪哥后擺腿根本沒機(jī)會擺就橫著飛出去了。半空還是調(diào)整身體站著，但明顯被李錦時肩膀靠過的大腿在抖。
“豪哥，你也就跟小三過過手。我跟大哥你都走不過五招就得躺下�！瘪T錦飛看豪哥出手就知道這結(jié)果。
“豪哥，我跟你打吧，我還沒打過架，都是哥哥們打。”得，趙錦成還真來勁兒了。
嗯，他倆倒真打的有來有去，來來往往打的花里胡哨，聽著拳拳帶肉，壓根就是有氣無力。豪哥勝在耐打，錦成勝在招多，這叫一個將遇良才，旗鼓相當(dāng)。小三還是沒經(jīng)驗呀，這不，又摔出去了。
“李師叔真是學(xué)貫百家，從長拳伏虎，到八極八卦，都不是花架子，都是精髓。不打了。說正事兒�！�
重新坐定�！拔疫�愁怎么安排錦時呢，以為你哥幾個就是手指上的小巧手藝，現(xiàn)在就好了�！焙瓤谒�，不是說話擺譜，是打架累的。接著說“韓棒槌好拳腳這口，他的衛(wèi)士叫手槍隊，都是會拳腳的。明天到校場錦時要露幾手拳腳，但不能露全部實力，否則你就可能成他貼身衛(wèi)士了，威風(fēng)是威風(fēng)，就是連自己的日子都沒了，見天得圍著他跟著他。就一般般就行，比我強(qiáng)那么一點，別強(qiáng)太多。”
“豪哥你咋沒去手槍隊當(dāng)衛(wèi)士，咋看城門了？”李錦時想豪哥的話，沒搭茬。馮錦飛問了。
“豪哥就是手槍隊的，這不犯錯誤了，看幾天城門。明天就回去了�！�
“明天校場是隨便挑選還是怎樣？”李錦時聽著豪哥說的有理，不光是貼身衛(wèi)士沒自由，關(guān)鍵是這韓棒槌還不定那天就嗝屁了，貼身的有啥下場可不好說。
“每批新人都要對打，然后跟老衛(wèi)士打，打敗幾個衛(wèi)士就肯定入手槍隊，別打敗他的貼身衛(wèi)士就行。看我眼色。另外，盡量就用河北山東比較常見的長拳和八極，其他的能不用就不用。”
說完正事，又扯閑篇。這次都沒扯多久，李錦時考慮他明天該怎樣做合適馮錦飛遐想他做那家的伙計好，有沒有挑頭趙錦成倒是想跟豪哥交流交流拳腳以及剛才打斗時的心得，可明顯豪哥丟不起那人，興趣不大。不一會兒就睡了。臨睡李錦時倒是讓豪哥操心小三進(jìn)學(xué)堂的事兒。這最后的交代讓小三很無奈，他實在不想陪一群小屁孩兒念書，可大哥的話必須聽，還得好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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