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白色奧迪沿著濱海公路緩緩而行,張睿明打開車窗,清新的海風從窗外涌進來,濕咸的空氣從透過呼吸涌進胸腔,是那么的清爽宜人,此時他的感受,就像一個憋屈在水底已久的潛水員透出水面深呼一口氧氣。
今天庭審令張睿明感到非常不爽,這起全省第一起公益訴訟是市檢“一把手”檢察長陸斌親自布置給自己的任務,張睿明知道這擔子有多重,檢察長的原話要自己來作“司法改革的尖刀,公益訴訟的排頭兵”。
張睿明知道檢察長實際意思就是自己來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心里暗道,“排頭兵”的意思很可能也就是“大頭兵”,畢竟公益訴訟這個“新興事業”觸動太多人的利益,小到行政不作為,大到環境污染,可以說管天下管地,訴訟范圍大的驚人,卻沒有太多案例支持,全國都在“摸著石頭過河”,政府企業都提防著你,以為起碼會得到自己院里的大力支持,卻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是從己方出現的,副檢察長嚴路的不重視,給自己派了個菜鳥做副手,在庭審被人抓住破綻,一頓猛攻,現在加證據偷襲,全省第一起公益訴訟真是出師不利。
心里煩悶,腳下油門加重了點,雪山白的車身在這濱海路的夜里化作一道白色的閃電,蜿蜒前行,駛進了一片高檔小區,路邊高大的棕櫚樹投下重重深深的樹蔭,細浪白沙,一座座歐式別墅點綴其中,頗有三亞風情,張睿明在一棟獨棟別墅前坪停好車,掏出鑰匙樓開門。
這棟奢華的別墅就是張睿明父親的房子。
張睿明打開門,已經過了飯點了,整桌飯菜在桌,卻沒人動過,他知道愛人今天晚要陪萱萱補課,可父母怎么也沒吃?
進屋后,母親就給他使了個眼神,張睿明心里明白了,父親還在氣頭,晚飯都沒吃,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
老張是津港市的浙江商會的會長,家里有幾處產業,年紀大了,早就退休了。之前一直想把張睿明從政法口趕回家來,去政府或者子承父業接自己工廠和酒店,可這傻小子卻總是不答應,兩人早出門時還大吵一架,這件事不知道吵過多少次了。張睿明自己也清楚去政府或者做生意不一定好,但總比在檢察院一直窩著強。但心里一直有個疙瘩解不開。
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張睿明喊了聲:“爸,我進來了。”就自顧自的走進去了。
老張是典型的國字臉,長期在做老板,養成了威嚴莊重的氣場。一說話任誰都不由自主的想點頭附和,家族還是工作中,都是說一不二的控制狂,偏偏兒子張睿明從小就孫猴子的性格,凡事都喜歡硬著來,兩人脾氣真是火星撞槍口,不對路三十多年了。
張睿明自顧自的在老張對面小沙發坐下了,一雙英氣俊朗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著父親:“爸,先吃飯吧。”
老張沒理會他,頭偏了過去,夾了夾老花鏡繼續看桌一份津港都市報。
張睿明就這樣熬著,帶著點委屈表情,他從小就會這招,每次挑了事,老張一要打他,他就扮了,連他小時候的班主任都這樣評價他:善于認識錯誤,積極悔改。
現在,已經三十三了,錯誤是不犯的,當了十年檢察官,心里可是否有過后悔?
老張繃不住,先開了口:“次和周市長吃飯,聽說濱海新區區政府那里下次調整,有一個法制辦主任的位置出來,沒有合適人選,你想不想去?”
語氣斬釘截鐵,不準備給張睿明思考余地。
張睿明就知道,還是繞不開這件事。
“爸,現在我手有個公益訴訟,一下子走不開……”
老張一下子把手里那份報紙甩在地。
“你到底懂不懂事!三十三的人了,還是一個副科,這次區法制辦的位置,你知道多少人盯著嗎,過去就能解決正科職,你到底想怎么樣!在檢察院端一輩子飯?”
張睿明一聽這話倒也明白,民間一直有個說法,公安是做飯的,檢察院是端飯的,法院是吃飯的。以前檢察院有反貪局,偶爾還能自己動動筷子,現在怕是只能做跑腿小二了。
父親在氣頭,張睿明不敢回嘴了,看著臉紅耳赤的老張,突然發現父親臉老年斑又多了些,眼睛也渾濁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懂事了?
“兒子,你看問題不能只看表面,我知道你是有顆好心腸,可是你比我更清楚,這次全國司法改革后,你們“政法系”將來會是什么樣子,樓下老李還只是一個政協副秘書長,他女兒前段時間都從法院撈出來了。你說你,真是,還不跳出來,留在里面干什么。老張出人意料的口氣放緩了許多。”
張睿明卻一下子不舒服了:“爸,你別亂說,哪有什么“政法系”、“秘書幫”的,這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亂叫的,我做檢察官,說真的,只是想做點實事,不想在法制辦做個每天寫寫材料、打打電話的什么主任。你看我這一身功夫,還不是跟您學的嘛。
開始張睿明還因為父親說錯話有點生氣,講到最后想起一件事,趕緊拍了馬屁。
老張聽到這句“跟您學的”,驟然想起自己曾經的檢察歲月,心里泛起陣陣苦水,語氣低沉了一些,擦了擦老花鏡說:“檢察官不好當啊,前面刀山火海,背后暗箭難防,就是因為怕你個鬼崽子太像我了,不要和我一樣在檢察院翻跟頭,才一直讓你出來,怎么就是不懂我呢。”
張睿明突然警覺自己說錯話了,以前那段檢察官生涯是父親最不想回憶的過往,連忙轉移話題,說道:“我爸您那是出手非凡人,凡事不出手,各行各業,沒你不精通的,你看,您現在不也是事業有成,留了偌大的家底等著我來繼承么,朋友遍天下,這津港市里就沒有您不知道的事。”
張擎蒼擺了擺手示意:“別來這套。”突然發現兒子最后諂媚語氣里的玄機,老江湖正了正眼鏡,說道:說吧,有什么要我幫忙。”
張睿明馬遞笑臉:“嘿,知子莫若父,爸,市城建局沙局長,你了解嗎?我向你打聽個事……”
張睿明今天一早到檢察院,就發覺氣氛不太對勁了,幾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點復雜,張睿明暫時還不想去管是幸災樂禍還是同情,心里明白應該是次庭審后的余波。果然,剛到科里,來電話了,讓自己去津港市檢察院常務副檢察長高裕民的辦公室匯報情況。
副檢察長辦公室,這原本是一間60多平方米的豪華辦公室,早年因中央八項規定,生生用立柜,桌椅隔成兩個區域,再敲出第二扇門,一邊掛著副檢察長辦公室的牌子,另一邊掛著“心理咨詢室”的牌子,這樣一間60多平米的超標辦公室就裝模作樣的變成兩間30平米的合格小辦公室了。
張睿明來到掛著副檢察長辦公室牌子的門前,敲了下門,
“進來!”
這一聲口氣很生硬,感覺生生壓下怒火才喊低的聲音,張睿明聽出正是這位部隊轉業的高副檢察長的嗓子。
感覺不太妙啊。
津港市檢“一把手”檢察長陸斌年紀較輕,是政法系統出名的改革派,花樣多,喜歡新科技,之前在省高級人民法院主導“智慧法庭”項目建設,出名的政法系統的新銳,之后一路高升,空降津港市檢做“一把手”,而這位常務副檢察長高裕民,是典型的“老檢”,部隊轉業,作風十分強硬,喜歡抓紀律,抓作風,年紀又大卻一直不去,張睿明一直提醒自己小心,在領導面前,不要犯政治錯誤,但這次,不是自己找事,是事情找自己。
進去,氣氛果然不對,除了常務副檢察長高裕民,還見到兩位重量級人物:之前就和張睿明不太對路的嚴副檢察長和省檢宣傳處的趙副處長。
這位省檢宣傳處的趙盛平副處長可算是整個津港檢察界的傳奇,和張睿明同屆,當年和張睿明一起考入偏遠的寧麗縣檢察院,別人可是六個月培訓期一過,兩篇文章被某個頭頭看中,半年不到就到市檢辦公室,然后政法委走一圈,再就是省檢宣傳處,這一路可比張睿明這個用了八年才熬出縣檢察院的傻小子舒坦多了。
但兩人私下關系不錯,當年培訓時下鋪的兄弟,相同的年齡,和共同的愛好,一直也有所聯系。
再一看,正中間坐著的卻是小姑娘張靚,三位大人物正面朝最小的張靚環繞而坐。
旁邊還放在一張凳子,張睿明心里明白那是給自己留的。
張靚坐在那里,看樣子已經哭過一次了,而之前是同事兼好友的宣傳處趙盛平副處長意味深長的瞄了張睿明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說,“兄弟對不住了,今天不是我要搞你了,是別人要弄你啊,我只是個被借的一把刀,可別怨我啊。”
軍人作風的高副檢察長披頭蓋臉的甩下幾張4紙,面是打印的網站帖子。
“你自己看看!我們市檢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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