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礦業集團,就是你們鎮的吧,情況怎么樣?”張睿明遞了根煙給吳正,這個巨無霸企業就在自己這老同學的轄區,問他應該也能搞清楚一點情況。
吳正接過張睿明遞過來的煙,點,剛準備給他點時,才發現老同學擺了擺手,他自己早就戒煙了。
張睿明看著眼前這個自己熟悉了好多年的胖警官。吳正眼神卻閃爍了一下,說道:“嗨,你也是為這個事來的啊,走,我們面邊喝茶邊聊。”
來到吳正寬大的辦公室,張睿明打量了一番,笑著說道:“嚯,難怪你喜歡當警察,你這是山高皇帝遠,現成的土皇帝啊,我們檢察長都沒你這辦公室大。”
“少來,我這是會議室,集體公用的,再說別把你們省里干部那一套堆在我身。我親愛的省領導,我哪有你們那級別啊”
幾人坐下張睿明和他介紹了同來的東江市檢的同事,閑扯了幾句,張睿明話歸正題,直接問道。
“這幾年,南江集團怎么樣了?看起來很興盛。”
“看起來不錯吧,其實已經是空架子了,聽說股權有糾紛,幾個之前的老板也跑路了,怎么?他們老板之間有人告?”
“那倒不是,這些都是屬于經濟糾紛,嚴重點到經濟詐騙什么的,那也是東江市檢他們提起公訴的事。”
張睿明敏銳察覺到一點,“不過,這你倒提醒我了,現在他們公司股權清晰嗎?負責人現在在三河嗎?”
吳正聽到這,一臉橫肉笑道:“這他娘的南江集團,現在幾次股權變賣、變更,外面欠了不知道多少億的債務,關系非常復雜,沒人搞的清楚誰在負責,誰又是老板,只知道工還是照常開,就是一個瞎子開車,到哪算哪。”
張睿明點頭附和:“是的,來之前,我在法院那邊也查了南江礦業的情況,和你說的差不多,許多資產凍結了,基本就是一個空殼子,估計現在唯一值錢的就是這個采礦許可證了。”
“是不,那你們來干什么,這公司就是一團亂麻,根本搞不清。”
張睿明苦笑道:“就算是一團亂麻,那也沒辦法,我們就是來斬開這團亂麻的。”
聽到張睿明這么講,吳正接著又說道:“那你是因為那篇“時代之聲”的報道來的?”
張睿明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這個事?兄弟,如果因為這個,我希望你們不要搞。”
“為什么,現在這件事已經震驚全省了,還為什么不能動?”
吳正似乎早就猜到張睿明的反應:“兄弟,很多時候,事情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南江集團只是冰山一角,背后擔著天大的干系,動不得的。”
張睿明不解的說:“還有什么干系比老百姓吃不到放心米、喝到放心水更重要?”
吳正訕訕笑道:“如果,連飯都沒得吃呢,如果連水都沒得喝呢。”
“什么?”張睿明疑惑的看著吳正。
胖胖的所長站起來,把辦公桌面的雜物全部清開。露出一張整個東江市的地圖來。
像革命老片中手指地圖、嘴刁煙斗的司令員一樣,張睿明莫名覺得好笑。
“怎么,我的吳司令員,你這是要指點河山啊,這次戰役,你怎么看。”
“張政委,我建議不要動,現在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但是中央來電報了,指示“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必須要打啊。”
兩人扮了一會,開了幾句玩笑,吳正神色嚴肅起來,指了指地圖三河鎮的位置,旁邊還標了一座山峰,張睿明知道,那是南江礦業的主要鉛鋅礦礦區玉寶山。吳正把玉寶山和三河鎮幾個點連起來,成一個橢圓,這個橢圓在地圖看居然已經占了東江市一小半的面積了。
“你看,整個南江礦業和三河鎮乃至東江市三者是連在一體的,密不可分,不好動啊。”
張睿明認真問他:“到底什么原因不好動?占地廣大,正證明了他們南江集團污染面積大,和能不能動他有什么關系呢。”
吳正說道:“你知道南江集團的全稱是什么嗎,東江市三河鎮南江礦業有限集團公司,你去三河鎮問問,鎮七成以人口都是這個礦的職工和家屬。整個東江有多少萬家庭生計系于這個企業之,南江集團的生產值在全東江市中占多大比例,你了解過嗎?”
張睿明打趣道:“喲,看不出啊,吳大所長,高屋建瓴,現在都站在市長、省長角度來看問題了啊。我一個小檢察官,看問題沒你那么全面,我只知道現在土地污染的事已經被抖了出來,今天我們不來查,環保廳,農業廳也會來處理,這已經不是能不能查的問題了,是如何查,如何減少損失,挽救土壤環境的事了。”
吳正嘿嘿一笑,說道:“你個小明,又笑話老子。講實話,我一個小小所長,關我什么事,我只是看到這鎮幾萬老百姓,都靠著這礦吃飯,有點于心不忍而已,這公司歸誰,老板什么情況,也不關我這個小警察的事,我就是從旁觀者角度,替老百姓多說一句。我知道你小明現在也是知名人物了,我也知道你們檢察院現在主要在搞這公益訴訟,打的就是這些大企業,我只希望你們運用法律武器的同時,也能管管這些公司背后的老百姓哈。有些事,不是搞倒了企業,老百姓就一定拍手稱快的,你要考慮這些企業背后的家庭,別拿公益訴訟當尚方寶劍,見誰斬誰啊。”
張睿明見他吐露心聲,言語中有些酸味,但也理解,公益訴訟是新鮮事物,在這次司法改革開始初期,檢察院的反貪局被剝離,社會一直有些風言風語,說檢察院現在就是拔了牙的狗,什么都不是了,沒權沒人,后來,看到各級檢察機關又風風火火的開展起公益訴訟來,又有風言風語,說公益訴訟就是用來安慰檢察機關的,是一種變相補償和安慰,給他們權力去收拾不聽話的企業。
張睿明清楚這純屬無稽之談,在開始全國性的司法改革前,公益訴訟的呼聲就一直沒停過,而且由檢察機關來提起公益訴訟,這是全世界大部分發達國家都采取的舉措,制度成熟可靠,完全就不是什么補償和安慰。
但別人不會這么看,在這個善意被不斷曲解的時代,每個人只有想辦法調整自己,去正確對待。
想到這,張睿明和聲悅色的和吳正說道:“大頭,你又亂酸個什么勁啊,公益訴訟,公益,公益兩個字,字字都是為了人民群眾,賠償調解治理,哪一項不都是老百姓拿了好處,別整的好像我們檢察院是沒事找事一樣,再說,你看這個案子,整個東江市是典型的農業市,幾乎每年都是全國糧食生產先進市,擔著整個南州省的米袋子,農業人口又是三河鎮礦業人口的多少倍?如果這場風波擴大,影響整個南州省的形象,甚至中國大米的形象的話,那么就不是影響幾萬人飯碗的事了。”
吳正摸了一下腦袋,答道:“嘿,這我就不同意了,現在是什么時代了,哪還是一片土地養一片人的年代,每時每刻,我們都是生活在全球化的潮流中,用的美國的手機、吃的泰國的米,這里不產米了,不是中國其他地方,乃至全球都到處有地方產嗎。”
“我說你是天天在這里當所長,蹲在這縣城里蹲傻了,眼界也不開闊了,你知道整個東江市有多少農業人口嗎?你知道南州省有多少農業人口嗎?這可都是最底層的農民啊,你讓他們大米沒地方銷售,他們吃什么,全省吃什么?”
兩人越說越激動,爭的面紅耳赤,張睿明知道他是地方官,站的角度是三河鎮的老百姓生計,而張睿明作為省檢檢察官,必須站在法律事實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
“好了,難得和你爭了,下次再討論,對了,借一輛你們當地牌子的民用車給我。”
“怎么,你還要去礦啊?你今天來已經被人盯了,你還敢去老虎窟?膽子太大了吧。”
“來都來了,必須要去,找車給我吧。老子今天也被惹毛了,對方越是不想讓我查,我查起來越得勁。”張睿明沖吳正狠笑一下,下巴一抬,神色犀利起來。
…………
到了玉寶山山腳,張睿明才發現這“玉寶山”的名字真是名不副實,玉寶山地勢西南高、東北低,環繞三河鎮皆山,三河水庫大壩屹立南側,河流水穿鎮北去,全境屬福山支脈,山巒起伏,溝壑縱橫,
但這玉寶山卻不是什么青山碧水、竹樹成蔭的人間仙境,玉寶山整個半座大山都被挖空,龐大裸露的山體,卻又毫無生機,沒有一絲綠色點綴,如同一個怪物般獨自屹立于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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