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明把空了的滅火器用力往窗戶上一砸，“嘩啦”一聲響，玻璃碎片迸裂開來，一大片玻璃掉落進窗外樓下的野池子里，張睿明探頭出去，終于這半小時第一次呼吸到了清新空氣，他沒時間感慨，往下一望。從窗臺到野池子還有個近兩米的距離，要是跳下去這一下沒跳好，很可能摔在旁邊水泥地上，這近十米高的高度下摔下去，也是非死即傷。
但現(xiàn)在沒有選擇機會，火龍再過十幾秒就要吞噬兩人現(xiàn)在所站的位置，張睿明一把把葉文抱上窗臺，深呼吸一下，比了個三二一的手勢，用力一推，葉文立刻一躍，“撲通”一聲正好落進野池子中，水花四濺，一團波浪散開，水面漸漸恢復(fù)平靜。
“糟了，忘了問這姑娘會不會游泳了”
張睿明來不及猶豫，后退幾步，赤炎的火舌舔舐他的后背，明顯感覺褲腳都燒了起來，一段全力助跑，一腳踏上窗臺，縱身一躍！
“嘭”張睿明胸口像挨了一記重拳，不知道有沒有骨折，從十米的高空中墜落水面，遠比想象的要痛，在渾濁的水池中勉強睜開眼，撥開眼前層層密密的浮萍，張睿明趕緊尋找先前落下的葉文。
看到了！就在前方幾米處的池底，葉文似乎落水后就摔傷昏了過去，幸虧這池水并不是深，張睿明潛游到底部，一把抄起葉文的軟腰，手足并用，兩腳用力踩踏，奮力上浮，終于慢慢靠近水面，浮出水面，張睿明抬頭四望，慢慢游到池子邊緣，這野池子邊緣與地面落差足足有一米多，好不容易浮到水面，卻沒辦法帶著葉文爬上去，張睿明心急如火，正焦急萬分時，一只手從岸上伸了過來，顧海的大臉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張睿明從來沒有那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這張豬頭大臉帥氣非凡，這么開心的見到顧海。
把葉文拉上去后，張睿明也跟著爬上了岸，上岸后才現(xiàn)，周圍停了七八臺警車，密密麻麻圍了幾十號人，警報燈閃耀，熊熊燃燒的原料車間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周圍還有幾只警犬四處查找還有沒有劉工遺留的證據(jù)，看樣子?xùn)|江市巡特警、經(jīng)偵隊、檢察院，基本上都來齊了，張睿明沒時間仔細看，葉文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望著躺在地上白皙的臉蛋，張睿明心里一陣不忍，從最開始的偶然相遇到現(xiàn)在，這姑娘幾番因自己而遇險，心里隱隱已經(jīng)有些觸動，如果真讓她死在這里
張睿明趕緊問顧海道：“救護車呢？”
“已經(jīng)叫了，應(yīng)該和消防的等會就到。”
“我們先急救，我左手骨折了，快幫我把她翻過去。”
他和顧海兩人先把葉文翻轉(zhuǎn)過來，用膝蓋頂住她肚子，先讓葉文俯身向下，把腹腔里的積水排出。然后張睿明再把葉文翻回正面，這姑娘已經(jīng)昏過去了，必須做心肺復(fù)蘇。
心肺復(fù)蘇有兩個部分，胸外心臟按壓和人工循環(huán)吹氣，他左手骨折，胸外心臟按壓這一點只有讓顧海來做。
一下、兩下，顧海用力按壓著葉文兩側(cè)肋緣于胸骨連接處，每按五下張睿明為葉文吹一次氣，終于，兩分鐘后，葉文手腳輕輕一顫，似乎有了反應(yīng)，張睿明俯身在她鼻間仔細觀察，葉文終于有了自主呼吸，雖然神志仍是昏迷不醒，估計是復(fù)蘇后綜合征，但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見終于把葉文從鬼門關(guān)前撈回來，張睿明一下癱倒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如瀑的汗珠，他轉(zhuǎn)頭望向同樣大氣喘個不停的顧海，兩人同時相視一笑，這一笑包含太多的感觸。
“你們是跟著我過來的吧？這個位置，昨天晚上我才拿到，也沒有和你們透露，你們什么時候開始跟我的？”
顧海望著張睿明，這個案子如今已告一段落，既然自己身上的嫌疑已經(jīng)洗清，之前的不愉快早已隨著劉工的落煙消云散，他坦然說道：“你是政法大學(xué)畢業(yè)，你的能力我們都認可，從最開始，張市長就知道你會是第一個查清這案子全貌的人，而且對你的跟蹤也比想象中的難，第一次跟你就被你現(xiàn)還跟丟了，所以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知道哪一天開始跟你的。”
那就是之前去證監(jiān)局的那次開始的，張睿明仰頭喘了口氣，“算了，也蒙你們抬愛，這么看得起我，今天如果你們沒跟來，我倒真要死在這里了，也連累了葉記者。”
顧海一臉尷尬，不知是該慶幸還是不好意思。
張睿明沉思片刻，問道：“既然你們跟著我來的，那劉工他們?nèi)藨?yīng)該已經(jīng)被你們抓獲了吧？”
顧海點了點頭，回答道：“我們本來想等你出來再動手的，可見你被現(xiàn)了，我們就準備行動，一聽到槍響，我們就趕緊過來了，可惜第二槍引爆了車間里儲存的甲醇，我們過來時一樓已經(jīng)是一片火海，我們根本沖不上去，只能等消防，幸虧你們機靈，自己從二樓窗戶跳出來了，不然今天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真內(nèi)疚死了。”
顧海說這話時，旁邊幾名特警剛好押著劉工和那個胖子過來，那胖子還狠狠的盯著張睿明，估計他還記得之前張睿明給他那重重的一擊。
一名身穿白襯衣的三級警監(jiān)走了過來，顧海趕緊站起身來，張睿明看了看他編號33，估計是東江市局的刑偵副局長。
這位白襯衣與兩人依次握了握手，感激的說道：“這次逮捕了兩名嫌疑人，通緝犯劉工也在內(nèi)，有一名持槍歹徒已經(jīng)被我們擊斃了，這次感謝省檢兩位同志的大力協(xié)助！”
顧海和副局長客氣了幾句，副局長俯身安慰了一下張睿明，說：“張檢辛苦了，這次一定會向省里匯報，特別是張檢你不顧危險，潛入調(diào)查，為我們偵破工作立下了汗馬功勞。一定讓”
張睿明抱著懷中仍在昏迷的葉文，苦笑道：“別的都不用，只求局長幫忙催下救護車，這位葉記者雖然有呼吸了，但怕拖久了有后遺癥。”
“這個當然。”副局長起身讓指揮中心再三催促下救護車，沒多久，一輛最近的西陽縣12救護車就趕到現(xiàn)場，見葉文已經(jīng)被抬上擔架，張睿明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一旁的顧海走了過來“你不跟著去醫(yī)院？你手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
張睿明這才有機會關(guān)心一下自己，剛有這念頭，就感到背后火辣辣一陣劇痛，估計在火場時，后背，四肢都有一定程度燒傷，而左手折斷后無力的垂著，一碰就鉆心的疼。
“哎喲”張睿明強忍身上劇痛說道：“算了，井廳長等下就快到了，我還是等他來再去醫(yī)院吧。”
顧海定定看了張睿明一眼：“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放心，這個案子張市長已經(jīng)說了，之后工作由我們省委工作組主導(dǎo)，劉工等人如果要移送，隨時聽從井廳長那邊指令，你安心去醫(yī)院吧。”
見顧海看出自己擔憂，張睿明應(yīng)了一聲，確實再拖著不去醫(yī)院也不行了，他也不多說，轉(zhuǎn)頭上了12的急救車。
車上靠在一旁座椅上，剛打起瞌睡，正看見葉文悠悠醒轉(zhuǎn)過來，眼神迷離的努力想要睜開，一見旁邊的張睿明，眼眶就泛紅，幾滴晶瑩剔透的眼淚珠子不停打轉(zhuǎn)，梨花帶雨的樣子，格外令人憐惜。
“安心，好好休息下，沒事了”張睿明靠近葉文慢慢安慰道。
怕她失溫，張睿明從護士那里多扯了幾件墊子，蓋住葉文身上，好不容易忙完，這時濕漉漉的口袋里傳來了電話鈴聲。
工作組組長井才良電話打來了，張睿明接通電話，“井廳長，我剛準備向您匯報，我”
張睿明剛想說點什么，井才良就搶在他前面說道：“好了，不用匯報了，具體情況我都從顧海那邊了解了，你辛苦了，這次立了大功，現(xiàn)在那位和你在一起的女記者狀況怎么樣？有生命危險嗎？”
“她現(xiàn)在情況穩(wěn)定了，應(yīng)該沒有生命危險。”
“嗯，你安心休息，這段時間你不用擔心案子。”井才良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張睿明卻怔怔的拿著手機出神，的確，南江集團的處置方案東江市長張圣杰早就拿好了主意，和工人代表也簽訂了合同，中金智成這塊劉工今天也已經(jīng)到案，加上之前被抓的南江集團董事長李錦，除了早已逃亡多年的呂毫波，這個案子主要頭目已經(jīng)一打盡，整個案子已經(jīng)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移送起訴，但是，這次劉工等人對自己的襲擊，起碼已經(jīng)構(gòu)成妨礙公務(wù)罪和故意殺人，從當事人回避的角度出，接下來這起案子法庭上的公益訴訟環(huán)節(jié)已經(jīng)與自己無關(guān)了。
張睿明頓時有一點淡淡失落感，努力這么久，最后法庭公益訴訟起訴人的位置上坐著的卻不是自己，像極了上一起在津港的“毒跑道”案，自己施展渾身解數(shù)，踏平各種波譎云詭、努力爭取來的局面，最后收場的依然不是自己。
也罷，能有一個好的結(jié)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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