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明耐心等老嚴說完,他一直保持一個態度,就是承認自己工作有失誤,但絕對不是故意的,希望領導原諒。
老嚴見張睿明態度端正,罵了半天也沒有破綻,他話鋒一轉,問道:“你說,這個案子現在怎么處理?”
見嚴路終于忍不住了,張睿明一直等的就是這一下,他想知道上面的定調是什么,是對津藥化工繼續查下去?還是把風波壓?
“我一切聽領導指揮,服從安排,查我就馬上開展工作,暫時不查我也毫無意見。”張睿明機敏的把問題拋了回去。
“哼!這事倒還真輪不到你來定奪,這樣,昨天管經濟和宣傳的蒲市長就問起這個案子是誰負責的,還問了一些情況,要你今天去他那里匯報!”
“蒲市長?哪位蒲市長?”張睿明沒有想到副市長這個級別的居然要見他,姓蒲的市長?他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個名字不會是他吧?
“蒲任!還能有誰!崩蠂镭煿炙频目戳怂谎,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似的。
果然是他!蒲任要我過去?張睿明心頭一亮,終于把一切關系點,都聯系了起來。蒲任他之前就見過一次,還是王英雄和父親那天晚上叫他去喝茶時認識的,當時王英雄還提出請蒲任在下一波干部提拔時推薦張睿明。
王英雄祭出這尊大佛,既是想賣張家父子一個人情,又是替自己消災,想讓張睿明停止對津藥化工的調查。但沒想到,張睿明油鹽不進,拒絕了王英雄的好意,這也成為兩家關系的一個轉折點。
而現在,這個案子兜兜轉轉居然又回到蒲任手上?以他和王英雄的關系,現在市里的態度,張睿明已然可以猜到了。
“對了,我警告你,現在津港上層局面非常復雜,很可能馬上就要“變天”了,你小子說話做事這次可不能毛糙了,你從那律師師父那里學的那一套,千萬別在蒲市長面前亂來!也不能亂答應,亂表態!這“天”還不知道怎么變呢!”
張睿明聽到這,暗暗心驚起來,這老嚴口中的所謂“變天”,應該是指這次津港市一把手變更的事。
這次“兩會”后,津港市主要領導馬上要面臨正常輪換。現在市里主要工作都暫時由這個蒲市長負責,但據說就這幾天,應該新的市長就要履職,但現在具體是誰,外面都還沒個準信。
張睿明雖然身在官場,但對上面這些大人物的更迭,沒有什么政治敏感性,而且司法系統與政府之間也一直保持著相對獨立的關系,張睿明對津港幾位主要領導根本不了解,他也沒想過去攀附哪一位,所以也不太上心。
但是這個案子居然牽扯這么深?張睿明雖然對政治這塊不上心,但不代表他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老嚴這樣一講,肯定是怕蒲任將這案子定了調后,這邊一執行了,結果后面新來的一把手有不同意見,到時一著不慎,津港市檢的工作將面臨非常危險的局面。
而且,這個案子最蹊蹺的地方在于,一個市里的主要電視臺,居然輕易讓這么敏感的新聞播出了,這背后,還不知道隱藏著什么大魚,萬一
張睿明越想越心驚,這次老嚴倒還算夠意思,提醒的很有必要,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答道:“我明白了,我會主動向蒲市長匯報,但不會亂講什么,一切回來聽您和6檢定奪。”
“嗯”老嚴看了一下時間,擺擺手道:“現在差不多了,你去吧,蒲市長有什么指示回來告訴我們,我們研究市里的意見,再決定。”
老嚴話說到這份上,明顯這個案子的主動權,很可能都不在市檢自己手里了,要等上面定調。張睿明點了點頭,答應了幾聲,就出來了。
他剛往自己民行科走了兩步,在樓梯口旁邊,正低頭尋思間,突然感覺手肘被一只軟糯糯的小手一拉,他就被一抹倩影帶到一旁僻靜的樓梯間里。
在這四下無人的小角落里,張靚正一臉緊張的問道:“科長,怎么樣?這個案子到底怎么搞?昨天那新聞又是怎么回事?”
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蒙,張睿明只能擺擺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天那新聞也不是我聯系的,至于接下來怎么辦?完全看上面意思!
見科長也沒有答案,張靚嘴巴一撇,也是一臉不開心。
“對了,你怎么就來上班了?不是放你幾天假嗎?你有時間,就多陪陪人家陳捷,現在這個案子要想繼續往下走,你那個男朋友可是很關鍵的助啊”
聽到張睿明取笑自己,張靚狠狠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根本還不是我男朋友好嗎!”
“怎么?吵架了?”張靚笑著揉了揉被掐紅的地方。
“別跟我提那個呆子了對了,張檢,你知道是誰給電視臺提供新聞素材的嗎?”
張睿明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是誰,我只知道他這個行為,把我們工作推動了極為被動的局面里,現在這個案子繼續酵,再鬧大的話,搞不好會有一大片人被追責!
“怎么會我覺得公民有自己的知情權!怎么能動不動就堵塞輿論呢,這樣把事情抖出來,才能引起重視嘛,不然的話,像上次那突然被中止的搜查一樣,說不準我們查就不中止了,那這案子根本搞不下去。”
張睿明卻想的不僅僅是怎么查,他一臉憂愁,聲音嚴肅道:“這案子不是開玩笑的,我們面對的一直都是實力強勁的特大企業,現在鬧這么大動靜,津藥化工查出問題還好,要是查不出的話你、我、甚至6檢,都要挨處分,一個都躲不了!
“挨處分就挨處分,我才不怕呢,我覺得本來污染水質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這個新聞出來,這事很可能就被掩蓋了,我覺得這透露消息給電視臺的人,才是正義的吶!
聽到張靚明顯的同情傾向,張睿明神情一變,審視的望著她。
“你覺得這個人是對的?”
“嗯”察覺出張睿明審視的目光,張靚趕緊解釋道:“但這個事不是我透露的,我還沒到這個地步,我做事還是起碼都會向你匯報的倒是張檢你,昨天上午我聽吳云講,你一言不就把案卷鎖了起來,資料只在你那里,也不準我們繼續推進了,問你也不說”
張睿明聽到這,只能苦笑道:“昨天我壓下這個案子的調查,有我自己的苦衷,你們能理解就好,不能理解我也沒辦法!
張靚想了一會,天性活潑,口無遮攔的少女直接問道:“科長,你是不是因為和王英雄的關系家里給了你壓力了?所以你準備放他一馬?”
徇私枉法是司法工作者大忌,張睿明趕緊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只是哎,算了,我先不和你講了,反正你也不會懂,你跟了我也這么久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張靚睜大眼睛望著張睿明,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副市長蒲任這時正在召開津港民營企業家代表大會,張睿明只能在會場外苦苦等待,坐在市政府四樓的接待室,他一邊看著手表上面的時間,一邊望著會議室的大門,津港市里排得上號的民營企業家,此刻大都在里面坐著,初步估算了一下,這大會議室里的幾十人,手上總共掌控著一千多億的資產與企業、隨便動一動,那都是震天大事。
張睿明知道為什么蒲任會讓他今天早上過去了,這個匯報的時機選的頗有深意。但也可能只是碰巧遇到這個會,畢竟按蒲任的級別來說,見一個小小民行科科長,還真用不上這么費心思。
“嘩啦”會議室大門被秘書處工作人員打開,神采奕奕的蒲任走在最前面,一群企業家跟在他后面魚貫而出,張睿明這時也起身,站在走廊上等著蒲任經過。
“你們放心,在津港的經濟進程中,我們市委只會不斷為民營經濟營造更好展環境!幫助民營經濟解決展中的困難,我們民營企業只能壯大、不能弱化,而且要走出津港!走出南州!”
走廊上,蒲任出來時掃過張睿明一眼,沒有任何表示,他正全神貫注同這次與會的民營大佬告別,并再次強調這次會議的精神,
“感謝蒲市長,歡迎領導下次來我處視察”
蒲任和幾人握過手,這時身邊終于空了下,張睿明剛準備上前,這時蒲任的第一秘書又馬上迎了上去。
“市長,下午行程,您過目下,是去哪幾家企業看看?”
蒲任皺著眉頭,在行程表上圈了兩個名字,轉身便往往樓下走,他經過張睿明身邊時,毫不理會這個曾經見過一面的年輕科長。
張睿明神情尷尬,面對這樣刻意的冷漠,他只能站在一旁,等著蒲任的召喚,但現在看來,這主管經濟的副市長,對他是有了意見。本來上次在“沄韻閣”,王英雄向蒲任引薦了張睿明,按道理,蒲任對他的印象應該是不錯的,可是隨著張睿明與王英雄翻臉,昨天津港衛視播出的水污染的大新聞,都把泄漏者的矛頭指向了張睿明,現在在蒲任看來,這年輕人不只是不通情理,還是一個膽大妄為,做事荒謬的野心家!
這時。蒲任的秘書點了點頭,跟著蒲任的腳步,保持著幾米的距離,撥通電話。
“老板中午沒在家里吃,可能先到津藥化工那邊,你們準備一下”
張睿明在旁邊聽到秘書的言語,心里一陣猜測:“難道,蒲市長開完會就馬不停蹄就去津藥化工視察?”這明顯是要幫風波中的津藥化工站臺啊。
張睿明還等匯報,現在看來蒲任故意甩他臉上,理都沒理他,他也無法,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蒲任此時對他的態度冷淡的頗為生硬。一般這個級別的領導,待人接物都頗為注意,更不會因為對方身份相差懸殊而不予理睬,對于一些差異懸殊的市民、屬下,反而要表現出更為親民的態度來。
這明顯是替王英雄出氣呢。
即使被人視為空氣,張睿明還是不卑不亢的跟著蒲任的腳步,在四樓電梯處,蒲任一馬當先走進電梯,后面跟著他的兩名秘書和助理,在電梯就要關門的前一瞬間。突然一手攔住即將關閉的電梯門,接著一個身影走了進去。
張睿明在最后時刻走進電梯,在這幾平方米的小空間里,原本平靜的氛圍被攪動,面對這個突然闖入封閉空間的不之客,蒲任手下兩名秘書,臉上都透出一絲反感的神情,仿佛在責怪張睿明這人太不懂政治規矩了:大領導坐電梯,你也跟著擠進來?
張睿明卻沒時間理會他人眼神,既然已經知道王英雄與蒲任的關系,他從查這個案子開始,他就做好了迎戰強敵的準備,在省檢時,南江集團那起案子里,就算是面對東江市市長張圣杰,也一樣無法阻止他追求公益的腳步。
蒲任臉上并無神情波動,他不可能不認識張睿明,那天晚上王英雄和張擎蒼,千辛萬苦請他到“沄韻閣”,不就是為了給這小子暖暖場,想給他謀個好去處嘛。
可惜,卻是個愣頭青。
電梯下行,馬上就要到一樓了。
張睿明按捺不住,打破沉默,“蒲市長,我是津港市檢的”
蒲任沒等張睿明開始自我介紹,他冷淡道:“我知道你是誰,我現在沒時間專門聽你匯報,這樣,你等下跟著上車吧,車上講!
張睿明點了點頭,電梯到一樓。市政府大樓前坪,候著這次陪同考察的人員,早就集合站隊等著領導出來。
蒲任一揮手,眾人轉身上了兩臺市政府牌照的考斯特,張睿明也跟著蒲任一行坐了上去。
車上,張睿明一直在找時機,準備向蒲任匯報昨天的事件,他現在是“刀切兩面光,兩頭不討好”。王英雄和蒲任,都以為他是故意動輿論戰,想把事情鬧大,水攪渾,把這案子擺到臺面上來,強行推動對津藥化工的調查。
張靚和吳云等自己科里的年輕人,又以為張睿明服軟了,在這個事件里徇了私情,因為他和王英雄的世交感情,想偷偷放津藥化工一馬。對他也有了意見。
張睿明正坐在蒲任身后的位置上,一邊整理思緒著,一邊等著適當的匯報機會時。蒲任卻先開口,沒有客套,單刀直入的說道:“張睿明,你有什么想說的,你就說吧,我和市里都還等著你的解釋。”
解釋?關于昨天那個報道的解釋?
張睿明心念一動,昨天那起報道,最大的影響,是把這案子推到臺面上了,甚至還點了津藥化工的名。這樣一來,津藥化工此時正是最危險的時候,遠比上次被三部門聯合搜查時還要兇險,而此時蒲任卻特意去津藥化工視察,想必這次視察的新聞也很快會占據津港新聞的頭條,多少可以沖淡一些市場的悲觀情緒,穩定一下局面。
蒲任明顯是站在津藥化工這邊的。
“蒲市長,昨天那則新聞,我完全不知情,我沒有接受過任何采訪,更沒有擅自將正在調查中的案件信息透露給他人,這件事完全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那我問你,你覺得昨天那新聞的可信度有多少?”
“這個目前的證據來看,昨天所播報的大都屬實”
蒲任習慣性的手一揮,說道:“那就是了,這么詳實的信息,我們市委沒掌握,他們電視臺倒掌握了,這是誰透露的?還不是你們辦案單位,我問過陳捷他們了,這個案子你們檢察院民行科介入最早,資料也最詳實,案卷現在還鎖在你抽屜里吧?”
蒲任真是深不可測,居然連案卷鎖在自己抽屜都知道,這不得不讓張睿明暗暗心驚,難道是昨天嚴路匯報時透露的?他逐字逐句的斟酌蒲任的話語,從中分析到底是誰在陷害自己,雖然還不甚清晰,但隱隱已經有了輪廓了。
“是的,市長,我原本是想,既然目前案子關于津藥化工的證據還不足,想先暫停調查,等別的方面有突破口再說,沒想到,昨晚新聞就”
“你別說那些了,現在講這些都沒用,我告訴你,張睿明,你現在還只是一個小科長吧,這個案子你知道到哪一步了嗎?我明確告訴你,這案子已經快通天了,省里已經在問了,你一個小小的張睿明,還真背不起這案子!”
蒲任明顯動怒了,在他看來,眼前這小子,居然做出這種事,不惜動輿論戰也要對付津藥化工,簡直不可理喻。
“市長,我”
“你別說了,我告訴你!現在張市長才剛上任,我就送人家這樣一個見面禮!你考慮過這影響有多壞嗎?你也真會選時候!我問你,是誰指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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