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卻避開了張睿明探視的眼神,她神情一黯,微微低下頭去,語氣也變得低沉起來。
“我還能怎么說?我告訴他你畢竟是我女兒的爸爸,我難道還能賣了你不成?”
聽到這,張睿nn里有暖流升起,他想再說些什么,唐詩卻猛的一轉身把燈關了,張睿明也只有跟著睡下,兩人互相背對而睡,各自都有心事,在寂靜的臥室里,互相聽著對方的呼吸聲,猜想著對方的心思,然后在輾轉反側,混沌的睡去。
第二天的清晨,張睿明醒來時,妻子已經班去了,她的新事務所離濱海區特別遠,地鐵都要轉兩條線路,她必須每天早起兩個小時用來通勤,看著妻子起來后熟悉的位置,張睿nn神恍惚,過去唐詩在永瑞普華班時,采取的是不定時工作制,明天只要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把手頭的幾個客戶跟好行。而如今,他那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妻子,也要開始學著在班的高峰人潮,一手提著挎包,一手抓住地鐵拉環,看遍早晨五點鐘的津港。
而這一切說到底,也是自己一手毀掉了妻子的安穩工作,想到這,張睿明又有了些心酸。只能收拾收拾,起身準備班。
張睿明到市檢時,打開手機,卻發現有一封特別的電郵,他點開來看,發現是一封特別的派對邀請,發送人是西尼小象影視工作室,內容是昨天拍賣會方曉阮曾和他提過的聚會。
津港的朋友?
張睿明不禁啞然失笑,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自己莫名其妙認識了一打圈這些個影視大腕們,感覺自己都一只腳跨入了這影視圈了呢。
他隨意看了看,把手指移到了刪除鍵,準備按下去。但想了一下,張睿明還是收回手指,返回了手機桌面。
晚還是去一趟吧,畢竟也算是一種打入敵人內部的良機,與其被動的跟著方曉阮他們的步驟走,還不如主動出擊,好好看清這些人的嘴臉。
想到這,張睿nn里一松,他調整狀態投入自己的工作去了。這些日子,沒了公益訴訟的案子在手,手多是一些日常型的工作。現在是司法改革收官期,檢察院屬于改的較徹底的系統了,在剝離“兩反”后,除了公訴科,其余科室的工作量按道理是要輕松許多的,可實際情況下,檢察院更多了一大堆攻堅、扶貧等務虛工作來,真要認真搞好,搞扎實,那是辦什么案子都費勁,張睿明隨便對付了一下后,突然看到進來批字的吳云,他想起次才給他支的招,也不知道現在這南回柱損毀案到了什么地步了。
“咳咳”張睿明故意咳嗽了幾下,給吳云遞過去一個眼神。
“怎么了?張檢,有事你直講啊”
“咳!你小子不開竅,快去把門關,我問你幾個事看。”
“咋了,還這么神秘了”吳云一邊說,一邊把張睿明辦公室的門帶,一臉疑惑的望著他道。
“那個你手那南回柱的案子,現在怎么樣了?n那邊有進展嗎?”
“哦,張檢你說這個啊,這案子現在哎,張檢,你還是別管了唄畢竟與你關系不大,何必牽扯進來”
“怎么叫不關我的事了?我再怎么說,也是你科長吧,我們民行科的公益訴訟難道不都是我全面負責的?快,老實和我交代了,到底現在到哪一步了?”
見自己這樣說完,吳云還是一臉扭扭捏捏,猶猶豫豫的樣子,張睿明估計肯定是有人給這小子灌了湯了,現在對自己都不聽話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道:“好你個小子啊,都不聽師父話了是吧,到底是誰不準你和我吐露了?”
“我說科長,你饒過我吧,沒人不要我和你講,是我我去院那邊立案,那邊立案庭的值班法官態度都不是很好,書送過去,回執都沒給一份的,而且我聽說啊,這個案子牽扯很廣,我也是擔心科長你別又和次一樣,突然”
見吳云也是擔心自己,差說出要自己別和次一樣被監委帶走的話來了,張睿明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說,難道是自己管的太多?這一系列事情本和自己無關?
他不由又想起昨天晚唐詩的話來,這些年自己對家庭虧欠太多,付出太少,又何必如此堅持呢?
反正這方曉阮洗錢也洗的不是自己的錢,圈錢也圈不到自己頭。自己從來不炒股,不買金融理財,算買股票也不會買他們友兄弟的股票,這些渣滓能把這“資本運作”玩的飛起,這些被騙的人民群眾,難道他們自己沒有問題了嗎?誰讓他們自己不會明辨是非,誰讓他們貪圖這一點點小利益,這市場經濟不是弱肉強食嗎?被騙也是他們該交的智商稅啊!
人人皆貪享那一絲甜美的蜂蜜,卻不知陷阱的尖刃懸在頭。
罷了,罷了,人各有命,能在財富的虛幻醉生夢死好,自己又何必去做這不討好的敲鐘人呢。
張睿nn煩意亂,這些念頭在他腦海回蕩,他簽完字讓吳云出去了,也沒再追問后面的案情。現在,他只想靜靜。
靜靜的思考一下自己這條荊棘滿布的來路,是不是自己這些年一直走錯了?
在心煩意亂時,他偶然一抬頭,看到了擺在自己辦公桌的一件東西。
自最近巡視組來回工作后,各地市機關都開展轟轟烈烈的整風運動,大到案件量刑、判罰,“回頭看”制度,小到檢容儀表,辦公室陳設,個人生活習慣。都在瘋狂的收緊之,最明顯的是現在各單位的辦公室桌子,以往常見的字畫、書籍、山水盆栽、石根雕都不見了,最多最多是在辦公室里擺幾張家人的合影,放幾本黨建書籍,擺放的位置也不敢復雜,怕被人說一句信風水,最夸張的是,連綠植也不敢擺了,都怕落下一個作風稀散的評價下來。
所以,現在所有人的桌子除了案卷以外的任何雜物都消失不見了。
但張睿明的桌子,卻擺了一樣怪的東西。
這是一個被玻璃罩著的雞蛋。
前不久,張睿明收到一個噩耗,在南江集團案,吃了幾十年鎘大米,自己與女二都身患絕癥的王援朝,還是沒能保住自己那被尿毒癥折磨的女兒,在他女兒死后不久,王援朝自己也吊s了,而這顆被透明玻璃罩框起來的軟雞蛋,成了王援朝留給張睿明的最后禮物。
軟雞蛋是因為長期在鎘污染環境下,生物體內會產生對鈣吸收的困難,一些動物也會出現軟骨病,而下下來的雞蛋變軟,是鎘污染的表征之一,這個軟雞蛋是南江集團留下的殘酷罪證。
雖然現在,南江集團案已經告一段落了,但三河鎮的人、水、土地再也回不到正常的生活去了。張睿明把這顆軟雞蛋放在這里,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民行科的檢察官,該做那守護公益的最后一把利劍!
如果人人都自掃門前雪,那天底下又有誰來鏟平大道。
月半彎,方府。
迷宮!
絕對的迷宮!
在一路的月門、小橋、回廊,之后,雖然有人引路,他也才終于找到了方曉阮在津港宅邸的正門。
推門進去,張睿明迎來了的是更加震撼的體驗,在明代的一扇扇屏風、擺臺面,是元代的瓷、清代的書,第一次有種身處古代的錯覺。
“張檢,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
張睿明還沒回過神來,一臉白癜風的方曉阮迎了來。
“方導好。”
張睿明回答的不冷不熱,他順著方曉阮搭肩膀的手帶了一下,避開了這位國際著名導演的示好舉動,隨著他往里面走去。
“張檢隨便看,隨便玩,不瞞你說,我這人錢是有錢,但我更有的是才氣,像我們這種搞藝術起家的人,不那些當老板的,不喜歡屯房子,屯金條的,我喜歡收點古玩,買的小玩意兒”
張睿明不禁啞然失笑道:“方大導演這十幾億的山水十二條幅是說買買了,這全國應該也您有這個“小愛好”了吧,我看了看方導您這豪宅里的珍貴古玩,那可除了北京故宮,我還真想不到哪里有您這里這么多的了。”
“嗨,這只是一點愛好,愛好!”
兩人互相寒暄一番,方曉阮叫過一位穿旗袍的女侍接待張睿明,他自己便轉身去接另外的客人去了,而張睿明便被引著往里面走去,方曉阮說他愛好古玩倒是真的的,今天這聚會擺的的是一個“韓熙載夜宴”的譜,在寬廣的式大廳里,一排五位的聲樂老師正橫坐一排,絲竹齊響,奏的正是江南絲竹版的漢宮秋月,抒情委婉。絲竹、二胡相印成趣,各聲部協調共鳴,相得益彰,將這原本講訴宮女之怨的哀婉曲風整個升了個調,曲風婉轉動聽,如黃鶯翠啼,居然脫離了原曲那愁苦的意境,神色動聽,讓人心情都開朗起來。
坐在黃棗木的明式坐床,張睿明接過那侍者端來一杯紅酒,他很少喝紅酒本想推回去,但一接過來后,看著眼前的鶯鶯燕燕,各色名流手都端著洋酒,張睿明雖然不懂,也只能跟著拿在手,他突然有些后悔起來。還是不太習慣這種名流的生活方式,眼前的娛樂圈各界名流,他有些看到人面熟的,但叫不出名字來,有些聽到名字很熟的,人卻不認識,反正在這些人里面估計也他最窮了,此時也沒什么認識的熟人,只能一個人尷尬的端酒坐在那里。
在張睿明坐立難安時,他看到一個熟悉身影被方曉阮陪同著走入大廳,這個人他太熟悉不過了,可以說是天天相見,也是他情感復雜的領導津港市檢察長陸斌。
張睿明臉色一下變得更為僵硬,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神情態度去與陸斌打招呼,雖然在之前這案子的一系列細微征兆,他猜到了陸斌會與方曉阮有所聯系,沒想到居然今天在這碰面了,而方曉阮此時正引著陸斌向他這邊走來,張睿明只能“唰”的一下站起身來,滿臉尷尬的迎去。
方曉阮如何精明的一個人,雖然是億萬富豪,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把柄握住面前這兩位津港的檢察官手,趕在張睿明之前,態度頗為客氣的向陸斌介紹道。
“陸檢,今天能請到兩位津港司法界的精英,真是我三生有幸,我和陸檢是老朋友了,這位張檢也是我最近想認識的新朋友,大家歡聚一堂,共賞美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我提議,我們三位一起喝一杯,不管新朋友、老朋友,今天之后,都是好朋友!”
方曉阮這聲“新朋友”、“好朋友”說的,讓張睿明一下不知道怎么接口,他是否認也不是,拒絕也不是,只能勉力堆起笑容,讓場面不是那么難看。
陸斌也不回話,他打量了張睿明幾眼,只不咸不淡的點了點頭,同方曉阮走到一旁去了,張睿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憂。他越發覺得今天來錯了這里,這下坦然赴宴,給了方曉阮一個很好的心里暗示,以為張睿明愿意投誠他們友兄弟這一方,而陸斌今天的神情,也算是對張睿明的一種肯定,估計之后的轉任公訴科長的職務調動的事,算是敲定了。
張睿明有苦難言,他原本只想探查一下方曉阮他們的底細,卻在這一片祥和的氛圍之失了分寸,讓方曉阮誤以為他是轉了性子,愿意放過這些大肆圈錢的渣滓們。
他苦笑一下,現在也不好馬翻臉,只能隨著氣氛按兵不動。
在這個當口,張睿nn神一震,目光突然被一抹倩影給吸引住,然后再也無法離開來。
這是一位身穿一件板巖藍青色n風緞子袍的姑娘,外面還罩著一件蟬翼紗花素披肩。濃密柔潤的長發綰成一個好看的簪子,輕攏慢拈的云鬢里還插著藍寶石篦,雖然裝扮偏成熟,卻怎么也掩蓋不住那雙靈動的眼睛。
自從看到她之后,張睿nn跳如炸開一般,呼吸都在此刻暫停,他全身緊繃,腦海里空白一片,雖然目光定定的望著這姑娘,但他卻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能說些什么。但他心里卻不住的呼喚著她的名字葉。
葉此時正親切的挽著旁邊一名氣質俊朗的年輕人這時也發覺了張睿明投過來的目光,她抬頭一望,兩人剛好四目相對,葉頓時如觸電一般直直低下頭去,她猛的一側身,留給張睿明一個沉默的背影。
僅僅是這個動作,已經將她的情緒抒發的淋漓盡致了。
她已經不想再理會這個男人了,在次葉宅那混亂的一夜,唐詩那幾句兇狠之極的話語,已經打碎了這個在感情炙熱如火的女孩僅存的一點幻想,她在被人家的正妻狠狠罵過之后,才第一次體會到做一個“小三”的屈辱,雖然她曾經再怎么心心念念的愛著張睿明,再怎么說“愛情是一個人的事”,當正被人家妻子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懟過一次后,她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了。
她終于決定放手,可惜命運殘酷,此時居然又遇見了張睿明,葉神情一黯,雖然轉過身不與他想見,可心神猶豫,又有些按耐不住,不由得神思搖擺起來。
而張睿明從她回避的動作,讀懂了她此刻的態度,他看葉挽著的那人氣質不俗,與葉的年齡也相配,再看那人頗為自得的神情,他已然知道這人的身份了。
這看起來氣質頗為俊秀的帥氣年輕人,應該是葉她母親說提到過的陳俊彥了,這位葉家所頗為滿意的“女婿候選人”,確實是龍鳳之姿,白皙修長的身材,雖然同張睿明一樣,不算特別高大,但勝在年輕,氣質,體型卻年微微發福的張睿明要顯得更好一點。聽說這人還是著名的醫藥專業學者,在專業領域里頗有建樹,唔,張睿明看他那知性俊朗的氣質,確實像一位青年學者的樣子。
張睿明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酸楚,自卑,黯淡,總總情緒交相混雜,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替葉能找到如意郎君而高興的喜悅之情。
畢竟人家才算是郎才女貌,自己這樣的一個年男人,有什么資格去要求葉為自己耗費一世?
想到這里,張睿明暗暗下定主意,當兩人從未見過,毫不認識一般,再也不去打擾葉的平靜生活了,也不讓這個陳俊彥知道有過自己這樣的一個男人出現過,這樣,悄悄的離開葉的世界吧。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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