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張靚出門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半了,相比這姑娘排山倒海般的睡意,張睿明卻顯得精神奕奕,他甚至覺得不用這姑娘送自己回家了,干脆今晚就在這里夜讀整宵,乘興而來,乘興而待,這竟是他這段時間少有的安心時刻。
如果不是考慮到勸一名年輕漂亮的女下屬留下來顯得太有些瓜田李下,張睿明倒還真想勸張靚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晚點回去算了。可考慮到敏感的男女關系,這時也只能叮囑她一路上小心為上,到家發條信息,報個平安。
“哎呀,知道了,怎么感覺老大你和我一個哥哥一樣羅嗦,真是的”
張靚沒心沒肺的笑著抱怨了兩句,接著便矮身鉆入車內,揮手拜了拜。張睿明點了點頭,就準備轉身回店里去了,此時張靚還沒搖上車窗,他耳朵邊突然傳來這姑娘輕輕的一句調侃。
“嗨,你這份關心要是對人家葉小姐身上,那早就嚯嚯嚯”
張靚的這下怪笑調侃沒想到卻引起了張睿明的注意,他猛然間回過頭來,問道:“葉我和那位葉小姐只是朋友,你可別亂說哦!”
見張睿明突然一本正經的樣子,張靚這下才覺得自己玩笑開的有些不合時宜,熱臉貼到冷屁股上,吐了個舌頭,但還是有些置氣的說道:“哎呀,你這么認真干什么,我就是開個玩笑啦,難怪你這么一板一眼的,搞的人家為你傷透了心,現在不知道走了沒希望她能夠在美國重新找到個好的吧”
“什么!?美國?什么美國?!”張睿明被張靚剛剛提到的兩個詞給震動,他一下俯身撐在張靚的車身上,臉湊近了許多,那認真的樣子,差點嚇得這小姑娘。
“你不知道嗎?葉小姐她好像要回美國了,你別告訴我你居然都不知道!?”
張睿明搖了搖頭,他這下仿佛被人打中命門,整個人都愣了一下,用自己都聽不到的語氣喃喃說道:“不會啊不會啊”
他話說到后面,一下樣子又猛的認真起來,聲音大的如同低吼,眼睛一下都像要冒出火來,對著張靚便焦急問道:“她不是要和那陳俊彥結婚了嗎?怎么會這個時候出國!?她是結完婚就出國定居?還是有別的什么安排?”
回應近乎魔怔般的張睿明的,卻是張靚一臉覺得難以置信的神情,“你真不知道!?還是你在逗我?她現在還結什么婚啊?她那個未婚夫都已經被抓起來了!陳俊彥是這次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的8名泉建高層管理人員之一,這你都不知道!?”
張睿明眼睛睜大,他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情形,他原本以為陳俊彥雖然是泉建的產品總設計師,可泉建大部分目的還是想打他“千人計劃”、“青年學者”的招牌,實際在那些假藥、假冒保健品的研制過程中,他牽連并不是深,最多是配合調查的事,而且當時一聽到舒熠輝被帶走也是因為傳銷和虛假宣傳的罪名時,張睿明就覺得這件事怎么也影響不到陳俊彥頭上去,可今天這突然被張靚一提,他才知道這位葉文的未婚夫居然已經身陷囹圄,估計是板上釘釘的幾年實刑了。
說實話,張睿明倒也并不關系陳俊彥這小子到底是什么下場,畢竟也是幾次當面對峙過的對手,特別中間又夾著一個葉文,就算張睿明再怎么提醒自己,沒錯一看到那年輕人的得意面龐,他還是心里說不出滋味的不爽。
可現在陳俊彥居然已經進去了!?他第一時間就是擔心葉文的心情,這下趕緊抓住張靚,想要問個清楚,可張靚從頭到尾都不太相信張睿明居然是這時才得到這個消息,她只是訝然道:“我的天吶,這都是一個多月前,那泉建剛倒,舒熠輝剛進去時候的事了,你就一直都不知道消息?”
張睿明苦笑一下,他當時早就被排擠出聯合工作組了,更不是泉建著案子的主辦檢察官,哪里會知道這些個內情,他現在倒也不在乎,只想知道葉文的近況。
“那葉小姐最近怎么樣了?對了,你怎么會知道的這么清楚,你和她關系也沒見的多好啊,為什么她會把這些告訴你?”
張靚此時也沒替葉文隱瞞的必要,這下一五一十的將整個前因后果說出來,“她本來回國才兩年,從小就出去的人,根本在津港沒認識幾個人,更別說同齡的女孩子了,這幾個案子里,我們不是和她也有一些接觸嘛,這一來二去的,我不就和她慢慢也混熟了,可是,讓我奇怪的是,主要還是那天,那天嚯就是“梔子醫生”他們公眾號發文的第二天,葉文她突然打通了我電話,和我哭訴了好久,然后我又陪她吃了個飯,當時說了好多,一下就莫名的加深了關系,變得更加熟悉起來了”
張靚這樣一說,張睿明頓時想了起來,那天不就是自己和張靚去張圣杰那里匯報工作的第二天嗎?先前那天葉文還突然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哭著說要見面,現在想起,估計就是因為這個事了,對于那個心思敏感纖細的姑娘來說,當時她可能是那么渴求自己的關心與關懷,可是當時自己卻一心想著如何跟進那即將掀起的風暴,根本無暇留意身邊這位屢次為自己的案子付出一切的姑娘。
“那她現在怎么樣?她好受一點沒有?你知道她什么時候出發去美國嗎?”
張睿明在猶豫過后,竟然是連珠炮一般的發問,這讓張靚都有些應接不暇,她馬上對張睿明答道:“她后面過了好久才好一點點吧,畢竟一下子,要結婚的對象就這樣進去了,整個人生的規劃都猛的改變,你讓她怎么一下接受的了。而且,她去美國是之前偶爾和我提過一句,具體什么時候出發,去干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當時也只能祝她在那邊幸福咯。”
可能是太過在意葉文的去向,張睿明此時在焦急的心態下對張靚這略顯輕浮的回答都一下感到非常不滿,他甚至有種沖動想伸手一把抓住張靚的肩膀,想從這姑娘身上榨出更多的消息來,可他在一連串發問后,略一冷靜,便強自按耐下來。
說起來,葉文和自己又是什么關系?自己憑什么去干涉別人的生活?自己又有何種面目去出現在她面前,特別是在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選擇了忽視。
張睿明一下沮喪起來,他心里有家人,有妻子,雖然最近和唐詩的夫妻關系出現了危機,但怎么也不會讓自己越過那條超乎友誼的紅線,想到這,他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沒什么好說的了,要張靚早點回去。
“部長,那我走了哈”
隨著輕快的揮手,張靚那輛紅色的奧迪3在一個右轉彎之后就消失不見了,只余張睿明空蕩蕩的站在遠處。
張睿明是在初冬的暖陽中醒來的,在白炙的陽光中,他一下被耀的有些睜不開眼。坐起身來,身旁是高大的落地窗,面前是從未見過的書桌,一位穿著黑色員工服的工作人員正在拾掇起一地翻倒的書本,這陌生的景色讓張睿明一下恍如仍置身夢里,不知今夕何夕。
他扶了扶額頭,昨晚壓著掖著趴著這張書桌睡了一晚,讓臉上被壓出了一片紅印,準備抬腳站起身,卻一下差點摔倒,整個兩只腳早就麻木的失去感覺。
這是
望著面前的這本黑澤明的蛤蟆的油,張睿明總算想起來了,昨晚自己一時文青病泛起,硬是半夜拉著張靚同自己到這24小時營業的深夜書屋呆了大半宿,張睿明自己更是一晚上都沒回家,打算在這里挑燈夜讀一通宵,結果張靚剛走沒多久,這位忙碌了一天的檢察官就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張睿明揉了揉還有些迷離的雙眼,他突然想起,自醒來之后他就一直隱隱感到不對,好像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等醒來后就第一時間去做,現在他猛然想起來,這件事就是要去感覺給葉文打電話!
對,得趕緊問問這姑娘現在是什么情況,心情有沒有好些,最好是約她出來吃個飯,安撫一下。
憑著熟稔的記憶,張睿明一下便撥出了葉文的號碼,可電話還沒一響,他便突然給掐斷了。
他自己一下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做,此時心下也慌亂的不行,他明明等了一個晚上,就是想撥通葉文的號碼,送去這份遲來的關心,可當真撥過去時,他卻一下又畏縮了。
一個念頭在身后緊緊抓住了他的脖子,在耳邊逼問張睿明:你到底想干什么?此時趁人之虛不就是想和她關系更近一步嘛,想怎么樣?和她確認情人關系?
這突然一下念頭連張睿明自己都嚇了一跳,另一個聲音趕緊否認道:怎么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只是單純的朋友間的關心關愛而已,遠遠不是那種禁忌的感情,不然怎么對得起妻子,怎么對得起女兒!?對,這就是單純的關心一下而已,對
張睿明想試著這樣說服自己,卻發現此時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太過虛偽。在經歷過那么多的風風雨雨之后,他怎么可能只是簡單的將葉文看作自己的一個“普通朋友”?他不得不承認,在心里的某個角落,已經有了葉文的影子,而此時,有一個隱隱燃燒的欲念在他的胸膛里不斷升騰,他其實是不想葉文走的,不想她離開中國,不想她離開自己的身邊,這種漸漸的在張睿明的腦海里清晰起來,慢慢的侵蝕他的意志,他甚至開始有些幻想,是不是真要和葉文
可是,當這份綺麗的妄想越發強烈,簡直要將他吞噬的時候,他心底的那道緊箍咒開始自發的作用起來,在他頭上狠狠的敲打了幾下。
自己這是要干什么!?這是要對不起妻子嗎?這是要讓女兒成為可憐的單親寶寶嗎!?自己才答應萱萱不會認輸,此時就要在自己這不該有的欲念面前認輸了嗎?自己忘了自己是一名檢察官了嗎!?
這番自我反省頓時如冷泉灌頂,讓張睿明一下從這些個恐怖后果中驚醒,他趕緊給自己定了定神,雖然有些不舍,但他還是將手機收回了口袋,他在提醒自己:與葉文永遠也只能是朋友,所以能做的,都不能逾越這條紅線。
而此時,相比起那些帶著自我欲念的噓寒問暖,張睿明寧愿選擇用刻意的冷漠對待這位姑娘,他咬咬牙,干脆不去再想葉文是否離開國內的事,他甚至覺得,干脆就以這個作為一刀兩斷的最好契機,干脆就順著這件事,讓兩人徹底的回到原點,即使有些遺憾,但至少自己不會再如此糾結、心慌。
想到這,張睿明慢慢抬起頭,此時窗外是津港燦爛的冬日晴空,美好的如同初戀,張睿明眼尖,兩道飛機劃過的雪白痕跡正橫宕在這如碧藍寶石般的萬里暖陽之中,他心下微微觸動了一瞬。
要是那姑娘已經走了的話,自己該如何面對這段兩人間的記憶
自上次被妻子趕下床后,張睿明就開始了同唐詩的新一輪“冷戰”,而分床而睡便成為這輪“冷戰”的最大標志,與正式開始的契機,也由于這件次的冷戰,張睿明卻突然獲得了難以想象的自由,這下晚上加班到何時何分,都不會有河東獅的咆哮質問,甚至偶爾來個夜不歸宿,張睿明第二天大早回到家里,也只需要爬回自己的書房,補個回籠覺,不用去想象那些過去的“酷刑”,在過去,如果和自己說一聲“嘿,你以后能隨便夜不歸宿”,那估計以往的那個張睿明只會覺得是自己瘋了,現在的這些待遇,那只會宛如天方夜譚,無法想象會有如此“自由”的一天。
可是,自由也是有代價的。
在度過最初的新奇與暢快后,張睿明每天都有更深的負罪感襲來,他總在擔心妻子會不會更加生氣,這次的爭吵又該如何結束,漸漸的,這種恐慌與負罪感占據了整個心頭,張睿明幾乎要被壓著喘不過氣來,連工作也無法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而昨天晚上,若不是被一天的屁事搞的心煩意亂,被那個趙左和陳晨徹底打擊到了自己,張睿明哪里會如此輕狂的隨意選擇在一個書店度過一晚。
這下開在回家的路上,張睿明心里是一陣宛如宿醉般的迷茫,他頭發稀亂,衣衫上帶著昨晚書店的咖啡味,加上自己無神渙散的雙眼,完全就是一個漂泊浪子的形象。他此刻只希望妻子不在家,免得對自己昨晚的行程產生什么不好的誤解,雖然冷戰期間唐詩不會說什么,但她肯定是將這一切都記在自己心里,等著今后算總賬。張睿明甚至都可以想象唐詩看到自己這番浪蕩形象后的冷冽眼神,那眼神簡直要吃了自己
不過最近唐詩倒經常早上出門,在上次津藥化工的案子后,失去工作的唐詩最近倒好像熱衷于出外求職,熱衷于各種一面、二面,可惜張睿明與她還在冷戰期間,想探知一點她最近的求職進展都只能依靠母親的旁敲側擊。
就在張睿明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給母親,確認一下唐詩在不在家的時候,這時電話響起,居然是父親張擎蒼打過來的電話。
“喂,爸”張睿明自然的按下免提,那邊張擎蒼的聲音倒頗為低沉,即使開了擴音,卻也顯得頗為幽靜神秘。
“你現在在哪里?昨晚是不是沒回家?”
聽到張擎蒼這個語氣,張睿明心里咯噔一下,估計不會有什么好事情,但他想了片刻,還是如實答道:“嗯昨天晚上我加班,后面有點事就隨便找個地方睡了,怎么沒事吧?”
“事情是這樣,你趕緊”
突然“嘩啦”一聲銳響打斷了張擎蒼的敘述,他那邊的雜音開始多了起來,期間背景音還夾雜著幾聲女性的高聲斥責,這女聲尖銳高亢,聽的張睿明心里發麻,他當然知道那背景里的女聲便是妻子的聲音,想來因為自己昨夜又徹夜不歸,唐詩看到在那邊河東獅吼呢。
過了幾秒鐘,隨著一陣咯噔咯噔的上樓梯聲,在“哐”的一聲后,想必張擎蒼已經躲回了自己的房里,這才繼續同張睿明在電話里說道:“你聽到沒有,你老婆又在發脾氣了。”
張睿明此時也是一陣黯然,他甚至能想象那邊唐詩是如何的暴跳如雷,但他也很自責,換做自己遇到這個情況,倒也說不定還要發狂一些,畢竟是自己昨晚的舉動太過輕率了。
“我知道我已經快到了,馬上就趕回來了,我昨晚就是和幾個朋友聊案子,有些晚了,就在一個書店”
那邊張擎蒼打斷了張睿明的解釋,他低聲說道:“你不需要和我講這些,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你現在回來都沒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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