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這明顯就不只是那么簡單的一次門送禮而已,要單純說是送禮,這“禮”也太大了一點,哪有對一個小小的辦案檢察干警談這些個惠及全院下集體購房指標的……要談也是應該先跟領導談好了,再讓面打個電話下來,把這條線索撤了,不然和自己這小小科長瞎掰扯什么,自己又決定不了這案子辦還是不辦。
想來想去,張睿明覺得這還是個套,或者說是一個試探,他們也許就沒真心想過能夠將這次的“惠檢工程”真擺出來,剛剛那通電話,應該只是想探探自己口氣,看是不是還有回轉的余地,如果套的好,還能套個“索賄”情節出來,至于什么“面不用擔心”,老高這么千辛萬苦的好不容易位了,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的因為這點蠅頭小利去當?再說了,現在人大那邊都還卡著他的述職報告呢,不可能輕易去以身犯險。
這些個蘭貴園的老板們,是想在正式起訴前找找還有沒有破綻。
此時,張睿明抬起頭來,張家這海景別墅的春天,顯得特別的熱鬧,蟲鳴的就沒聽過,甚至有些呱噪,就著皎白的月光下,張睿明甚至可以看到小區的公共沙灘,有影影綽綽的幾十只小螃蟹在白沙灘爬走橫行。
“這些個東西,倒還真是霸道,這朗朗乾坤,居然就這么出來橫行了。”
他罵了一句,不知道是罵那沙灘的螃蟹,還是罵別人,只見張睿明丟掉煙頭,又轉身走了回去。
…………
很快到了周一,張睿明清早就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老嚴打過來的,催促他趕緊推進程序,直接按行政公益訴訟立案。這個早在張睿明意料之中,現在市檢就像被夾住的螃蟹,本來想借著陳橙前高管沐陽他們的材料辦一個漂亮的行政公益訴訟,結果人家早就留了后手,居然半路扔出一個會議紀要出來,這時市檢就有所退縮了,想放過這線索,結果人家反而不答應了,現在直接將你們一把手的述職報告都給卡了,擺明就是要給你們檢院一個教訓,以后打狗也得看主人。
一邊是省里的再三催促,一邊是案子摸下來發現的層層阻礙,高裕民這下是兩頭受氣,進退不得,估計也是逼的沒辦法,才讓老嚴請張睿明火線復出,想借張睿明這員“猛將”頂開現在的困局。
張睿明早已看透了整個局面,本來已經將自己好不容易摘了出去,可為了津港地產市場的規則與秩序,為了國家應收的出讓金,他咬牙又接回了案子,這時清早便拿著材料,領著張靚往中院那邊協調去了。
可走了一半,卻又被硬生生的叫了回來,這另一個電話倒來的有些意外,居然是他省檢的好朋友趙盛平打過來的。
張睿明只瞥了一眼,馬便接起了電話,語氣也頗為和善:“喲,我的趙大處長啊,怎么想起小張同志了,有什么指示啊?”
趙盛平是張睿明的同期生,又是同齡人,當時一起發配寧麗縣檢的,可趙盛平為人能力強,會處事應變,培訓沒完就被選去了,接著便一路仕途亨通,同樣年齡,現在已經是南州省省檢宣傳綜合處處長了。
雖然其人身處高位,但為人卻頗為不錯,與張睿明一直都有聯系,還在幾次場合里幫過他,向次泉建的案子,也是這位處長替他遞的關于趙左的材料,才將案子給推起來的。
“別,別,睿明啊,不要這么客套……額,是這樣,我現在就在你們市檢高檢這里喝茶啊,你在哪呢?”
趙盛平嘴說不要客套,但長期在機關工作的經歷,加現在身旁坐著他人,他在言語間還是不免帶著一些官威,但張睿明倒也沒怎么見外,只是聞言一愣,沒想到這位省檢的宣傳綜合處處長居然親自來津港了。
“我正在外面辦案呢,準備去中院一趟……”
那邊趙盛平沒得張睿明說完,便說道:“那你先回來一趟吧,我這邊有幾個工作要布置,也算是給你宣傳來著,你那邊先停停,我在這邊等你!
“嗯……好咧。”
那邊馬就掛斷了電話,雖然趙盛平只是無心之舉,但這種習慣下的對下級態度,讓張睿明心里微微有些泛酸,他也沒多說什么,只是一轉方向,便回頭往市檢開過去了。
…………
檢察警車剛開進市檢院子,就看見那邊攝像機,支架。幕布都已經架好,張睿明剛下車,趙盛平就遠遠的沖他招了招手。兩人有一年多沒見,趙盛平是越顯富態了,眉宇間帶著一股英氣,令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神清氣爽,張睿明相比之下倒顯得操勞很多了,鬢邊已經夾雜著些許白發,隨著頭發向梳起,連發際線都后退了許多。
兩人寒暄了一番,趙盛平很快便切入正題:“今天下來,主要是拍一段你們市檢工作宣傳片素材,陳老板在今年省人大工作報告要用的,你我自己人,前面和你們高檢談的時候,我就特意說要把你們院的公益訴訟當作一個重點來做,這今天過來,就是要給你多拍些素材,你等下配合省臺的記者們,精神一點,具體劇本和講稿,等下和他們溝通溝通……”
趙盛平一邊說,一邊抬手替張睿明將制服衣領拉了拉,這下親切的動作,加他剛剛的話語讓張睿明先前那點小小的不悅瞬間拋至腦后,他知道這也是這位朋友的一片好意,不管自己多么淡泊名利,起碼人家給你多一點的曝光度,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張睿明點了點頭,便過去配合起宣傳人員的拍攝起來,這一拍就扎實的搞了一午,他拍得是頭冒金星,沒想到拍這些個素材比開兩個庭還累。好不容易收了工,見又到了飯點。張睿明打電話給在面檢察長辦公室喝茶休息的趙盛平,想約他一起到外面吃個中飯。
沒想到,趙盛平這現在官越做越大,為人處世也越發小心了,他很快回絕了張睿明好意,只說現在大環境不同了,到下面來公干,必須在單位食堂吃飯,還得交伙食費。
張睿明剛想笑下這位處長大人,可轉念一想,現在也正是調整后的敏感時期,趙盛平這個宣傳處長也是關鍵位置,確實應該小心,他便收了要請這位老友外出就餐的念頭,笑道“那我請你吃我們食堂大餐!
兩人在食堂里端了盤子,碰了頭,原本在家的高檢想要陪這趙盛平坐的,可見張睿明和他關系非同一般,知道自己此時過來也略顯尷尬,倒就找個理由獨自先走了,便只剩張睿明領著這位省檢大人物,到機關食堂的后面一個角落里并排而坐。
趙盛平今天情緒不錯,和張睿明聊了不少過去同期生之間的往事,兩人聊起同批進來的同事,現在留在檢察系統的居然已經不到一半了,大部分男生都選擇了轉隸兩反,要么就是出去闖蕩去了,留下來的女生也都各自分流,大部分都到非業務部門,安心二胎,現在想起來,當時分到寧麗縣的那一批9個人,還在一線業務部門的居然就只剩張睿明一個人了。
談到這,張睿明也只能苦笑一下:“這倒也正常,你想想看,我們現在工資多少?現在年底又沒什么錢發了,三三兩兩算到一塊,一個月下來也才一萬出頭,我還是早就入額了的,再比比那些個出去的,那個不比我們收入翻了幾番?人家現在車房都根本不是問題,錢也夠了,追求都不一樣了,人家都已經在想著怎么掛社會職務,怎么多寫幾本專業書,加幾個名頭,進個政協什么的。我呢?我靠自己的話,連買房首付都湊不齊,這樣一比下來,我說句不好聽的,我自己都有想法!
張睿明這一番苦水吐下來,趙盛平倒完全收起了領導架子,他笑著拍拍這老兄弟的肩膀道:“你也別這么想……你看看他們在外面的,現在津港律師平均有多累?他們哪個每天不加班的?哪個能過的輕松?還是那句話,如果一個人做律師都能成功,那做什么不能成功?這付出比也劃不來嘛!我就覺得啊,這人不能只想待遇,你現在起碼沒那么大壓力吧!
說到這,張睿明笑更苦澀了:“別說壓力,我現在壓力多大你是不知道,你看看午我念的那些個稿子,里面的那些情節可都不是我編的啊,那各個我是沒半點夸張!再說現在兩反轉隸之后,現在檢院里大半都是女同志,我們部里就一半都是女同志了……我不是對女性有什么歧視啊,我是站在我們自己人聊天,講真話的基礎來講,這女同志還是工作有局限性,你看這一般女同志進來兩年后就要生孩子吧,生完一胎,兩年后就是二胎,再加天生在實務的劣勢性……現在都說檢察院可以拆了男廁所了,可問題是,如果不是我們這幾個老黃牛,這業務部門的話還有誰來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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