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唯睜開眼睛,面前一片模糊。她揉了揉眼眶,視野稍微清晰了點,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艾唯是所謂的近視眼,她小時候寄宿在抄書員家中,喜歡看書而且房主經常讓她幫忙抄寫文字,時間久了眼睛就近視了。成為難民后她與熟人走散了,現在一個人住在西荒城南區街巷的平房里。
艾唯起床后做了簡單的洗漱,然后啃起了用來作早餐的面包。艾唯一個人生活,她又完全不懂農事,所以城鎮在分地時她干脆沒去。不過幸好管理城鎮的貴族招聘書記官,她才得到能夠賴以生存的工作。擔任書記官,在獲得每人都有的口糧之外,還得到了一份代替工資的糧食。平時工作較忙艾唯沒時間磨麥烤面包,便干脆直接拿麥子和人換面包,雖然用的麥子稍多些,幸好她獲得的麥子也比別人的更多。
吃完面包后,艾唯想起等下又要去工作,不禁感到有些胃疼。艾唯在應聘時,想象自己做的應該是一些抄抄寫寫的記錄工作。但因為那個貴族隨口一句話,自己便成了總管,每天都得處理又多又亂的一堆事。
“我離開以后內務全部由你負責裁斷,不用去征詢殿下或是騎士的意見。各種各樣的事情可能會比較多,你就當作以后掌管城鎮事務的練習好了。”
“以后還需要我掌管城鎮事務?子爵大人不呆在城鎮里嗎?”
“在啊……但是你看啊,我有時候有其他事要忙,不能一直管著是吧……如果老是干一會就轉手,不如換個人一直做是吧?”
看到子爵吞吞吐吐的樣子,艾唯就明白子爵肯定是想在以后把事情都甩給自己。一開始跟著子爵做事,還覺得他很厲害,做事有條理而且富有責任心。但現在,子爵在她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幾乎成了一個貪圖享樂不思進取的紈绔子弟。
抱怨歸抱怨,被托付的事情還是要認真做的。想到今天還有許多事要完成,艾唯在街上快步行走。路過東街廣場的時候,艾唯看到有不少居民已經在排隊了。補給的分配也是艾唯的任務,她不禁更加快了腳步。
進入領主城,來到書記室后,艾唯發現自己又是第一個到的。子爵已經給書記官們定下了工作時間,其他幾個書記官老是踩著點甚至遲些時間才到位。在他們來之前,艾唯整理起了昨日的記錄。
過了會,其他的書記官也陸續到了。
“要開始分發補給嗎?”
“嗯,麻煩把糧食運出來吧。”艾唯回答。
三名男書記官去倉庫,把一袋袋的麥子搬上板車。艾唯則趁這個時候把需要的記錄名單準備好。男人們還在搬麻袋時,艾唯拿著名單走了過來。
“尼克,昨天湯普森一家沒領補給嗎?他們以前都有來領的,難道出什么事了?”
“是嗎?不大清楚呢。”尼克接過艾唯遞來的名單看了許久:“記得好像是領過了……難道我忘了記錄了?”
那就麻煩工作時再認真點,住民們沒領補給是非常少見的,看到名單上沒有記錄就應該再仔細確認一下。以上是艾唯的心中想法,不過她沒說出來,畢竟其他幾人年紀都比她大,可以的話艾唯不想讓他們太難堪。
“是這樣啊……那我就補上了。”艾唯回答。
“還有,前幾天請你抄的新的名單我沒找著,你放哪里了?”艾唯接著問。
“啊!我給忘了!還沒寫呢。”尼克說。
“可是舊名單已經記滿了現在就得用……那麻煩你抄一份吧,今天的就先在舊名單里擠擠。”艾唯無奈地說。
眾人搬完補給,艾唯在存糧管理冊上作了記錄后,他們把平板車推向廣場。走在路上時,艾唯在心里嘆了口氣。就算自己做得再認真再仔細,交給其他人的工作總是出問題。既然如此,干脆自己一個人把工作都包攬算了。
廣場上的住民們看到糧食到了一陣喧嚷,書記官到位后馬上開始了分配工作。書記官聽取住民報出姓名然后與名單核對,把家庭人口數報給后面的書記官,后面的人則量取相應重量的麥子,倒入住民們自帶的麻袋或其他容器中。
花了小半天時間,補給的分配終于結束了。書記官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聊了起來。
“那邊擺攤在賣什么?”
“是狼肉哦,有本領高強的人跑去西荒林地里打來的,自己吃不完就擺出來換糧食。昨天晚上就在了。”
“你換了嗎?”
“當然了,反正我們糧食比別人多嘛。很美味哦,昨天讓老婆烤了吃了。”
“哇,等下我也去換,好久沒吃到肉了。”
這時尼克轉向艾唯:“怎么樣,一起去吧?”
旁邊其他書記官跟著說:“就是啊,艾唯你是總管,領的糧食是我們兩倍,留那么多也沒用吧。”
艾唯心中苦笑。他們只會羨慕艾唯的兩倍工資,卻看不到艾唯所付出的辛勞。她敷衍道:“等下再說吧。”
書記官們收拾完往領主城走時,幾個住民走了過來。
“書記官,外面田里又鬧事了,又有人霸占農具。這些人老是這樣,完全不講道理!”住民跟艾唯抱怨。
“……知道了,我們會想辦法的。”艾唯只能這么回答。當初設立了區域街道后,讓各聯絡人協調自己內部的矛盾。實施的效果還不錯,但還是有一些摩擦不斷地報告上來,艾唯每天都會碰到許多人告狀,但自己也無計可施。
真的不想當什么總管啊,誰想要那兩倍工資那就誰當去吧。自己只要有份能糊口的工作就夠了,閑暇時還可以看看書。現在自己每天焦頭爛額,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大堆,根本沒人能幫助自己。
回到書記室后,艾唯開始統合記錄。統計完后,艾唯發現庫存糧食的消耗要大于預期。她重新算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這樣下去會撐不到秋季的,到底哪里出問題了?是自己以前的計算有問題?還是現在的記錄有差錯?或是糧食分發時測量出錯了?艾唯甚至開始懷疑是發給書記官的工資導致糧食儲量減少,而實際上分發的工資也在一開始的計算當中。
艾唯坐在桌前,用手拄著額頭,感覺欲哭無淚。農具的矛盾在越演越烈,糧食的配給如果再減少,無疑會讓住民的不滿加劇。雖然是被強硬托付的工作,但艾唯還是打算認認真真完成的。這樣下去,子爵回來的時候城鎮里面說不定已經亂了。
就在艾唯胡思亂想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了喧嘩聲。有書記官跑出去看熱鬧,過了一會兒又跑了回來:“總管,外面有人找你。”
艾唯走出去,發現外面許多人正圍著一隊貨運馬車看熱鬧。馬車隊的領頭,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人走了過來:“請問是艾唯小姐嗎?子爵大人在白露商會預訂的貨物到了,請簽字確認。”
“子爵大人的?”艾唯詫異地接過清單,上面記錄著類似鋤頭×n、斧頭×n的字樣。
“這是農具?”
“是的,這是與子爵大人約定商品的一部分,其余部分后續會補上。”
聽說有貨車運來了農具,許多住民都圍了過來,他們都興奮地歡呼起來。
“另外,還有馬提庫斯伯爵大人托付運輸的糧食,也請艾唯小姐確認簽字。”
“糧食也有嗎?”艾唯驚訝地問。
“是的,是子爵大人和伯爵大人的交易。”
聽到這里,書記官們不禁開心地摟住了艾唯。他們看到剛才艾唯統計記錄時煩惱的樣子,已經猜到了糧食不足的情況。艾唯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馬上又面帶謹慎地轉向那個年輕人:“貨物的清單讓我來簽收好嗎?鎮里有公主殿下,還有很多騎士老爺在。”
“當然了。子爵大人說了讓艾唯小姐簽字的,你是艾唯小姐吧?”
艾唯點點頭。她讓書記官們一起幫忙,拿著清單核對貨物馬車上的貨物,確認無誤后才在清單上,小心翼翼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非常感謝。”年輕人點頭致意。書記官們拜托圍觀住民幫忙,把東西搬到倉庫。在這期間年輕人和艾唯聊了起來,年輕人稱自家商會打算在西荒城開分會,想要了解現在城鎮的情況。沒過多久貨物搬完了,年輕人告別了艾唯,書記官們也回到了書記室。
“糧食變多了,每日的配給是不是也能增加了?”尼克開心地問艾唯。
“是啊。所以現在馬上開始計算,制訂新的分配方案。”艾唯臉上充滿了決心:“這次一定不能再出錯了。”
“好咧!”
“還有新農具也得分發出去,盡量今天之內完成。”
“明白……”
“另外,我打算制訂一些條約,對于霸占農具或犯了其他侵害別人利益的人,處以扣減分配口糧的懲罰。”艾唯說著,看向眾書記官:“書記官也是,以后遲到或是工作上犯錯的,都會被扣除部分的配給作為處罰。”
“總管手下留情啊……”書記官們一陣悲鳴。但他們馬上投入到了工作中,畢竟誰也不想被扣工資。艾唯長長地呼了口氣,然后也馬上進入了工作狀態。雖然事情依然繁瑣,但艾唯感覺已經沒那么沉重了。經過剛才情緒的起伏,艾唯覺得自己變得成熟了些。
回去的時候,如果廣場上擺攤的還在,就換點狼肉回去吧。切一半用來烤,再留一半用來燉。對了,不管烤還是燉都需要柴火,還得記得去換點木柴。多余的木柴,還可以用來平時煮粥,或是晚上燒著取暖。這么說來木柴還是挺有用的,以后盡量多換點。畢竟,艾唯可是領著雙倍工資呢,糧食留那么多也沒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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