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小官人,這耕作可不是好玩的。若是實在無聊得緊,何不去尋些同硯、同窗,一起郊外雅集,共論詩賦?”同硯和同窗,其實是一個意思的,都是同學(xué)。
管家張通提出的這個建議,張根富覺得非常好:“甚是,甚是,軒奴,你自養(yǎng)傷以來,縣學(xué)那處,教諭已然說了,讓你且將傷勢養(yǎng)好,才去進(jìn)學(xué)不遲。為父已經(jīng)向縣學(xué)捐了數(shù)十石糧食,吾兒且寬心吧!”
張正書也是無語:“便是我欲召集同窗,但并非縣學(xué)沐休之日,如何有同窗?”同時,心中還補充了一句,“再說了,這倒霉蛋人緣那么差,在縣學(xué)里鬧得雞飛狗跳的,怎么會有朋友?就算是有,也不過是豬朋狗友。這些天就看出來了,這倒霉蛋與當(dāng)朝宰相章惇的孫子打了一架,就算差點掛了,也沒有人前來探望一下。也不知道那倒霉蛋是怎么混的,混得這般慘。有吃有喝有玩的時候,豬朋狗友一大堆。臨到出事了,人影都不見一個!”
“話雖如此,但……”
張根富還沒說完,張正書連忙用他半生不熟的古文來掉書袋了:“先賢有曰:格物致知,是以倉頡造字,遂人鉆火,有巢筑屋,嫘祖始蠶,神農(nóng)嘗百草,文王演八卦,周公作易。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禮記大學(xué)八目乃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
小子愚鈍,不明古之圣賢之意。大抵窮盡物之變化,方能幾近大道。
昔日教授有云,噫,小子意誠,可有所為也!
是以小子欲以農(nóng)事為始,格物致知,進(jìn)抵大道!”
這一段話,半古不古的,聽得肚里沒啥墨水的張根富一愣一愣,只能把目光轉(zhuǎn)向管家張通。管家張通確實是個人才,不僅會得周髀算經(jīng)、九章算術(shù)、海島算經(jīng)、孫子算經(jīng)、夏侯陽算經(jīng)、綴術(shù)、張丘建算經(jīng)、五曹算經(jīng)、五經(jīng)算術(shù)、緝古算經(jīng)等算經(jīng)十書,能記賬,還略通經(jīng)史。如若不然,張根富也不會如此看重他。
這管家張通聽了張正書這一段話,想起了禮記里面的內(nèi)容,好像也確實是這么回事。
但是,這禮記對“格物致知”這段話的解釋并沒有多少,只能任由別人來解讀。就好像儒家,在先秦時就分為公羊派,谷梁派,楚詩派,還有什么子張之儒,子思之儒,顏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孫氏之儒,樂正氏之儒等等等,甚至每一朝每一代,對于儒家的解釋都層出不窮。只要有需要,這些儒士就能從經(jīng)典里找到對應(yīng)的解釋。
而這,也就是為什么中國人表現(xiàn)那么矛盾的根源了。比如說,有句話叫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有時候又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比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又有一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俗話說“忠臣不事二主”,可事到臨頭了,又改口說“良禽擇木而棲,良辰擇主而事”常說“日久見人心”,可還有一句“人心隔肚皮”……
但凡是有需要,這些經(jīng)典,還不是一個小姑娘,任由別人怎么打扮?所以,即便是再厲害的大儒,都不敢說張正書說錯了,只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當(dāng)然,壓倒張根富的最后一根稻草,還是張秦氏。張根富拿不定主意,只好帶著張正書來找生母張秦氏了。畢竟張秦氏出身還算不錯,良家女子,又自幼學(xué)了些詩書。錯非家道中落,也不過委身于張根富做妾的。
說到底,張根富還是不想讓張正書去做這等“丟人”之事,可這事一捅到張秦氏那里,登時性質(zhì)就變了:“官人,莫非你是想軒奴又惹事?”
這句話一下把張根富給問住了,是啊,難道張正書去擺弄莊稼,還能比不去青樓爭風(fēng)吃醋,斗雞走狗,無所事事,整天惹是生非?這么一想,張根富就覺得張正書去耕作要十分順眼了,起碼不會有生命危險啊!那些衙內(nèi)王公,大概也不會到田間地頭去跟泥腿子過不去吧?
“官人,再說了,軒奴此去,又并非正在去耕作,尚有佃戶啊!妾身記得,李家村那邊,尚有幾畝田地未曾有佃戶耕種,何不散布消息,若有農(nóng)戶愿搭手協(xié)助軒奴,地里產(chǎn)出,他將得一半?”張秦氏雖是女子,但這數(shù)目算得很清楚。
當(dāng)下的佃戶,交了佃租,交了稅賦后,一畝田里產(chǎn)出,尚不足四成。如果能收一半糧食,恐怕很多農(nóng)戶都趨之若鶩了。不用交佃租,稅賦全是張家的,他們拿了大頭好處,這好事在那里找?
如今,雖然張家兼并了那么多土地,可真正耕作的人手卻不多。這年頭,自耕農(nóng)還是不少的。能耕種自己的田地,為什么要去當(dāng)?shù)钁簦慨?dāng)然,這兩年還算好,農(nóng)民破產(chǎn)愈加增多,佃戶自然也就多了。
“好主意!”
張根富覺得十分劃算,用幾畝地就把張正書給哄住了,等到這陣風(fēng)聲過去,再回縣學(xué)課不遲。
但在一旁的張正書聽了,卻淡淡地說道:“小子不才,幾畝地如何能夠?敢問,何謂格物致知?物者萬物也,格者來也,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應(yīng)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理,國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
若只得幾畝地,那小子何必勞煩二位?自己買下便是了。”
張根富一聽,有點腦子轉(zhuǎn)不過彎來,只知道張正書是想要多點田地。
“吾兒要多少田地,方能足夠?”
張秦氏的娘家也是農(nóng)戶,對于耕作還是十分熟稔的。雖然做了十幾年的貴婦,卻也不曾忘了田間勞作之辛苦。見得自己兒子突然“懂事”了,更是欣慰不已。
“少說也十頃!”張正書還覺得十頃田地少了,他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種田術(shù)怎么升級呢,自然是田地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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