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節本就多霧氣,附近又是湖泊縱橫水密布的復雜地形,早晨的一場彌天大霧實在是最正常不過了。
彌漫天地的大霧當中,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阻礙,三四十步開外只能看到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更遠處則根本看不到了。
老獨眼和他手下的降兵們就駐守在清水潭的邊兒上,已守了兩個夜晚和一個白天,為的就是堵死洪承疇東北方向逃竄的路途。
轟隆隆的火炮聲就好像從空曠的山谷中傳來的悶雷,一陣接著一陣響的此起彼伏,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密密麻麻的火銃聲,除此之外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主戰場不在這邊。
因為和主戰場相距太遠,那邊到底打成了什么樣子誰也不清楚,只是遵照命令埋伏在這一帶。
“來了,來了。”一騎傳令兵跑的飛快,大聲的呼喊著:“敵軍已近,各部準備接戰。”
因為大霧的緣故,敵軍到底在哪兒,有多少人馬,等等這些最基本的信息完全一無所知。
作為最底層的士兵,他們也不需要知道這些,只需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
“咱們可是先說好了的。”老獨眼用力拔起戳進泥土中的長矛,壓低了嗓音對自己的這幾十個心腹小聲說道:“這一陣,不管別人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往上沖,咱們肯定得往死了的拼殺一場,說甚么也要斬兩個人頭回來!
趙苞不住的作揖行禮:“各位叔伯大哥,拜托諸位了,只要我能真的進到新華軍校,一定不會忘了大家的恩情。”
戰斗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定下了至少斬兩個人頭的目標,趙苞還不住的對眾人說好話,完全就是因為事出有因。
對于趙苞而言,進入新華軍校已成為他的人生目標,但卻不那么容易。
想做大帥的學生的人不知凡幾,必須立下一個標準。
四天前,趙苞老獨眼兒他們專門到軍務司仔細的問過,確確實實有軍校招募這回事兒,但名額卻極少,只有區區一百個。
以前的新華軍校,僅僅只是面對毅勇軍內部進行招募,好不容易才擴大了招生范圍,能放出一百個名額已經很難得了。
面對江北招募一百個軍校生,其中還有些是留給地方上的有功人員,光是高郵姬完夏姬家就占了四個名額。
姬完夏姬老爺子心懷故國,曾多次支援史環部,雖然老爺子已經慘遭洪承疇的毒手,族中子弟還有一些,專門給他們家留出幾個名額,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除了地方上的有功人員要占據一些名額之外,真正能夠分配到新附軍當中的不過五六十個而已。
軍務處報名的人群,都能擠死人了,完全就是一副僧多粥少的局面。
但是,要想成為一百幸運兒當中的一員,卻非常的困難,因為軍校招生的標準定的非常高,簡直高到了天上去。
第一,必須是良家子出身,政治面貌一定要清清白白。
事先舉義反正的可以報名,事后投降的則暫不在接受之列。
這一條,就卡住了很多人,好在趙苞算是舉義反正,而不是被迫投降,這一條他算是合格了。
第二條就是年齡限制了,不得低于十四歲,更不能超過十歲。
在當時的軍隊里頭,尤其是在新附軍當中,因為很多所謂的士兵完完全全就是從民間臨時抽調出來的丁壯,十幾歲的少年比比皆是。
雖然趙苞也符合這一條標準,但競爭者實在太多。
第三條就有些苛刻了,必須有一級軍功墊底,軍功更高者優先錄取!
毅勇軍的軍功體系比較復雜,但最簡單最直接的依舊是傳統的“記人頭”方式。
一個人頭銘功一次,累積三個人頭晉軍功一級。
這一條把趙苞給卡死了。
戰場的軍功大多產生于經驗豐富的老兵,十幾歲的新兵能生存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急切之間很難撈到人頭。
張大帥說他在泗州反正之夜殺死的那個辮子兵是有功的,也就是說可以計算在內,但卻只有一個人頭。
若是假以時日,或許真的能夠累積到三個人頭晉一級軍功,但時間已經不允許了。
軍校報名的最后截止日期將近,憑借趙苞一個人的力量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累積到三個人頭晉軍功一級,非常非常的難,但不代表沒有機會。
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做不到,憑借整個集體的力量還是很有可能的。
老獨眼兒已經對大伙說的很明白了,這次上陣一定要死了命的拼,好歹拿到倆人頭,然后把人頭讓給趙苞,計做他的一個人的功勞,如此一來就滿足了進入軍校的最基本條件。
大伙拼死拼活的廝殺一場,全都是為了趙苞能夠進入吳山軍校,這份人情比天都大。
趙苞早已感動的語無倫次,不停的說著感激的話語。
“別他娘絮叨這些沒有用的屁話了,先把倆人頭賺到手再說。若你真的進了軍校以后飛黃騰達起來,別忘了咱們爺們就行!
“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大家的好處”趙苞還想說點什么,沖鋒的命令已經下達。
“抄家伙,上!”
隨著老獨眼的一聲吶喊,四十多個降兵跟著發了一聲喊,猛然沖了出去。
彌漫天地的大霧當中,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只是撒了潑一般的猛沖。
兵器碰撞聲,吶喊慘叫聲響的此起彼伏,當趙苞、老獨眼兒他們沖過去的時候,戰斗早已開始。
在這樣的天氣里,作為主要前置攻擊力量的弓箭幾乎沒有任何作用,稀稀拉拉漫無目的的放了幾箭,就開始了慘烈而又血腥的貼身肉搏大戰。
“結陣,結陣!”關鍵時刻,還得靠老獨眼兒這樣的老兵油子,他深知團體作戰的巨大優勢,高聲叫喊著讓和四十多個降兵結成三個大小相當的“扁陣”,舉著長矛奮力捅刺。
對方的武器和他們一模一樣,都是長矛。
相互拍打著、捅刺著,這是最傳統的作戰方式,看起來打的乒乒乓乓熱熱鬧鬧,但彼此之間還保持著一段“距離”。
但老獨眼兒很快就意識到了今天這一戰和他以往所經歷過的戰斗有著明顯的差別,對手竟然一直在往前“涌動”。
作為新附軍出身的老獨眼兒,非常清楚新附軍的戰斗模式,他們不應該有這么主動的戰斗n,除非他們的身后有非常強力的援兵。
當這個念頭剛剛在老獨眼兒心頭升騰起來的時候,答案已經出來了:兩隊步兵突然從兩翼殺出,一個個打著赤膊把辮子盤在頸項之間,拎著足足比正常刀劍大了兩號的大砍刀,仿佛下山的猛虎一般合圍上來。
是旗戰兵,完全由旗戰兵組成的敢死隊!
新附軍的戰斗力本就比不上旗戰兵,并且對他們種綿羊見了老虎一般的心理畏懼,當然抵擋不住,片刻之間就被殺的不住敗退。
雖然大家都想幫趙苞掙倆人頭回去,誰也沒有想到會碰上兇悍的旗戰兵,長久以來的畏懼心理,讓他們本能的選擇后退。
“退就是死!”老獨眼兒大吼著:“都他娘的往前頂,頂不住全都得完蛋!
見勢不妙就要后退,想要撤回去保命,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兒?
戰場上的絕大部分傷亡都不是直接產生于戰斗過程當中,而是出現在潰退之中,真是要因為一時膽怯就退了,只能被對手兜著屁股的窮追猛打,連一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頂。”吶喊聲只來得及發出一半就戛然而止,刀光一閃而過,身旁的那個戰友的身體一僵,整個腦殼和小半個肩膀登時就飛了起來。
在心臟的強力泵射作用下,鮮血濺起來一人高低。
只有十幾個人的“扁陣”因為一個人的倒下而出現了明顯的空當,精銳的旗戰兵經驗最是豐富不過了,馬上抓住機會,由兩人份左右蕩開斜刺過來的長矛,突入到戰陣之內。
都說是一寸長一寸強,但是在敵人真正貼近的時候,長矛的劣勢頓時凸顯。
倉促之間誰也無法倒轉長矛做這樣的近身搏擊,最外緣的那個人似乎想要做出一個攻擊的動作,還不等這個動作真正成型,大砍刀已劈頭蓋臉的斬落下來,一條手臂頓時被斬斷。
那個受傷的戰友發了狠,把自己的身體當做是武器,不顧一切的迎頭撞了上去。
老獨眼兒真是拼出了全力,趁著辮子兵瘋狂劈砍傷者的機會,猛然虎吼一聲“上”,一個墊步牙突,趁著辮子兵舉刀格擋的機會蕩開一個空隙,一擰身竟然從這個縫隙中強行鉆了過去。
得虧是老獨眼的戰斗經驗分豐富,若是換做別人,回手的那一刀肯定會把他攔腰斬成上下兩截兒,而不是僅僅只是在他背后劃出一道尺余長的傷口。
此舉雖然極度冒險,但卻打斷了辮子兵的繼續突破,勉勉強強維持住了“扁陣”的基本形狀,保存了繼續戰斗的機會,卻把自己置身于萬分危險當中了。
趙苞不顧一切的大吼著,瘋狂刺出長矛,象條瘋狗一樣咆哮著,朝著曾經讓他無比畏懼的辮子兵發出強有力的威脅之聲。
腦子里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完全就是最本能的舉動,拼命的驅開那幾個試圖靠近過去砍死老獨眼的辮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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