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頭小子,也敢出門獻丑!”
一進門,這老道便開口訓斥,擺明了是欺負向晚這張臉。
再看著老道,兩撇胡子架在方臉上,頭戴純陽巾,一身十幾年未洗的黃色道袍,胳膊上還挎著個浮塵。看樣子,挺唬人,聲音義正言辭,瞇縫眼里看不出喜怒。
瞇瞇眼好啊,眼睛一瞇,旁人就瞧不見他眼底的神色,簡直是作妖的最佳神器。
向晚眸底清澄透亮,沒有一絲一毫的惱怒。論裝逼,誰能比與她相提并論?
輕嘆一聲,向晚搖頭,聲音不疾不徐,“敢問這位道友,今夕何年?”
“大周元年十八載,小娃娃,出門之前,你家大人沒告訴你要先看皇歷么?”
老道冷嘲熱諷,一點都不客氣。
向晚搖頭,“非也,非也。世間萬物衍生至今,世人生就一雙濁眼,需破開虛妄,滌蕩心靈的污穢,才能看破一切迷障,得證大道。螻蟻蛇鼠以月論輪回,凡塵俗人以年論往昔,而我,以紀論長短。你我皆入凡塵,豈不知天上一日,世上已千年?你且看我面容十八,殊不知汝之年歲,于我而言,不過是虛妄。大道綿長,證道論道,論資質,談悟性,也講心胸氣度。道友,你以為如何?”
如何,不就是說他光長年齡不長腦子,拐著彎地罵他心胸狹隘,以貌取人么?
老道的瞇瞇眼里,升起了一抹冷光。
想他年輕時,也似這般年紀便在外漂泊。他都不敢隨便進人家宅替人驅鬼,這小子,莫非是嫌命太長了?
“哼,只怕你是肚子里也只有這二兩墨,嚼碎了打散了過來充門面。”
向晚垂眸,無悲無喜道:“道法無邊,普度眾生。入道不分先后,驅邪不分左右。道友,請!”
向晚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倒把老道給看愣了。
這么知情識趣,似乎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能做的事。
到底是在經歷過世事的,老道一甩袖子,算他識相!
老道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見向晚擰眉,冷哼一聲,手指捏著那半撇胡子,細細捻著。
向晚起身,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直接朝門口而去,拉了個年紀稍長的人坐到了她之前的位置上,她自己則對著屋內的布局看了起來,邊看邊搖頭,很有一副高人的樣子。
那位老者,在凳子上坐了不到一會,便坐立不安,眼神頻頻朝向晚示意。
平大頭看了看向晚,又看了看那個老道,心底琢磨,兩個道士,該聽誰的。
“道長,這……”
“平施主,不必煩憂。今日你我相遇在先,這位道友遠道而來,趕得巧。不妨讓他先試試,我和徒兒在一旁掠陣,也可保萬無一失。”
平大頭眼睛亮了,沒想到道士平時請不來,這一來就來倆。
老道可不樂意了,吃飯的本事,豈能這么輕易讓旁人觀摩了去?
“這位施主,貧道施法,不喜外人圍觀,還請這位道友回避。”
“你確定?”
向晚一句反問,把老道給氣著了。他這么多年的經驗,還能讓一個毛頭小子懷疑了?
“今夜,鬼若趕不走,我把姓氏倒過來寫!”
這么信誓旦旦的保證,平大頭已經信了大半。
向晚笑了笑,些許小伎倆,估計老道沒少拿出來唬人。
“道友如果姓王,就不要拿出來顯擺了。”
眾人一琢磨,臉上那個精彩,把老道給臊的,直接改了姓。
“貧道姓何,道友貴姓?”
“方外之人,化名無相。”
無相,意在不看面相看本質,變相地呼應了向晚之前諷刺老道光看她面相的膚淺。
可惜啊,人家光聽字面意思了。等于說,向晚畫了個餅給瞎子看,白費力氣了。
這老道,真名叫王何,只是被向晚這么一激,估計以后得叫何王了,聽起來,倒還有那么一點霸氣的意思在里頭。
向晚呼喚小徒弟跟她走,人家含糊其詞,塞得臉頰鼓鼓的。
楊氏見圖宏業長得機靈,心中歡喜,臨走又給塞了倆包子到懷里。
圖宏業趕緊兩口將包子吃了,對著楊氏的肚子說道:“無量天尊,施主定能一舉得男。”
好話誰不愛聽?
平大頭來到后院,正好聽到這一句,歡喜之下,又多拿了倆包子給圖宏業。
等向晚看到圖宏業懷里鼓鼓地走出來時,心里頭開始泛酸。
想她堂堂一個師傅,居然還沒徒弟混得開,真是世道不公,人心不古。
當圖宏業將包子塞到向晚手里時,她忍不住感嘆,原主教的徒弟,還是挺好的,吃飯都沒忘了師傅。
熟料,包子還沒塞到嘴里,圖宏業就伸出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嚴肅道:“吃兩個,還三個,不講價。”
向晚恨恨地將包子三兩口解決掉,決定以后還是不夸徒弟了,哪怕是心里想想都不行,虧得慌。
徒弟這一毛不拔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
“師傅,咱們真的這樣走了?”
“走個毛,好不容易找到的生意,怎么能便宜了別人!”向晚有些恨恨道。
圖宏業雙眼放光,“咱們過去截胡?”
“笨,都讓出去了,再回去豈不是很沒面子。”
“我知道了,咱們捉住那個老道驅趕的鬼,再給人送回去,平大頭肯定認為那個老道沒啥本事,到時候就會來求我們了。”
“你啊你,缺德不缺德,為師平時就是這么教導你的?好好給我面壁思過去!”
向晚恨鐵不成鋼,好好一顆道士苗子,怎么盡往歪路上走呢?
“師傅,咱連房子都沒有,哪兒來的壁?”
默默掬一把辛酸淚,向晚讓圖宏業蹲在遇到平大頭的那條路上,沒看到鬼不許睡。
圖宏業被向晚訓斥了一頓,到底還是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默默地蹲到草叢里去了。
向晚蹲坐在離他不遠的大樹底下,將包袱里的東西拿出來,又輕點了一遍。
原主那是真的窮,沒銀子不說,連個換洗的褲衩都沒有,全身就一雙肩膀抬張嘴,外加羅盤和破舊的桃木劍。
出來這么久了,就不知道換個好點的包袱皮,沒看到上面的破洞都可以鉆手指了么?
吐槽一番,向晚便開始研究羅盤。
這羅盤,年代久遠,上面的刻度已經不太清晰了,外面還有一層黑綠的銅銹。
再看那桃木劍,如果不是還有形狀,估計和燒火棍沒什么區別了,黑不溜秋的,一看就是壓箱底的。
將這兩樣東西放到一邊,向晚在原主的記憶里仔細找了找。原主的老道師傅,好像教過他一種修煉法門來著,因為口訣比較拗口,原主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記到是記下了,就沒好好琢磨。
“道可道,非常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常,滄海桑田……”
一大篇的文言文背下來,向晚隱隱有種開竅的錯覺。
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又一遍,靈臺逐漸清明,周圍的一切嘈雜似乎逐漸在遠離。又誦過數十遍,周邊的風吹草動,乃至圖宏業偶爾的哈欠聲,都逐漸清晰入耳。
循著那些聲音而去,向晚似乎聽到了昆蟲打洞的聲音,看到了樹上的鳥兒在喂養雛鳥,方圓一百米內的聲響,皆盡入耳入眼。
她似乎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忍不住就想聽到更多,看得更遠。可視覺和聽覺延伸至百米之外,便隱隱有種吃力的感覺。
“師傅,來了!”
圖宏業可以壓低的聲音,在全神貫注傾聽的向晚耳里,如同驚雷,瞬間將她震醒。
睜開眼睛,已經到了半夜,天上的月亮穿過薄薄的云層,將月光灑到了周圍的山林間。兩風吹過道路兩邊的茅草,發出沙沙的聲響,平白增添了一種陰森感。
向晚被驚醒,頭腦有些疲累,但全身卻有種舒暢的感覺。
來不及細想,她拿起羅盤和桃木劍,起身往道路中間而去。
圖宏業已經站到了路邊上,雙眼直視著前方。
向晚順著他的視線,大概估計了那只鬼來的方向,手中桃木劍拿起,“當”的一聲擊到了羅盤上,金玉交戈之聲往四周蕩漾開來。
“天地無極,太上證道。塵歸塵,土歸土,你既已作鬼,緣何駐留人間?今日若不道個明白,休怪貧道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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