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的話語剛落，趙英便揪著胡子，陷入了沉默。讓屋內(nèi)只剩下了夜半三更的寒風(fēng)嗚咽，和木柴燃燒迸裂的火花聲。

    知道孫資去了許昌，趙英心里是有些意外的。

    同為并州人，他自然也聽過孫資的名聲，如此才智之士都做出選擇了，姬明有樣學(xué)樣也就不奇怪了。

    “文亮，那孫資乃是被曹司空征辟的，此去許昌定有一官半職。”

    半響過后，趙英才抬頭看著對方，徐徐開了口。

    有點賊兮兮的，姬明露齒一笑。他知道趙英還沒有說出了下半句：你名聲比不上孫資，去了曹營說不定就是當個大頭兵！

    “子文汝是日夜守在關(guān)隘上，被朔風(fēng)吹傻了么？”

    帶著開玩笑口吻揶揄了句，姬明給他倒了杯酒，“某親自送孫彥龍離去的，哪能不討教一番？再說了，某守備壺關(guān)縣多年，還怕沒有進身之階不成？”

    頓時，趙英就拍了下額頭，苦笑了幾下。

    剛想拿起往嘴邊湊去呢，渾身猛然就一驚，讓酒水灑了一手都是。他也不顧擦拭，直接就失聲，“文亮，汝是要”

    是的，他猜到了，姬明這是在說要將壺關(guān)縣當成進身之階呢！

    而對方此刻的笑容也更加燦爛了，也點下了腦袋。

    “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趙英端起酒尊一飲而盡，沒好氣的瞥了一眼，“文亮親自運糧而來，就是為了勸說某來的吧！”

    “哈哈，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子文也！”

    被道破本意，姬明大笑了幾聲，才換上了嚴肅的表情，“子文，要不汝也和某一起投了曹軍吧！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不管如何，總比留在此處等著當階下囚的好。”

    屋內(nèi)又安靜了。

    趙英又揪起了胡子，目光忽明忽暗中，看似有些意動。

    正如姬明所說，如果他也舉此處關(guān)隘投誠，曹軍絕對不會虧待了。

    只不過他和姬明不一樣。姬明自幼家貧，又疏財仗義，是故一直也都沒有家室。孑然一身自然是灑脫無比。他在潞縣的鄉(xiāng)里還有一大家子呢，哪能說投敵就投敵了？

    “子文可是在擔心家室乎？”

    不愧是相交多年，姬明直接就說到了點子上，“依某看，此事易耳。潞縣與壺關(guān)挨著，只需讓人回鄉(xiāng)里說聲，偷偷將家室遷來不就行了。”

    趙英眼睛馬上就閃過幾道精光。

    不過呢，很快的，又是一聲嘆息，“文亮之言甚是。然而長子縣有夏昭大軍在側(cè)，此時投誠曹軍，恐怕曹軍未到，我等都被其率兵攻殺了。”

    他這是答應(yīng)了。還開始了考慮事情的可行性。

    所以呢，姬明也不再藏著掖著。

    直接就將自己已經(jīng)投誠被任命為都尉，和長子縣在曹軍手中的經(jīng)過說了。

    還特別交代，此番前來就是曹軍督帥陳恒的意思。說趙英如果也愿意歸順，就會被任命為假都尉之職，當自己的副手。

    “你”

    好嘛，趙英怒目以對，用手指著姬明氣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他反應(yīng)過來了，合著自己以誠相待，對方卻一直將他玩弄在股掌之上呢！

    “哈，子文休惱！某不是有意瞞著的，只不過想著人各有志，就試探了下，恕罪！恕罪！”

    一番好言告罪后，趙英的氣才消了。讓屋內(nèi)又恢復(fù)了其樂融融的宴飲。

    趙英細細問了一番姬明在曹軍中的林林種種，得到滿意的答復(fù)后，就趁著姬明灌酒的時候，惡聲惡氣的來了一句。

    “夜半甚寒，文亮就不怕屋外的曹軍凍壞了嗎？”

    噗

    姬明口中酒瞬間噴出，還從鼻子里嗆出了不少。

    形態(tài)狼狽不已，神情也尷尬不已。

    也看得趙英大笑不已。

    他是知道的。

    姬明既然已經(jīng)投誠曹軍，此來關(guān)隘肯定也會做好兩手準備。

    如果自己也愿意共謀前程就皆大歡喜如果不愿意，就埋伏兵卒將自己給綁了奪關(guān)隘

    先表示自己不介意，又揮手示意讓姬明出去招呼兵卒，趙英獨自在火光中，緩緩飲盡了杯中酒。

    他是真不介意。

    因為如果易位相處，他做出的選擇，也會和姬明一樣。

    現(xiàn)今又不是升平盛世，講什么情誼？

    這玩意，在人命賤如狗的亂世，生不了根，也發(fā)不了芽。

    至少在舉國絕大部分土壤里，是如此。

    對吧？

    翌日，天剛亮。

    趙英將手下兵卒集攏，說了夏昭兵敗與長子縣被奪的事。讓兵卒們自己選擇，是放下刀n還鄉(xiāng)還是跟著他謀前程。

    也許趙英守關(guān)多年，威望甚重，又或者是怕不愿意跟隨就會被翻臉斬殺，兵卒們沒有一個說要返回鄉(xiāng)里的。

    而昨夜就出關(guān)的姬明，此刻也引來了毌丘興的三百人馬。

    在陳恒思謀中，毌丘興將接替趙英成為壺關(guān)口的守將。

    雙方交接城防完畢，趙英安排心腹之人前去潞縣接家人后，便與姬明率兵浩浩蕩蕩的往長子縣而去。

    還沒看到長子縣的城墻呢，就發(fā)現(xiàn)得到消息的陳恒，竟然就帶了幾十個部曲，親自出城十里來迎！一點都不怕姬明與趙英反悔，將他腦袋摘了，拿去給找袁紹換個太守什么的過把癮。

    督軍真乃非常人也！

    姬明與趙英當場就感慨不已。也感動不已，徹底死心塌地的跟著陳恒混前程。

    在春秋時代，老聃就說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這句話在很多時候，都挺靈驗的。

    比如此時的陳恒。

    他此番謀劃，得了長子縣、壺關(guān)縣，加上之前的南部三縣，算是攻下了半個上黨，堪稱戰(zhàn)果頗豐。尤其是控制了進入冀州的壺關(guān)口，對曹軍進攻河北的戰(zhàn)略，意義非凡！

    估計在許昌的曹老大得知了，說不定會再嘉獎一番，把官職提一提。

    但是呢，他的好運就到此為止了。

    率領(lǐng)羯人在谷遠縣一帶牽制的郝昭，派了十幾波信使來報，說了同一個事情。

    高干親帥大軍正往長子縣而來！

    還說他自己已經(jīng)帶著羯人，去西河郡的界休縣協(xié)助路招守城了。因為高干還讓另一個心腹愛將鄧升，率領(lǐng)三千兵卒去攻打界休。

    而且張燕也放棄了攻占的轑阿縣，退回太行山了。好像理由是常年劫掠并州，民心不附，不能守城而戰(zhàn)什么的。

    好吧，也就是說，陳恒要獨自迎戰(zhàn)高干的大軍。

    步騎合七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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