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默和鄺管家還沒回到侯府,半路便又被人截胡了。
面前攔路的鮮衣怒馬的少年有著一雙妖嬈的狐貍眼,眼珠滴溜溜轉動,閃爍著狡黠之色。
因是在友人面前,他那份與自家姐姐相似的高傲勁兒才斂了許多,沖尉遲默咧嘴笑道:“言深,這是……當真被那丫頭削了?”
邊說還邊促狹地上下打量對方。
尉遲默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
“宵行,你可是沒病沒痛的,這個時辰怎么沒在國子監?”
這少年自然就是平原侯世孫蘭綺逸,也是尉遲默打小的玩伴。
因自小長在錦繡堆,又沾了大姑祖母蘭太妃的榮光早早封了世孫,蘭琦逸素日里飛揚跋扈自然不在話下。
這時他策馬上前,也不顧周圍百姓嫌惡的神情,笑嘻嘻地勾過尉遲默的肩膀。
“怕你受了欺負,我可是特意點了這些人來,瞧,隨時都可以給你找回場子。”
尉遲默一偏頭,霎時嘴角抽搐。
他身后竟然真的帶著一大幫人……怕是不下十五個。
抓過蘭綺逸的手臂,尉遲默低聲道:“此間不便說話,老地方去。”
蘭綺逸眨眨眼,馬上一副“我懂了”的神情,笑瞇瞇地點點頭,“得嘞!那我先走了!”便率先揚鞭奔了出去。
尉遲默暗暗松了口氣,忽然瞧見一邊的鄺管家眉頭緊皺。
他心中莫名有些發虛,硬著頭皮道:“忠叔,我不好帶這些人回去吵嚷祖父,你……”
“世孫,請好自為之。”鄺管家淡淡一拱手,也不多說,一揮馬鞭徑直走遠了,留下尉遲默在原地愣了半天。
這番話,是為了提點他不忘莫老夫人那番“教誨”罷?
尉遲默用力捏緊拳頭,終于還是狠狠一跺腳,轉身上馬。
所謂的“老地方”,卻是往日這幫紈绔公子哥兒最愛的菁華樓雅間。
作為京城最大的酒樓,菁華樓不僅菜品出眾、賓至如歸,另有一大特色便是靜謐隱蔽的包廂,適合談天閑聊,更適合聚眾密議。
久而久之,這里便成了這些小紈绔們約定的“老地方”。
到了門口,蘭綺逸果斷打發了那群家丁散去,才坐下不久,就見尉遲默也踏了進來,忙笑著迎上去。
“言深,你今兒看起來倒是不大對勁,在那小娘們兒家發生了什么?”
尉遲默徑直走到桌邊坐下,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飲下,沉默片刻道:“我打算投身禁軍。”
蘭綺逸呆了呆,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就等你這句話!國子監算什么,不就是一群老不死的在那搖頭晃腦念些酸臭文章,一想到他們小爺就頭疼,早就不想去了。”
他也湊過來倒了杯茶,“回頭我就找舅舅說去,叫他在天策衛那邊給咱倆留位置,不難。”
尉遲默原本也只是隨口一說,但還真沒想好究竟投效哪一衛。
聽到這三字,他不由皺眉,喃喃道:“最近似乎總是聽到這一衛所……”
蘭綺逸啐了他一口,“我早跟你說過不知多少回:我舅舅——慶國公世子,那可是天策衛指揮使。你總不放在心上,也不愿過去。”
他揉了揉額角,“現在倒好,那鎮撫使的位置都便宜了外人。”
聽到“鎮撫使”三字,尉遲默終于想起來了,“赫家,不錯,皇上欽點的天策衛鎮撫使正是赫家的……”
“不過一個偶然走了運的庶子罷了!”蘭綺逸直接打斷了他,“你別說,他最近可是把我小姑祖母氣得夠嗆,連累我也得跑腿。”
安鄉伯夫人蘭氏正是平原侯的幼妹,一向與娘家人親近,蘭綺逸素來也喜歡這位姑祖母。
但這回竟然難得聽到蘭綺逸抱怨蘭氏,尉遲默好奇之下順著問了句:“發生了何事?”
蘭綺逸撇嘴,指了指雅間禁閉的房門。
“沒見外面我帶著的那些人么?什么‘爭場面’,嗐,那都是我唬你的。這群人我可調不動,都是我祖父親自安排了去找人的——赫家那兩個小娘子丟了,都兩天了,還沒找著呢!”
“如何不見的?”尉遲默唬了一跳。
赫家的兩個小娘子,幾年前他似乎是見過幾次,只是日子久遠,容貌早已記不真切,不然他也能忙著找找人。
“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事你萬勿插手。”蘭綺逸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人情我就領了,但這事啊,畢竟不大光彩,你只作根本不知就是了。”
尉遲默雖是紈绔,卻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心里明白這正是所謂“家丑不外揚”,但嘴上還是嗤道:“誰要幫你?我得回去見祖父,商定如何進天策衛呢。”
難兄難弟喝了茶吃了點心,繼續一路拌著嘴出了菁華樓,還沒上馬,忽然瞧見遠遠的走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因赫安茜姐妹下落仍然“不明”,安鄉伯也是真急了,讓蘭氏厚著臉皮去求了平原侯府幫忙不說,也勒令兩個兒子必須每日出門尋人。
赫成祿最不情愿,他一向不關注兩個女兒,尤其她們還是那個無能賤婦的女兒……
但看到自己的庶弟不僅忙著衛所之事更能兼顧找人,赫成祿生怕被搶了風頭,只得加入了尋人團體。
一到午間,赫成瑾總是先尋了個由頭離了衛所出來“找人”,實則想去一些人多之處,探聽有關倭人的消息。
在東海時,他受到華英郡主和慶國公多方教誨,知道打聽消息最方便的,便是如酒樓客棧這種地方。
若真如紀志清所說,他那刑部侍郎父親而今還在杳平府犯愁,說不準華英郡主之死當真與倭人脫不了干系!
如此,赫成瑾倒和尉遲默二人恰在菁華樓門口打了個照面。
蘭綺逸冷淡地打了個招呼,提步便走。
這人就是惹小姑祖母不悅的罪魁,他才不要搭理呢。
反而是尉遲默,仍然站在原地,瞧著赫成瑾的臉似乎若有所思。
見到尉遲默,赫成瑾陡然記起昨晚紀志清等人說的那些“上門賠罪”的話,心中一凜,見禮后定定地看著尉遲默,“世孫這是……方從夏侯家出來?”
說著,他飛快地打量了尉遲默一番,見對方似乎沒有動過手的跡象,暗暗松了口氣。
尉遲默依然皺著眉頭,沒有接話,仍舊盯著赫成瑾看,忽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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