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混給杜月靈倒上了一杯水說道，“我想跟你說一會。”
“說什么？”杜月靈看了一眼劉混，做賊似的又急忙把眼神收了回來，她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有時候很放松，有時候又很緊張。
“你知道剛才廟門口是咋回事兒？”劉混對杜月靈問道，現在面對杜月靈他倒是淡然了很多，畢竟是大事。
杜月靈用鞋子在地上蹭了蹭點頭說道，“一個怪物唄。”
“你還真以為那是個怪物？就這點兒把戲，那是哄哄村民讓他們安生，讓他們放心地送娃來念書的招數。你一個大學生你會看不出來？”劉混有些著急了，語氣語調也變得有些重了，他實在是不喜歡別人揣著明白裝糊涂。
“那是個人行了吧！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做，也許是你們村的風俗，也許是其他什么原因。總之，跟我沒關系。”杜月靈看著劉混甩下一句話，然后又避開了他的眼神。
“那我給你說說這是咋回事。”劉混說著，就把這件事前因后果全部都告訴了杜月靈，然后對她問道，“你晚上會走魂兒，所以之前貓兒看到的黑影就是你。這也能說明為啥你明明跟娃們睡在一起，但是第二天早上卻睡在了外面的草垛上。”
聽著劉混話，杜月靈忽然渾身一顫，緊緊地咬著下唇半晌不吭聲。
“我是沒念過書，但是我不笨。那天你從草垛上睡醒回來之后我就想跟你說，但是你分明是逃避了這個話茬。昨天晚上的事，再一次說明了你確實會走魂兒。而且，這個事兒蘭姐說過，從小到大都會有，你自個兒應該知道。你咋不告訴我呢？”劉混說著直接就把話給挑明了，他知道可能這些話會傷害到杜月靈，但是任由杜月靈一味地逃避，昨天晚上的事還可能發生。今后山里的豺狼虎豹，毒蛇毒蟲，甚至村民們挖的地窖都會在杜月靈夢游的時候要了她的命。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還要我說什么？還要我怎么說？我不是一個正常人，我會夢游我是一個怪物，這下行了吧？！我都逃到這里了難道還躲不過去，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行？”杜月靈紅著眼睛對劉混喊道，痛處隱疾被戳中，曾經的傷疤頓時就被揭開，血淋淋的過去立刻回到眼前，讓她感覺到精神崩潰。
杜月靈雙唇顫抖，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推開了劉混就想離開這個房間，剛跑出了兩步，忽然感覺手臂被人拽住，然后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飛向了劉混的懷里。
“你……你干什么？你放開我！”杜月靈頓時心里一慌，掙扎著想要擺脫劉混的懷抱。
劉混緊緊地摟著杜月靈，無論她怎么掙扎就是不放手，直到杜月靈渾身無力再掙扎的時候，他才對杜月靈說道，“杜老師，我……我不想占你便宜，只是我不知道該用啥法子讓你安定下來，以前我養過的一只羊羔受了驚嚇，我便是用這個法子讓它安定下來。所以……等會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認。”
一身癱軟無力，發泄了壓抑在心頭隱疾之后的杜月靈自然地把頭歪在劉混的臂膀上，她曾經也有過被揭穿隱疾崩潰的時候，但那些時候都是一個人面對著黑暗而冰冷的墻壁抽泣，收拾好情緒之后再把隱疾埋得更深，佯裝堅強地再次回到這個社會，直到下一次再被人揭穿再次崩潰。
今天，現在，好像不一樣了，杜月靈能感受到這個男人溫柔而強有力的臂彎，更能聽到堅強而有節奏的心跳。她忽然明白這是一個從內到外都堅毅得猶如這片土地一樣的男人，能夠承載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命運。
“我真的好想當一只羊羔……”杜月靈喃喃自語地念了一句，嘴角歪了歪靠在劉混的臂膀上閉上了眼睛。
劉混現在的心里那叫一個忐忑，跟跛驢兒拉著車似的，感覺隨時都有可能掉溝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啥會做出這種舉動，好像就是本能一樣就這樣做了，而這樣做了之后好像心里除了忐忑還有一絲絲兒的甜，他也說不出來那是啥滋味，大概是一掃沒有兌水的蜂蜜直接塞進了嘴里吧。
“杜……杜老師……”劉混感覺好像很長的時間懷里的杜月靈都沒有反應了，輕輕地喊了兩聲，然后微微低下頭一看……站著竟然睡著了？！
劉混沒有過情緒崩潰，當然也不知道情緒崩潰之后是極度的疲憊，他看著睡得香甜的杜月靈，輕輕挪動著步子好不容易把她弄到了床上。
“呼！”劉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手抽了出來，正打算抽出另外一只手的時候……完蛋玩意兒！
杜月靈一個翻身順勢就把劉混正準備抽出來的手給抱在了脖子窩里，然后用臉蹭了蹭，又睡了過去。
劉混現在總算是覺得貓兒說得對了，杜月靈睡覺的樣子還真是像只貓，逮著什么舒服的都得摟著蹭。
這可咋整？劉混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讓杜月靈好好睡著一覺，反正也沒有娃來念書，不擔心別人看到。
日頭一點點地西落，劉混坐在床邊上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不知道啥時候他覺得腰坐得酸疼睜開了眼睛，舒展了一下膀子，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杜月靈不見了。
劉混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一只腳剛邁出門就瞧見杜月靈端著兩個盤子走了過來對他說道，“你醒了？吃飯吧。”
劉混心里吊著水桶似的七上八下坐上了桌子，剛扒了兩口飯抬起頭來正想跟杜月靈說話，就瞅見杜月靈在看他。
兩人眼神一對上，杜月靈莞爾一笑兩個酒窩頓時又開始散發出醉人的神采說道，“剛才謝謝你，我覺得很溫暖。”說著，杜月靈低下了頭，聲音變得有些低落地說道，“我……打算過一陣子就離開。”
“啥？離開？為啥要離開呢？不……要是我有啥……”劉混實在是不明白究竟杜月靈在想什么，正說著卻聽杜月靈接過了話茬。
“跟你沒關系，反倒是我要謝謝你呢。只是……我一直以為離開了之前的生活環境，逃避了之前的一切我的病就能好，沒想到還是這樣。第一次發病就是被貓兒看見的那次，隨后我還抱有僥幸，每天睡覺都不敢睡得很沉。昨天晚上實在熬不住睡熟了，就立刻又犯病了。”杜月靈微微一笑對劉混說道，只是這個微笑里包含著深沉的無奈。
“我能治病！我可以保證治好你的病！我希望你能夠溜下來！”劉混很誠懇地丟杜月靈說道，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的心里的那塊泥田里冒出了些什么東西，他想留住。
“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的病不是普通的夢游癥，而是類似的一種罕見病，哈佛醫學院的精神學教授都無能為力。”杜月靈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濃重的憂傷，“每當到了一個新環境，會有那么一段時間不發病。一旦熟悉之后，就會犯病，在一個地方越呆得久發病就會越頻繁。而到了后期，會做出一些可怕的事來。這個村子安詳寧靜，飽含生機跟活力。我無比喜歡這里，只是……我不想傷害這里的人……也包括你。”
劉混哪有心思去猜杜月靈話里的意思，眼神堅定地看著杜月靈說道，“杜老師，我明白我比不是什么佛的教授。但是我保證能夠把你病治好，你放心在這里就好。三天！就三天的時間！這是我劉混的承諾！男人的承諾！你先吃著，我去弄藥。”
劉混對杜月靈說完，立刻就下了桌子進了自己的房間，治好杜月靈的病他有十成的把握，只是現在需要弄一些草藥走走過場才行。
三天的時間里，劉混每天借口給杜月靈進行手心的穴位按摩，讓氣勁在她渾身走上一圈，而杜月靈也感覺到自己心神安寧了，曾經一度纏繞著自己的緊張焦慮跟莫名其妙的恐慌忽然就那么不見了。
“嘿……哈哈哈……”
“你笑啥？是不是哪里不對勁？”劉混握著杜月靈的手，忽然聽見她發笑，馬上就有些緊張起來。
杜月靈看著劉混說道，“我以前笑是因為不希望別人知道我不開心，我現在笑是因為我真的很開心……噗……哈哈哈……你干嘛一臉表情嚴肅？看見老師緊張了嗎？你又不是我學生。”
“你……打算留下來了？”劉混實在弄不懂杜月靈在說啥，就跟渾水里摸泥鰍一樣，滑不溜秋的還看不清楚，他最關心的是杜月靈能不能留下來。
杜月靈就那么有點傻傻的笑著，酒窩顯得更加深了點點頭說道，“我說過我很喜歡這里，現在我能感覺纏繞我的噩夢不見了。所以，我更沒有理由會離開這里了。”
“混子哥！混子哥！出大事兒了！你在哪呢？”嘎子尖尖的聲音忽然在廟里炸響，更冷不丁一個炮仗似的。
劉混急忙放開了杜月靈的手，就走出了院子對嘎子問道，“嘎子，咋回事兒？出啥事兒了？”
“混子哥，你趕緊跟我去一趟吧！程寡婦……不！程嬸兒喝農藥了！”嘎子說著上來就拽劉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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