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急，唐三一點都不著急。
一口好酒一口肉，端得是吃得好不自在，難怪古人會說山野之趣，其樂無窮。
如今餌已下，靜待大魚上鉤。
“前輩，要不要再來一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這個人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與人分享。”
開心，唐三現在就很開心。
在張若風滿懷期盼的眼神中，唐三將手慢慢伸至鵝翅的根部，接而又一點點下移，然后，就掰了那么一小節出來。
“前輩慢用，不用謝的。”
唐三慷慨說道：“釣魚之法，貴在循序漸進。”
“唔！”
望著唐三手中的那一整只，在看著接過來的那一小支鵝翅，張若風欲言又止，就像個小男孩看到心愛的玩具，雙目不停張望，想要卻又遲遲不肯開口。
“那個，小哥兒，能不能再給點我嘗嘗？”
猶豫再三之后，張若風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那副哀怨的表情，看得唐三實在想捧腹大笑。
“可以，當然可以，前輩竟然想吃，晚輩哪有不給的道理。”
唐三極為豪邁的說道，如若善財童子一般，毫不猶豫的就是掰下一只鵝腿丟給張若風。
“這個好，你小子我喜歡。”
好，指的是什么好？喜歡，真喜歡還是假喜歡？唐三聽完一笑而過，
對于眼前這個小老頭，唐三敬佩之于，心底是誠心想跟他交上一場朋友，唐天宗曾對自己說過，在爾虞我詐的古武界中，張若風是為數不多值得深交的一個人，為人處事向來坦蕩不羈，簡直是武當山上的一股清流。
“我說小哥兒，你以后就別老叫我前輩了，那兩字聽起來不僅覺得別扭，還生疏，往后隨便叫我張老就好。”
“當然，里頭有個小祖宗一直叫我糟老頭，你要是不嫌棄，也可以跟著這樣叫我，反正你倆的關系還不算差。”
張若風若無其事的說道，全然不知道這話聽在唐三耳里，那是一陣雷鳴滾滾。
“糟老頭！”
“革個老爺子，給我挖坑呢，我要是敢這么叫，回頭武當山上的英雄好漢還不得人手一把刀，沖下來我大卸八塊。”
唐三內心暗自誹謗，對著張若風翻起了白眼，這小老頭，絕對是有意的，借此暗報剛才之癢。
“張老，就你那孫女跟我的關系，那還能叫不算差？”
不是唐三一定要質疑，而是現在跟張楚娥那關系，那丫頭估計都巴不得自己出門被車撞死，然后在跑出來把尸體大卸八塊，若不是打不過自己，小丫頭早翻了個天。
“不算差，你是不知道，跟我那小祖宗關系不好的，不是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就是睡在墳地里頭安眠，你看你，不還好好的出現在我面前，活蹦亂跳的。”
一口老酒下肚，張若風笑瞇瞇的對著唐三說道，這笑容，唐三怎么看都感覺有些寒。
“我靠！欺負人啊。”
唐三一聲暗罵，丫的又是敲打又是恐嚇的。
“張老，小娥跟我挺有緣的，我跟她不打不相識。”
“不對，是不喝不相識，這樣咱們現在這樣，我覺得往后和小娥的關系，還可以再好上一些。”
意識到一開始說得不對，唐三連忙改口。
以唐三的性子，就張楚娥的脾性，大爺才懶得伺候，大不了往后相互井水不犯河水，
不過此時張若風已經暗示，好漢不吃眼前虧，以后不和那小丫頭抬杠就是，能和平相處就爭取不吵架，能吵架解決就爭取不動手，唐三內心已經打定好主意。
“有緣，好啊！”
如果讓張若風換作武當山上另外的強者，以唐三對張楚娥所做的種種，指不定早就被拍成肉醬，大概也只有像老頑童這樣的人，看似斤斤計較，實則大義分明。
剎那之間，唐三手中燒鵝就少了好大一個腿，小老頭雙眼發光，口中頻頻而動。
“我服。”
唐三雅言無語，這算哪門子德高望重的前輩。
“張老，我叫唐三。”
放下口中的活計，唐三突然正色說道。
“我知道，里頭那兩位小祖宗說的。”
張若風將頭瞥向玫瑰花園，臉上不以為然。
“你小子跟其他人有點不太一樣，我還是喜歡叫你小哥。”
似乎知道唐三想要說什么，沒等他開口，張若風就把話攔截了下來。
“我不就是想隆重介紹下自己？吃我的喝我的，話都不讓人說完了。”
唐三郁悶不已，不過對于張若風口中所說不太一樣，心底倒是存了些心眼，自己當然不一樣。
“小哥，還有沒有燒鵝？”
“老頭子我今天心情好，一只教你一手，至于往后嘛，那還得要看心情，你懂的。”
打開天窗說亮話，唐三那點小心思怎瞞得住張若風的雙眼，這不，小老頭直接把話挑明了說。
“有，當然有。”
魚兒上鉤？唐三總感覺哪兒有些不對勁，自己手法有多粗略，那根本上不得臺面，只不過權且試上一試，若是不成，大不了買賣不成仁義在。
疑惑歸疑惑，不過這并不妨礙唐三的大好心情，只恨來時為何不多買幾只。
“一只？”
望著那干癟的袋子，張若風未免有些垂頭喪氣，聽其語氣似乎是嫌棄太少了。
“我馬上去買。”
唐三聽完就要動身，一只燒鵝換一手功夫，這等買賣，半輩子沒碰不上一回，做夢都會笑醒。
“不必了，吃飯看興致，沒準等你帶回來，我就沒了那個心情吃得這般香。”
張若風搖頭，一口老酒一口肉，不急不慢。
高手下棋，又豈在一朝一夕？只有初而學者，鋒芒畢露，其實咄咄逼人，才會想著要一棋定輸贏。
“小哥，我知道你是肉身武王，底子打得比別人而言，估計好上那么一些，來來，使出你的全力，來打老頭子一拳，讓老頭子瞧瞧，你的力道有多大？”
吃飽喝足之后該干嘛？
答案自然是睡覺，只不過像唐三跟張若風這種人，醉當然是不可能的，趁著酒勁沒散，不做點什么實在太可惜。
“張老，你確定？”
看著張若風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唐三不敢置信的問道。
“廢話，趕緊打，老頭子最喜歡說話不算數，不過說出的話，豈是真的不算數。”
張若風瞪了唐三一眼，眼神似乎在說你小子怎么還不出手。
“革個老爺子，沒見過挨打還有這么急的。”
若是山高太氣，又豈會在意怕人搬走一兩個石頭？唐三已經確認眼前之人是真的沒跟自個在開玩笑。
“張老，那晚輩得罪了。”
凝神，養勢，唐三的氣勢節節攀升，一瞬間仿佛從街頭小混混上升到人間帝王境界。
“別屁話，趕緊打，朝這打，使勁打，動一下我是你孫子。”
張若風左手拎著一瓶老酒，右手指了指自己心窩的位置，一句話頓時令唐三身上氣勢猛然一滯。
“打不動我是你孫子。”
“喝！”
唐三雙眼如炬，氣勢已經攀登至巔峰，拳未勁，高山之巔已經已經刮起陣陣山風。
“嗖！”
流光一閃，若百里一步，唐三一沖而至，一拳朝著張若風胸口打去。
“哧！”
沒什么驚天動地的聲響，唐三很快就為剛才的話反悔，拳頭打在張若風身上，感覺就好像拿石頭砸大海，浪花都翻不起來，只蕩起一絲漪漣。
“就這點力道，跟個小孩子打架似的，小時候沒喝奶啊，再來。”
張若風擺手一拂，唐三的身體瞬間倒飛而去。
“怎么可能？”
唐三心口苦澀，不是因為剛才打不動張若風，而是剛才那輕輕一拂，力道竟然絲毫不比自己差。
“還愣著干嘛，趕緊打，使出喝奶的力氣打，正愁沒人給我撓癢癢。”
張若風依舊還是那個姿勢，左手持酒，右手背負，神情桀驁自然。
“一拳不行，那就兩拳。”
唐三閉眼，雙腳一步步踏出，每踏一步，空氣中就傳出一道沉悶的聲響。
“不錯不錯，這回有點樣子，不過你小子裝給誰看，小錘錘還不快過來給捶我胸口。”
張若風喝上一口老酒，眼中驚鴻一瞥。
“為老不尊！”
唐三滿腦子黑線，難怪張楚娥會喊他糟老頭，小老頭有時候是真的“壞”。
只見唐三越走越快，轉瞬間就沒了身影，天地間只剩下一連串悶雷之音。
“啵！”
拳至，山中草木無風盡折腰，可一如既往，張若風紋絲未動，雙眼笑瞇瞇的望向唐三。
“不行不行，打架，有勢無勁，再來一次。”
這回沒等張若風動手，唐三已經先一步退了出去。
“張老，拳要怎么打？”
唐三板著個臉，自個總算是明白了，不由虛心請教起來。
“忘了忘了，不急，你先再打我一拳，讓我熟悉下，稍后想起來我在回答你。”
又是一口老酒下肚，怎么就有了點仙風道骨的感覺。
“好，那我打了。”
唐三面含微笑，一步一步走到張若風面前，緊接著出拳。
這一拳，唐三出得很慢，慢到就像老頭子打架，讓人止不住懷疑是否可以打得到人。
可偏偏這一拳，唐三打得比方才任何一拳還要用心，還要更廢力氣，拳都沒貼到張若風身上，就已經狼狽得滿頭大汗，身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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