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感覺包裹著自己，呼吸并不困難，伊萊爾只是無助地下沉。

    他并非活物，也沒有死人，自然也不是亡靈生物。他只是一團有自我意識的能量體，所以，用來阻攔活物的結界，攔不住他。

    眼前的一切像是黑白的電影，只有黑白灰三色。

    往河底落去，阿爾卡納的面容看不清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后悔？伊萊爾想。

    一個白色的人影出現在眼前，頭戴皇冠，象征無上的權利。

    伊萊爾笑，總算是見到了，也不枉他演一番戲。

    幽靈不會與岸上的生物接觸，哪怕岸上的生物落入河里。

    伊萊爾曾試圖尋找幽靈王，然而只是徒勞。

    這一次，利用阿爾卡納，總算是見到了。

    調整重心，伊萊爾讓自己站在河水中，與幽靈王面對面站立。

    這是，兩個君王的會面。

    “魔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幽靈王冷著聲音說，面色難看。

    “我知道，但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梵伽?埃希爾十七世。”伊萊爾露出凝重的表情，對于這位早死了三千多年的君王，他抱以前所未有的凝重態度。

    幽靈王一陣恍惚，過了好一會，才想起這是自己曾經的名字。

    露出一個懷念神情，幽靈王的眼神變得幽怨，放空之后重新凝聚神采，面色稍有緩和：“魔王，你再怎么說也沒有用，我是不會給予你任何幫助，盡管，錯的是我們。”

    捏緊的拳頭又松開，幽靈王用平靜的語氣道。

    “我是不會放棄的。”伊萊爾語氣堅決。

    “是嗎？隨你，我已經遷就了你無數次了。”幽靈王恢復到冷漠的神情，未免魔王打擾河底世界的安寧，他設立了渡口，派人去做了魔王的船夫，現在，他見過魔王了，這是最后一次了。

    “可我也從未為難你。”伊萊爾盡量讓情緒保持穩定，淡聲道：“你該知道，靈魂之河結界攔不住我，而我對魔力的掌控是絕對的，要毀滅這里，很簡單。”

    幽靈王沉默，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已經與第二位君主結下契約了吧？”

    “是的，就在昨天，是風之君主。”論破壞力，伊萊爾相信，風元素是很強的。

    “我承認，我打不過你。”幽靈王有點泄氣，看看腳下的城市，以及生活在城市里的子民，有太多無奈。

    顧忌太多，他不能也不敢和一位得到兩位君主承認的魔王打起來，那樣，整條靈魂之河將被攪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將毀于一旦。

    “那么，最終的結果是什么？”伊萊爾掌心凝聚風元素，形成一道小型的龍卷風，攪動河水，將視野扭曲。

    這是無聲的威脅。

    幽靈王有點憤怒，三千年了，還沒有人敢這么威脅他。

    然而，他又不得不接受這個威脅。

    “你——”幽靈王咬牙，雙眸噴火。

    “我帶著誠意而來，你屢次拒絕，也別怪我動用武力了。”下顎微抬，伊萊爾露出傲慢的神情，現在不是在求人，而是在威脅人，就該拿出威脅人的姿態。

    白色的火焰升騰，幽靈王幾乎成了一個火團。

    火焰漸漸熄滅，幽靈王目光幽深，很平靜，似乎沒有生氣，看不透他內心所想。

    “呵，魔王，你贏了。”幽靈王冷笑一聲，隨手一拋，將一柄鑲嵌碩大紅色魔晶的法杖扔出。

    伊萊爾接住，等著幽靈王的下文。

    “這只法杖，代表我本人，你拿著，埃希爾帝國如果還存在的話，他們自然會聽你的。”幽靈王望著法杖，眼底劃過不舍，更多的釋懷。

    “埃希爾帝國還存在，只是他的主人不在是埃希爾家族的人。”收起法杖，伊萊爾決定告訴幽靈王真相。

    被困在河底太久，幽靈王消息閉塞，三千年沒有接收到外界的消息了。

    “是嗎？”幽靈王維持著他死時年輕英俊的模樣，卻在瞬間蒼老了。

    “先后經歷了威爾遜、奧德萊昂和莫德里亞三個姓氏，土地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縮減，如今只剩下大陸西南方向的一塊土地。”伊萊爾以旁觀者的語氣陳述。

    看著幽靈王的臉色從震驚到憤怒，轉而釋懷，最終平靜。

    “也該是這樣的，我死了這么多年了，當初的諾言，他又何必遵守。”幽靈王苦澀地笑，河水變得不穩定，劇烈顫動著，好似下一刻便會掀起滔天巨浪。

    “梵伽?埃希爾，我等著你將你的國家搶回去。這是威爾遜大公的墓志銘，他一直在等你回去。”伊萊爾很羨慕，威爾遜大公和幽靈王的情誼，出生入死，不是兄弟，卻比親兄弟還親。

    幽靈王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哭了起來，捂著臉，嗚嗚地哭泣著。

    看不見幽靈王的淚水，伊萊爾卻可以看見一個又一個漩渦在河底形成，攪動河水，使河面不再平靜，也讓河底劇烈顫動。

    隨時可以爆發一場足以將靈魂之河覆滅的災難。

    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帶來的后果，幽靈王很快止住哭泣，恢復了一個君王該有的姿態。

    河底的世界，在瞬間恢復平靜。

    “魔王，”幽靈王的表情鄭重，鄭重中帶著乞求，“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能到埃希爾帝國看看，方便的話，到維克托的墓前提我送上一束花，告訴他，是我對不住他。”

    “好的，我一定會去的。”伊萊爾同樣鄭重地接下這個請求。

    “那么，拜托你了。”幽靈王露出一個解脫的神情，背負了三千多年的愧疚，可以放下了，然而，他內心的苦，又有誰能體會。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幽靈王神情有點恍惚，如果可以，他情愿死在哀嚎荒原上，而不是在這河底，做一個靈魂不滅的君王。

    “有的，如果可以，請你給阿爾卡納帶一句話，我會讓他看到，魔族重回大陸的那一刻。”伊萊爾很自信，用宣誓的語氣道。

    “呵呵——”幽靈王想笑，惡狠狠地嘲笑，嘲笑魔王的不自量力，但笑到一半笑不出來了。

    這何嘗不是他曾經的期望呢？

    “我會將你的話帶到的。”幽靈王輕輕點頭，手一招，一團暗紫的毛球落到他手上：“他跟著你跳下來了，帶走吧。”

    安東尼奧的頭被撞破，正在流血，氣息虛弱。

    伊萊爾小心翼翼地將它接過，往它體內輸入魔力。

    伊萊爾帶著安東尼奧從河底離開，幽靈王向上浮去，兩位君王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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