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尸的頸動脈被箭頭劃開一道小口子，冒著熱氣的鮮血汩汩而下。
半清不醒的血棘嘬完就重新睡去，她的嘴唇涂著鹿血，雙頰也被血色浸透，原本面色死灰的白眼狼轉眼間就變成了嬌艷欲滴的睡公主。
羽焰顫抖著將鹿頸讓給雇主，但被拒絕了，她原以為對方純粹是在愛護……可憐自己，直到雇主吐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才明白，這家伙主要是接受不了生肉。
嗯，加上怕疼和怕臟的屬性，還真的是……不好伺候呢。
“嘔哇！！……”
鹿血還是溫的，但腥臊粘稠，韋德連續吐了兩次，第三次才勉強壓住胃里的翻騰感，然后他就咧著一張血盆大口，在那嘿嘿嘿地小聲竊笑。
伴隨著這種笑聲，羽焰默默地放干鹿尸的血，剝下整張鹿皮，取肉，沉尸。
他們離開河流，在石頭人的廢墟上過夜，像之前那樣，裹著同一件衣服，不過今晚的守夜人是羽焰。
火焰能震懾野獸，卻會招來比野獸更兇殘的人類，沒有篝火，目不能視的黑暗如此可怖。
確認雇主睡著后，她默念著“我們是共渡難關的鹿我們是共渡難關的鹿……”，悄悄地，悄悄地，再次擁緊了大火爐一樣的雇主。她不敢動，生怕自己的心跳聲驚醒對方，她也不想動，只希望蚊蟲蛇蟻別來打擾，豺狼虎豹統統繞道。
陽光將夜幕驅散，新的一天到來。
他們開始上山，仍未清醒的血棘被捆在韋德的背上，羽焰則裹著那塊臭烘烘的鹿皮在前邊開道。
這樣組合的好處在于，血棘能繼續蹭雇主的衣服，唯一擁有戰斗能力的羽焰也被解放出來，作為純粹的戰斗人員存在，如果遇上食肉型的野獸，她會第一時間跳出來證明誰才是獵手誰才是獵物。
但也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就是行進速度慢得令人發指。對于身體孱弱的韋德來說，即使有力量祝福的加持，白眼狼依舊重得可怕。
因為行進速度緩慢，再加上僥幸心理的作祟，他一度想放棄繼續深入幽谷森林的計劃。
可是在山坡上，他們遠眺到下游有煙氣，目測就在石頭人最初進入河流的那一塊區域，而且還不止一兩處。
那是用來過夜的篝火被熄滅時所產生的，有膽子大、動作快的雇傭兵已經進入森林。
韋德和女法師都沒有用實際行動去確認這種猜測的打算，他們繼續往山上走，往幽谷森林深處前進，渴了喝溪水和露水，餓了吃野果和已經不怎么新鮮的鹿肉，天黑就找視野比較開闊的地方過夜，依偎在一起抵御寒冷。
野人般的生活將韋德的潔癖心折磨得死去活來，在衛生這一事項上，唯一能讓他感到些許安慰的就是他可以漱口——森林里有好幾種樹木的樹枝都能解決這個問題。
折一小段樹枝，剝皮放入嘴中將柔軟松散的木質纖維嚼開，就能得到一支牙刷，還是自帶牙膏的那種——乳狀的汁液能發泡，清潔能力很強，而且清香沁脾。也因此他搞明白了為什么姐妹花的牙齒都白得晃眼。
除此之外盡是糟心的事，比如，羽焰雖然已經能比較淡定地躲在后邊幫他脫褲子穿褲子，但把尿這種事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完事后沒法抖一抖。
還有就是……，什么？你問拉屎怎么辦？
呵呵……
開玩笑，男神怎么可能會拉那種東……(╯°Д°)╯︵┻━┻
進入森林的第三個夜晚的前半夜，白眼狼開始講夢話，熟睡中的女法師像是被觸發開關的復讀機，那些不明其意的詞匯，韋德左耳一遍，右耳一遍，差不多聽她們嘀咕完整段前半夜。
迷迷糊糊地睡了后半夜，醒來后他整個人都是恍惚的，頭上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旋轉，一個說一句，另一個跟一句。
罪魁禍首居然還沒有完全清醒。
女法師告訴他，妹妹有講夢話的習慣，而且如果沒人搭理的話，就會一直講到天亮，然后長久下來，她就養成了復讀機的習慣。
韋德重復了幾個記憶比較清晰的詞匯，女法師表示是已經逝去的兄長以及一些食物的名字，他不信，當下就決定馬上開始跟對方學習人類語，想要知道白眼狼夢話的內容，想看看這廝是不是在夢里詛咒自己。
同時也開始學習魔法，女法師曾坦言，如果能將那種夸張的魔力儲量轉化成戰斗力，他大概能在這片森林里橫著走。
人類語倒是學得挺順利的，簡單的對話已經不成問題，大概是因為這具身體擁有肌肉記憶的原因。至于魔法，其實也很簡單，女法師所說的話，他每一個詞都聽得懂。
“魔力就像面粉，魔咒是能將面粉塑造成磚塊的模具，魔法陣是由面粉磚塊壘起來的磨坊，將面粉（魔力）注入磨坊（魔法陣），就能產生各種形態的魔法效果。”
“如果仔細觀察我們能發現，其實構成魔法陣的咒文有很多都是重復的，所以，在魔法陣的結構無法被精簡的前提條件下，魔法師們想到另一種縮減施法時間的操作方式——凡是重復的咒文，盡量一次性地全部塑造出來。”
“如此一來，原先語義通順的魔咒就不可避免地被縮減、打亂，變得簡短，卻毫無語義。”魔咒其實就是法師語。
“又因為魔法師個體之間能力上的差異，以及不同的性格習慣，以至于即使是施放同一個魔法，每個魔法師所用的魔咒幾乎都是不同的，長短不同，咒文的順序不同，施法的時間自然也就不同。”
“所以說，一位魔法師造詣的深厚，有一半是體現在其所用咒語的長度上的。”
“本來應該教您原文，可我已經不記得……，韋德大人，……韋德大人？您還在聽嗎？？”
不聽不聽我不聽。
聽得懂有什么毛用，根本就沒法理解好吧。
別說要將魔法陣的三維結構刻入腦海，他就連背誦魔咒這第一道關卡都過不去。
愛扥撒光卡桑登狂給凌按方賽格黃革……
(?_?)
什么玩意嘛。
總之在學習魔法這件事情上，三天下來完全毫無進展。
“韋德大人，我學習火球術耗費兩年，學習力量祝福耗費三年，您原本就已經擁有仿佛無窮無盡般的魔力上限，還一副如此急于求成不知滿足的模樣，您就不怕被雷劈嗎？”
“這怎么能叫做不知足呢，比起那些一出場要么就無敵要么就身份高貴的家伙，我實在是差得太遠，說起來一個魔法就要練習好幾年，你確定不是自己太笨？”
“韋德大人！！類人生物在青春發育期之后就無法覺醒魔力回路，您覺得沃里克繼承人的那位首席騎士，霍利斯?霍普，今年幾歲？您有看見他使用過除去召喚三頭犬之外的第二個魔法嗎？！”
“這樣的嗎？……不過仔細一回想，奎克?奎因克是個老頭子，召喚火元素的匪徒是個中年人，懸空男的笑聲也挺蒼老的。嗯，也就是說，你還是個天才嘍？”
“只是并沒有您想象中的那般愚笨而已！”
期間，每天清晨都能看見有煙跡繚繞于身后的天空，在森林里生火的人明顯在增多，他們的搜索區域在向山脈這邊擴大。
進入森林第六天的早晨，羽焰在接近山頂的高度上發現一個堪堪可以擠進三個人的小洞穴，洞口背風，藏在里邊不會被風吹，更不用擔心被雨淋，守夜時也只需要注意一個方向就好。
在里邊鋪上從附近辛苦收集來的干草，再挖來灌木種在洞口外以作遮擋，窩在里邊背靠洞壁比直接露天而眠簡直不要舒服得太多。
她還在外邊設有陷阱和警戒物，萬一這個洞穴是有主的，就順手借洞穴原主人的尸體來用一用——那些不新鮮的鹿肉已經吃完了。
所以如果可以，他們并不想拋棄這個洞穴，不想翻過山頂從另一邊下去，不想繼續深入森林，但如果賞金獵人有上山的跡象，他們就不得不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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