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里一時安靜了下來,關月山正想著如何緩解尷尬,只見下人過來稟報道:“有兩位公子求見。”
“是什么人?”
“還不就是我們。”
下人根本不知道這兩人是什么時候跟在自己身后的,關月山笑道:“韓公子和楚公子再進府無需通報,你下去吧。”
“師兄……”林蝶衣三蹦兩跳的站到楚風跟前。
“迦蘭王,你是不是欺負她了?否則她怎會見到我如此開心。”
“師兄,我見到你開心還不行了?你們怎么晚到了這么多天?”
楚風收起笑容,正色道:“這一路上,我們滅了三撥欲對你不利的,只怕還會有更多麻煩找上門來。”
“烏鴉突然在滄州城出現,還如此招搖過市,過了這么久才有人想來殺我,可見我的名聲果然是大不如前。不過也不用擔心,我若真是驚動了武林盟主,他勢必會把那些人隨手收拾了。”
韓野指著她的臉問:“誰?”
“武林盟主家的大小姐,虧的不會武。”
楚風身形一閃便到了瑹瑀瑄面前,伸手直逼他的面門。
子午立時拔劍,卻被瑹瑀瑄阻止了:“是我的錯。”并不躲開。
“不關他的事。”林蝶衣拉開楚風的手,“這些都是小事,實不該耽誤你們這么久。”
“也是因為我們比原定計劃晚出發了好幾天……”楚風望著韓野,在他點頭后,有些艱難的說,“我們正準備啟程的當天,林府派了人來。”
“他想做什么?”林業勤自從被皇帝勒令在家思過,便再沒有參與過朝政,皇帝似乎已經忘了這個人。
“他……他病重,自知時日無多,想尋你回去見最后一面,因為你已出京,梅姨便親自去了。”
“他能說什么?”林蝶衣面帶不屑。
“小衣衣,”楚風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你父親半月前已經去世。”
“他死了?”林蝶衣低喃著,這個人從未盡過做父親的責任,也是因為他,母親才會意外早亡,如今他竟已死了,以為會是高興的,心中雖是沒有感覺到難過,但也沒有半點的喜悅,“他說了什么?”
“他請求你的原諒,因為他……他本是想逼你自盡。”
滿座皆驚,關月山甚至拍案而起。
楚風艱難開口:“他說你與你的母親實在太像,若是等你成人,恐怕府內又會再度沒了他的位置……你母親過世后,你唯一的依靠就是與你有婚約的宋家。當他得知宋啟揚因為你沒了嫁妝而疏遠于你,一方面不讓將軍府與你有任何聯系,一方面故意要下人苛待你,希望你會因為絕望而……”
“楚公子……”瑹瑀瑄輕聲止住了話頭,一雙手臂把林蝶衣摟入懷中。
林蝶衣抬眼看他:“你幾次勸我不要殺他,你只道他是我的父親,現在你可明白了?他從未有一天把我當做他的女兒。”
“你母親光芒太盛,完全蓋住了他的風頭,而你也是同樣性子,在夫人女兒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因為深不見底的絕望,才讓他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來。”
用力握著他的手,平靜了心緒竟然笑了出來:“幸虧我娘對我教導有方,否則我竟早已不在人世。師兄,梅姨替我原諒他了?”
“梅姨怎會替你做決定,痛斥他一番后只說會代為轉達。”
“很好……”林蝶衣將頭埋進瑹瑀瑄懷里悶聲道,“你是否會怪我殘忍?”
“我只是不要你背負殺父的罵名,如今林大人已經亡故,林家能做主的便只有你了,只要表面功夫做足,即使你要將他挫骨揚灰,又有何妨?”
林蝶衣感激輕笑,七殿下聽了卻是不滿嚷道:“你怎能如此縱容她做出此等事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做父親的讓兒女去死,兒女自當尊從,怎可在心中記恨?”
瑹瑀瑄眼眉輕挑:“當初打劫朝廷命官的七殿下,竟然會說出孔孟之道,真是大出本王意外。”
“那是本殿下年幼時做的糊涂事,莫要再提。林小姐若是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父皇必會嚴懲。”
“只要七殿下和安如公主不說,皇帝又怎會知道?即便他知道了,林大人先是失察,以致妾室間接導致正妻亡故,后又意圖逼死嫡出長女,這么多的罪名壓在林大人的身上,皇帝自會從輕發落。再有本王與將軍府的求情,蝶衣即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林大人鞭尸三日,皇帝也不會多做追究。”
七殿下被駁斥的無言以對,長公主笑問:“迦蘭王可是為了給林小姐善后,才搏了個國主之位?”
“確有此意,蝶衣當初居于長公主宮內時,本王求見不得,著實心內不安。”
安如公主眉頭輕皺了一下,這男人太張狂了些,竟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林蝶衣卻還是在想著他方才的話:“我只是不想讓他與我母親同葬,并打算要姨娘陪葬,真的沒有想過要鞭尸。”
瑹瑀瑄無奈輕笑:“我也不會允許你真的鞭尸。”
林蝶衣微笑以應,對關月山說:“表哥,我想為母親遷墳,讓她與她的未婚夫合葬一處,不知是否可以?”
關夫人答道:“只怕是難了,那位副將的尸身已經就地火化掩埋,連個衣冠冢也沒有。”
林蝶衣嘆道:“母親經常會拿著一支金釵出神,病重時更是緊握著,又千叮萬囑要帶著它下葬,想來便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師兄,麻煩你告訴梅姨,讓姨娘陪葬,并把他二人與林月影葬于一處。”
“好的。”
林蝶衣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關家母子、師兄、韓野、瑹瑀瑄……,除了旖紅妝眾人,她的所有親人都在眼前了。
瑹瑀瑄攬著她的肩膀,溫熱的氣息圍繞在她四周,兩人四目默然相對,時光似乎在這一刻停滯,但總有煞風景的人出現:“林姐姐……”
七殿下感受到了周圍人不滿的目光,輕咳一聲。
“幾位也待了許久,應該回去休息了吧?”瑹瑀瑄出言趕人,再待下去只會惹出更多事來。
七殿下自是不想走,安如公主卻第一個站起來,向瑹瑀瑄行了禮,裊裊婷婷的朝門口走去,卻聽到他又說:“蝶衣的身份若是泄露了……”
站定后轉過身答道:“迦蘭王大可放心,本宮可不是那種背后嚼舌根的人。”
林蝶衣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感慨道:“這氣派我可是學不會,確是太適合做王妃了。”
瑹瑀瑄沒有答話,只是攬著她的手又緊了些。
有下人來報:“卷云山莊莊主求見迦蘭王。”
瑹瑀瑄雖然不知道此人,但還是吩咐請進來。
楊觀墨介紹道:“卷云山莊以礦產林業起家,建莊近百年,現今已有成為中土第一大莊的趨勢。”
林蝶衣說道:“迦蘭王有事,我們還是回避吧。”拉著楚風就要走,卻被院外的一個聲音阻止。
“你還要逃嗎?”
林蝶衣身型一滯,背對院子向楚風擺了一張苦瓜臉,再回身時卻換了一張討好面皮,甜甜的喚道:“季大哥……”
男子大約四十歲年紀,一襲黑衣,俊美面龐嚴肅冷峻,聲音充滿磁性:“原來你還能認得我。”
“季大哥說的什么話,我可是每天都把祭天劍擺在枕邊。”
“那你當初為何要逃?”
“不是逃,只是……”
“只是你師兄硬把你拉走的?”一雙冰冷美目緊盯著楚風。
楚風低垂著頭道:“確是我提議擅自離莊的。”
“你是師兄,就不能為她著想嗎?她一個女孩子與你闖蕩江湖會遇到多少威脅,你能保護得了他嗎?”
楚風只是一味聽著,沒有絲毫還嘴。
林蝶衣為他解圍道:“雖說是師兄出的主意,但也是我同意了的,住在山莊確是安逸,但也無趣的很……”
“一個女子,院內的三尺天空便是你的所有世界,相夫教子才是你生活的全部意義……”他走近她身前,捏住她的下巴,“你一走就是十年,既然今天被我遇見,你就休想再離開。”吩咐身后隨從,“通知夫人,把淑賢齋打掃出來,準備迎接五姨娘。”
“季大哥,我……我不能嫁給你的,七殿下說皇上要下旨把我賜給他……剛才還有個女子要嫁給我……。”林蝶衣絞盡腦汁找出各種理由拒絕。
“那就更要盡快,趕在圣旨前接你入府。如此女扮男裝,難怪會讓女子誤會,你入莊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學規矩。”那人厭棄的瞄著她一身的男裝。
“季大哥,我是實在討厭那些規矩才連夜跑出山莊的,而且……而且我真的不想嫁給你。”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做主?”
關夫人悠然開口道:“這位公子既然知道,就該先問問關家的意思。”
男子放開手,對關夫人一抱拳:“關家?請夫人明示,衣衣與關家有何關系?”
“她是關家唯一的外孫女。”
“我記得關老將軍只有一女,嫁入的夫家可是姓林?”
“正是,公子調查的真是清楚。”
“怪不得我遍尋不著姓衣的女子,楚風,你居然騙我。”
楚風解釋道:“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習慣了叫她小衣衣,而你又沒問過她的本名是什么……”被他怒視又連忙低下頭。
韓野早已是滿心怒火,雙手緊握成拳,只因知道眼前這人與他們師兄妹必是頗有淵源才強忍著沒出手。
楚風悄悄攀上他的手平復他的情緒,卻被男子看在眼里,聽得他叱責自己不知廉恥,身子一抖,卻更是握緊了韓野的手,不讓他沖上前去。
林蝶衣在他放手之后便迅速與他拉開了距離,聽他出言侮辱楚風,急急說道:“你怎能如此說他們,他們經過了多少辛苦才在一起,你根本不知道。”
“是他自找,若聽我的安排,何須辛苦?”
“你的安排雖好,卻不是我們想要的生活。”
“你如此不男不女,他更是傷風敗俗,這便是你們想要的?”
林蝶衣的第一反應是看向楚風,只見他晃了兩晃,丟下韓野,粉紅身影消失于高墻之后。韓野不敢怠慢,立時追了出去。
若是換了旁人,林蝶衣早就讓他血濺當場為楚風出氣,可對于面前這人卻只能氣鼓鼓的干瞪眼。
男子對關夫人言道:“不知關老將軍何時方便,我想與他商議迎娶之事。”
關夫人冷冷回道:“無須老將軍出面,林家嫡出小姐絕不會嫁過去做妾,這乃其一。其二,幾年前老將軍就已經為她物色了合適的人家,那人才是老將軍唯一首肯的外孫女婿。”
迦蘭王在一旁開口道:“莊主可是來求見本王的?”他沒有說明自己與林家小姐的關系,而是先用身份壓他一頭。
男子立即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拱手道:“卷云山莊莊主季幽子見過迦蘭王……”
關夫人起身道:“我們就不妨礙迦蘭王談正事了。”施了一禮,拉著林蝶衣的手就離開了,關月山緊隨其后。
林蝶衣在關夫人院里用了晚飯,又閑話了一陣才回了明月閣,梳洗一番之后躺在床上,既擔心楚風,又煩惱季大哥竟然不能理解自己和師兄的選擇。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到了半夜終于睡著,卻被腹內絞痛驚醒,心中一陣煩躁。捂著肚子轉到屋后凈房,桶里的水早已涼了,脫掉衣服簡單清理后,爬回床上,如同一只蝦米在被子里蜷成一團。
第二天季幽子沒有再出現,迦蘭王應了邀約赴宴。林蝶衣仍是陪著,面具遮住了她有些蒼白的臉和泛青的眼圈。回府后就再也沒出明月閣,晚飯都是叫人送進屋里的。
關夫人派人來問候,她只是說有些累,并無大礙。
瑹瑀瑄敲了敲房門,卻無人回應,推門進屋,桌上的飯菜一口沒動。走進內室,燭火幽暗,床幔已經放下。
林蝶衣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浸的半濕,從回來就一直躺在床上忍疼,捂著肚子翻來覆去不能安睡。
一只溫暖手掌覆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一手的汗濕,又蓋在她的手上:“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冷,可是病了?”
“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夜已深了吧,你快些回去休息。”
他沒答話,只是脫了外衣上床,一只手臂伸到她的頭下讓她枕著,另一只手伸進她的衣襟捂在她的小腹上。他手上的溫度傳進她的體內,疼痛似乎緩解了一些。
林蝶衣往他懷里縮了縮,兩只手蓋在了他的手上:“你知道了?”
“你每次都是這么強忍著?”
“那還要如何?起碼這屋里還是暖和的,在冰天雪地里我也忍過。”
瑹瑀瑄為之氣結卻又心疼:“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
林蝶衣輕笑:“要是這么嬌氣,還怎么行走江湖。”
聽他長嘆一聲:“留在家里休息,哪里也不能去。”
“那怎么行,我要保護你。”
“我也不出門。”
林蝶衣不再反駁,覺得舒服了很多:“我好多了,你回去吧。”
“這就要趕我走了?”
“梅姨說男人都會嫌棄,覺得這是不吉利的,你不怕嗎?”
“有什么可怕的?”
溫暖傳便全身,困意也隨之而來,林蝶衣嘟囔了兩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說的是什么,便睡熟了。
瑹瑀瑄為她掖好被角,在她頭頂吻了一下,也閉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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