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洛陽城的無論規格大小的詩會,都被趙惇這一《文淵閣序》震住了。從古至今,能夠在文壇詩作上留下姓名的數不勝數,但是能夠在駢文一道大展拳腳,被千百年后的文人所記住的唯有三篇,第一便是《臨河序》,乃為王山陰所作,其二是北燕六一居士所著的《伶人序》,第三是文瀚麟的西齊先祖母為當時逝世不久的文家三世祖文丹青所撰的《金石后序》。
在這三篇名序之后,文瀚麟仿佛看到了千萬年后的孩童們拿著這篇《文淵閣序》搖頭晃腦背誦的樣子,不由得感嘆道:“神俊無前,六代體裁,幾于一變。即“畫棟”“珠簾”四韻,乃當朝之絕啊!”
……
此時的趙惇正打著哈欠,跟姜楓坐在馬車上,閉著眼睛,腦袋隨著馬車的晃動一上一下的點著。
可惜的是,趙惇預見不了今夜里洛陽城中各大人物的神情,如果能夠瞧見,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為了在姜楓面前秀一秀文采而提筆寫下這改編版的《滕王閣序》了。為了不讓他人瞧出其中的一些毛病,他還糾結了好一會兒,這才改去了一些字眼。
要說詩詞,他是絕對不會的,這么多年來,能在腦海中留下印象的,也就高中老師逼著背的《滕王閣序》和《蘭亭集序》了,剩余的早就忘到腦后去了。
時間已經快過子時了,趙惇已經困得不行了,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人群略微褪去的大道上,速度很慢,街道上湊熱鬧的人群依舊很多,各色花燈的燈光從簾外照了進來,姜楓望著打著瞌睡的趙惇,手上緊緊握著那張狗爬一樣的趙惇親筆。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趙惇平日里雖說也會寫一些小詩小詞,可是從未寫過駢文,文采是有,但絕無可能在短短的三刻鐘內便落筆寫下一篇千古雄文。文成之后,那篇文章便被眾人相傳著來看,后來為了避免這篇文章被人弄失,便找出幾位小廝謄抄了幾分出來,傳著看。姜楓自然也照著抄了一份,只是有著小心思的她,悄悄地把趙惇寫得親筆換了下來。
姜楓品詩品文的水準不說有多高,但出身帝王家,至少不會差。對于他人寫得一些詩詞,覺得好的也只是會多瞧上兩眼,也在私下里偷偷看過頂尖的文人揮斥方遒、落筆成詩的場景,只是覺得作詩的姿勢很好看,那種筆落驚鬼神的感覺令人向往。
私下也曾偷偷寫過一些閨詩,只是小女兒家的詩,算不得數的。但是今晚,自家的相公居然寫了一篇未來能與三大名序齊名的駢文,著實讓她震驚了。
說起來,自從駙馬醒后,似乎變了很多,不像從前那般是個死讀書的書呆子了,也變得很風趣、愛開玩笑,雖然說有些玩笑自己并不懂,雖說性格有些變化,變得有些跳脫了,但給人的感覺依然很沉穩;也沒有少時在宮中教自己讀書認字的夫子那般,說起話來之乎者也個沒完,總之……一切都不太一樣了。
馬車拐過了前方的街角,趙府要到了。
天上如水般的月光潑灑下來,院中一片安靜,除了小樓兩角的大燈籠亮著之外,趙府似乎也陷入了沉睡中。
姜楓囑托五經將趙惇送回房中,又讓小柳打了點溫水上樓,自己便坐在房中,就著火光一字一句的看著這《文淵閣序》。
她口中喃喃道:“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么……”
小柳端著木盆,肩上搭著毛巾,輕輕推開了姜楓的房門,將木盆放在架子上,望著姜楓獨自出神的背影,忍不住出聲道:“公主,不早了,該休息了。”
被小柳打斷了思緒的姜楓,似乎并不惱怒,起身來對著她說道:“嗯,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門輕輕地關上了。
姜楓低下頭望著那篇文章,深深呼吸著,暖黃色的燭火還在房中晃動著,映著這位當朝公主的剪影……
次日清晨,洛陽城又彌漫在了白色的霧氣之中,朝陽從東方的山中一躍而起,霎那間滿城都照射著金光,而趙惇又被五經搖醒了。
昨夜睡得太遲,今早又被五經搖起來去參加早朝,迷迷糊糊的他被五經拉到了餐桌上。隨意用勺子舀著碗中的肉粥,又匆匆嚼了幾下,咽了下去。忽然發現姜楓似乎在偷看著自己,眼神之中有些復雜。
初次以為是錯覺,幾次過后,趙惇無奈地放下勺子,和姜楓對視了一會兒后說道:“楓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沒有呢。”姜楓低下了頭,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
“啊……哦。”趙惇也瞧不出姜楓臉上的表情,雖說心中有疑惑,但還是隨意吃了幾口,匆匆出門上朝去了。
待趙惇出了門,姜楓這才拿起面巾輕輕擦了擦嘴。
……
又來到了輝煌的宣政殿前,趙惇出奇的發現,朝中的文武百官早已經到齊了,就差他一個,原本還在交談的人看見趙惇從門外進來,紛紛住了口,只是滿眼笑意地望著趙惇。
趙惇被這群人的眼神看得有些懵,不管他人的眼神,徑直來到公羊寧的身后,左右望了一下,這才悄悄湊到公羊寧耳邊,輕聲道:“右相。”
公羊寧仿佛炸毛一般,渾身一顫,嗖的一下跳出離趙惇一米遠,見到是趙惇,他這才無奈地說道:“子昂切勿開這種玩笑。”
趙惇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誰跟你開玩笑,我問你,他們干嘛呢?”
公羊寧望向不停朝趙惇看過來的官員們,這才恍然道:“哦,你說他們啊!我跟你說……”
公羊寧正要回話,忽聞殿外金磬輕響,司禮官高呼道:“皇上駕到……”
殿中的交談聲立刻停止,文武百官們紛紛面朝龍椅,端正站好。隨著司禮官長長的尾音落下,姜武頭戴冠冕,身穿龍袍,面容肅穆地從內間走了出來。待姜武落座后,殿中的百官皆下跪行山呼之禮。
“諸位愛卿平身吧。”姜武威而不怒地說道,待座下百官起身后,視線掃過殿下站在前方的幾人,淡淡地開口道,“可有何事啟奏?”
黎安手持笏板,神色正經地說道:“回陛下,對于近期旱災,工部已有所措施,其一興修水利,以通淤塞,便于各地運糧賑災。其二,在疏浚舊渠故道的基礎上開設新渠,在渠首設立閘壩,以有效控制進渠水量,只需三年時間,由工部征兆民工萬人,便可疏通四百余里的北燕渠和二百五十余里南延渠,以及其他正渠十余條、大小支渠六十八條,待干旱地區的河渠都通利完畢后,預計可灌溉數萬頃良田,如此上可以致西山之利,下可以廣京畿之漕。其三,修筑堤壩,防止河水漫溢。其四,設分洪區,以降低河水水位……”
黎安洋洋灑灑,一連說了十余點,都是針對齊國的河渠問題。趙惇雖然不懂水利,但畢竟也擁有著現代人的視野,盡管不太懂其中的一些要點,至少知道黎安不是在糊弄人,他能夠預見,這項舉措實施后,齊國的糧倉又會翻上一翻。
姜武也聽得極為認真,待黎安說完后,才緩緩地點了點頭,用著不高的音調,但卻威嚴的語氣說道:“黎大人所說皆為良策,如此良策自當施行。”隨后他將目光望向了新任的戶部尚書傅江,說道:“傅大人,戶部需配合工部實施水利良策。”
“是,微臣領命。”傅江躬了躬身子,低著頭說道。
“嗯……”姜武點了點頭,他倒是不擔心傅江記不住這些問題,因為朝堂之上百官所做出的一言一行皆有專門負責記錄的官員去記錄,當然,皇帝的一言一行也有起居郎記錄。姜武視線掃了一下下方的百官,繼續問道,“其余愛卿可還有何事啟奏?”
“回稟陛下,微臣傅江有事啟奏。”傅江抬起頭,手持笏板走了出來。
“準奏。”
“陛下,江南旱災,臣以為,目前首要自然不是修水利,而是賑災。”傅江并沒否決黎安的決策,只是提了一下救災的輕重緩急。
趙惇也微微一笑,的確,水利雖然重要,但是眼下旱災已經發生了,自然要優先救災,不能等到人都死光了才去救人。
“嗯,言之有理,繼續。”姜武微微點了點頭。
“臣以為,應當先根據各州收支情況,調劑余缺。其二對江南旱區開倉賑災,對旱災之中有功人進行賞賜。其三,對各州差役的減輕免復。其四,權量市糴,評估物價。其五,限田以抑制異心之人。其六,為災民墾荒,招撫安置流民,以魚鱗圖冊、黃冊為根據,抑制豪民兼并。其七,征收山澤坡池、關市、坑冶之稅。其八,多召佃農以盡地利。其九……”
傅江也洋洋萬言,對于賑災一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姜武自然也準奏了。救災為先,這兩位尚書過后,其余的官員自然也不敢提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早朝就這樣下了。
“下朝后,趙愛卿與公羊愛卿來御書房一趟。”姜武丟下這句話后,便踏著步子離開了。
……
又來到這間奢華至極的御書房,姜武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朱砂筆批著奏折,聽見總管太監小福子用尖細的嗓音在門外喚道:“陛下,趙右丞和公羊丞相來了。”
“宣。”姜武頭也不抬地說道。
“是。”
很快,姜武便聽到了幾聲輕盈地步伐,隨后隔簾掀開,趙惇和公羊寧從外面走了過來。公羊寧作揖道:“微臣參見陛下。”
“咳,臣趙惇參見陛下。”趙惇也跟著作揖,這也是他覺得無奈的一點,古代的破規矩太多。
“行了,都這么熟了,整這些虛頭巴腦的做什么,都平身吧。”姜武揮了揮手說道,隨后將視線投向趙惇,笑著說道,“子昂,可以啊。”
“什么?”趙惇一愣,不明白姜武說得什么意思。
公羊寧呵呵一笑,說道:“趙兄可就別裝傻了。”
“就是,再裝傻罰你俸祿三月。”姜武板起臉來說道。
“這……”趙惇有些發懵,這都怎么回事啊?
看著趙惇著實不知的樣子,姜武和公羊寧對視了一眼,隨后他聳了聳肩,說道:“哎呀,這人啊,摔倒腦子后記性也不太好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都忘了。”
“呃……陛下指的難道是我昨晚在詩會上寫得《文淵閣序》?”趙惇小心翼翼地說道。
“廢話,不是你寫的還能是我寫的啊?”姜武推開堆在桌上的奏折,啪的一聲拍了一張紙在上面,笑吟吟地說道,“以前只覺得你文采斐然,沒想到這么有才華啊?”
趙惇汗顏,這可不是自己有才華,是王勃有才華,嘿嘿一笑道:“隨便寫的、隨便寫的……”
“嘖,過于謙虛就是自傲了啊。”姜武打趣道。
見趙惇有些手足無措,公羊寧笑著說道:“陛下,不知叫我們前來有什么事?”
“好問題,來,我們玩個游戲先……”姜武神秘一笑,從書桌的抽屜拿出幾塊木牌,依次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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